她虽然失落,却更担心顾修珩。
“既然大人有要事在身,你且速度前去城外护他平安。”
侍卫走后,梁晚宁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三年前,她和顾修珩大婚的那天,他甚至没来揭开她头上的喜帕,便提剑匆匆离去。
第二天老夫人看到床榻上的雪白验身帕,当下勃然大怒,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以她知府之女的身份,嫁进皇城司指挥使已是高攀,若还早已失身,岂不是让顾家成了笑话。
事后,顾修珩赶回府替她解了围,她以为他心中有她,却不想他在她心上给了致命一击。
“我与你终究是有份无缘,从今往后你会是皇城司指挥使的顾夫人,但也仅仅是顾夫人而已。我不会碰你,你若何时想要离开,我们男婚女嫁各不干涉。”
他将两人界限分得清梁,她只是名分上的顾夫人,什么也不要奢求。
出嫁时她满心欢喜,却不想在她夫君的心中,她是累赘,是束缚,却独独不是他心中可以生同衾死同穴的妻子。
翌日清晨,她一早被便下人叫醒。
昨夜伤情,她竟然将壶中酒全部饮尽,昏睡过去,导致连早起给老夫人请安都给忘了。
匆匆洗漱完毕,她顶着昏昏沉沉的头跪在老夫人面前听训。
“你瞧瞧你这副样子,哪里有当家主母的气度,修珩在外受伤,你却在家中饮酒作乐!”
梁晚宁推开门,“是我。”
彼时顾修珩的外套脱在地上,光着上半身,露出结实的小腹。
见到梁晚宁出现,他立刻从一旁捡起外衫,迅速的披在身上。
“皇城司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
她心头一痛,眼神却落在一旁的沈若雪身上。
当年,她的爹爹在回上京任职的路上,捡到不足十岁的沈若雪,便将她带了回来。
故而沈若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可自从三年前她嫁进顾府后,沈若雪便再没有和她联络过,也再没有回过梁家。
可如今,她竟会出现在顾修珩的身边!
梁晚宁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心中只惦记着顾修珩的伤势,她焦急的想要上前查看,却被沈若雪挡在了跟前。
“晚宁,还是让修珩好好休息吧。”
她怔住,想到方才两人亲密的那一幕,心中顿时有了些怒意,抬手将挡在面前的手用力推开,“他是我夫君,我自会关心他!”
不知是她用力太猛,还是沈若雪没有站稳,随着她一用力,沈若雪竟整个朝一旁倒去。
顾修珩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了起来,可伸手的瞬间,拉动了伤口,痛得他立刻蹙紧了眉。
她紧张得想要上前扶住他,却被一把推开。
“梁晚宁,你还要闹到什么地步!我说过,皇城司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沈若雪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顾修珩眉头紧锁,面若冰霜的看着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与你不同。”
好一个她与你不同,一字一句像是石头,打在她的心上,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心痛。
再待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了,梁晚宁强压住心头痛意,快步走了出去。
不等她走出太远,身后沈若雪跟着追了出来。
她拉住梁晚宁的手:“晚宁,你不要误会。”
梁晚宁不动声色推开她的手,“修珩是我的夫君,我自然相信他。”
见她面色如常,沈若雪眼底闪过一抹恨意,随后开口:“如此甚好,如今我在修珩手下任职副指挥使,以后免不了修珩同进同出,出生入死,我与他的关系是旁人不能比的,还望你也不要介意。”
她几乎将嘴唇咬破,才生生从嘴里吐出不介意三字。
见她这模样,沈若雪这才满意的笑出声来,懒得再装下去,“晚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其实你也知道,你根本就配不上修珩。你不过是投胎好一点罢了,否则站在他身边的人应该是我。”
人心是最难琢磨的东西,梁晚宁怎么也不明白,不过三年未见,沈若雪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她们曾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她最是温柔善良。
还是说,这才是她的真面目,以前的温柔善良都是伪装?
梁晚宁看向她,“那又如何,如今站在修珩身边的人终究是我。”
沈若雪不怒反笑。
“可修珩的心中没有你,否则你们成亲三年,你的肚子怎么会半点动静都没有?顾家三代单传,与其因为无所出被顾老夫人修弃,不如自觉点自请下堂,免得你和梁家以后都没脸在上京待下去。”
从皇城司回来后,梁晚宁脑海中一直浮现沈若雪说的话。
她不想离开顾修珩,要与他分开,无异于从她胸口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是不是只要她有个孩子,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深夜,顾修珩回府,他脱下朝服,正打算上床休息,梁晚宁却端着鸡汤出现在房间。
“修珩,我给你煮了鸡汤,对伤口恢复有好处的,你喝一点吧。”
他冷冷蹙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过她手中的鸡汤一饮而尽。
“行了,你也回房间休息吧。”
梁晚宁放下鸡汤,却没有挪步。
她看着眼前人英俊冷傲的面庞,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上他的鼻梁。
“修珩,我想和你有个孩子……”
下一秒,梁晚宁的手腕被顾修珩的手指钳住,只是在他打算推开她时,手却变得绵软无力,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目光缓缓落向一旁的瓷碗,顾修珩顿时勃然大怒。
“你!你竟对我下药?”
夜色茫茫,灯光暗沉,梁晚宁绣了一晚上,才将鞋子上的腾云图案绣好。
做好这一切,她拿好行李关上门。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璀璨,终此一别,愿他前程似锦。
从今往后,什么顾夫人,什么公主,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梁晚宁从顾府出来后,直接进了宫。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从今往后便以梁晚宁的身份在这世间生存,可她还是忍不住来见皇后最后一面。
大概是上次沈若雪对她动用私刑让皇后有愧,这次召见她时,皇后态度明显宽和许多。
梁晚宁跪在她的面前,将手中的信封递给皇后,随后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皇后娘娘,民妇此次前来拜见娘娘,是来同娘娘告别的。”
皇后眉目间似有几分疑惑:“同本宫告别?本宫为了雪儿赐你毒酒,你竟然不心存怨恨?”
梁安宁眼中含泪:“皇后娘娘是国母,是天底下所有子民的母亲,哪有孩子怨恨母亲的道理。”
皇后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肚量,挥手示意她起身。
“上次的事本宫已经教训过雪儿,如今你既已与顾修珩和离,本宫不会再为难你。你可有所求?本宫当尽量满足你。”
梁晚宁仍旧跪在地上不起身:“民妇别无所求,和皇后娘娘告别后,民妇便会同双亲离开上京,从此远离上京纷扰。此番离去,一生恐无再见机会,愿娘娘和陛下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话音落下,她起身再不看皇后一眼,按宫中规矩缓缓退下。
看着梁晚宁离去的决绝背影,皇后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心痛不已。
上一次看到她被暗房受伤,心中也是如此。
可梁晚宁分明,和自己不过才见过两次而已。
心中烦闷得厉害,她视线扫过方才梁晚宁呈上的信封,忍不住拆开。
里面只有聊聊数笔,是一曲童谣。
“宝贝小红马,调皮又可爱……”
这首童谣,儿时她在哄小公主入睡时唱过,除了公主再无人知晓,梁晚宁为何会知道!
皇后立刻脸色大变。
“去!赶紧通知顾司使,让他去请梁家夫妇,让他们速速来见本宫!”
皇城司内,沈若雪看着眼前目光丝毫未落在自己身上的顾修珩,忍不住上前伸手缠在他的腰间。
“修珩,你不要生气了。你与晚宁之间本就毫无情意,和离娶我作当朝驸马,岂不是更有助于你平步青云。”
下一刻,她的手被顾修珩用力拉开。
“公主,臣只答应了与晚宁和离,并未答应娶你。”
“为什么?”她心有不甘:“你明明心悦于我,为何不肯娶我!”
顾修珩的脸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公主,臣对你并无肖想之意,之前你是臣的下属,臣对你照顾也是理所应当。如今你是公主,而我便是陛下与公主的臣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沈若雪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意,她死死拽住顾修珩的袖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不愿娶我?”
顾修珩无情扯出自己的袖子,毫不留情的快步离去。
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身影,沈若雪苦笑着流下泪来。
“好,很好,我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你,你都不屑一顾。今日你让我所承受之痛,我必让你千倍奉还。”
说完,她从袖中掏出公主手令,朝身边皇城司侍卫下令。
“梁晚宁意图谋害皇后,现命皇城司即刻出城追击,此事不必上报顾司使。梁家所有人,杀无赦!”
城外梁家,梁父看着梁晚宁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痛不已。
“宁儿,你可想清梁了?我们今日离开上京,便不会再回来了。”
梁晚宁收敛泪意,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意:“爹,娘,你们放心,既然上苍已经为我做了选择,那我便尊重上苍的决定。”
见她心意已决,两人不便再说什么,几人正要回房,门外的后花园忽然传来一阵异动。
梁父护住母女二人,神色凌然朝门外吼道。
“是谁!”
夜色茫茫,屋内安静得有些可怕,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劲风,伴随着一声“叮”的脆响,一片琉璃瓦被射成粉碎。
风声呼呼的从耳边掠过,密密麻麻的箭支朝三人的方向蜂拥而至。
梁父将母女二人一推,独自挥剑斩落乱箭。
梁晚宁摔倒在地上,捡起落在地上的箭支一看,上面赫然印着皇城司的符号。
犹如一道惊雷闪过,她整个人都被震得站不稳了!
竟然是顾修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