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阳春,宜嫁娶。
帝都香橼豪宅。
顾安安坐在空荡的婚房中,仰头望着墙上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婚纱照,周身的孤寂渐渐漫上眼底。
忽然,房门被推,顾母走了进来。
她将一本房产证递了过去:“这是你的嫁妆,也是报酬。”
顾安安接过,露出一个空洞的笑容:“谢谢妈。”
顾母露出满意的神色:“你要时刻记得你的身份,知道吗?”
闻言,顾安安乖巧地点点头:“知道,我是顾家的大小姐,也是顾家送给傅家的礼物。”
顾母喉间一哽,抬手抚了抚她的面颊:“我们给你半生荣华,你也得回报我们往后富贵才行。”
“明白的。”
等顾母离开,顾安安的笑容仍旧僵在脸上。
这一坐,就坐到了天黑,再到第二天的天亮。
傅棠舟终于回来了,手里甚至还提着行李箱。
顾安安抬起通红的双眼,认出了他就是照片中的丈夫,忙起身:“你回来了,要给你放洗澡水吗?”
傅棠舟瞥了眼墙上的婚纱照,以及面前这个长相温柔的女人:“不用。”
他淡淡地扔出两个字后便朝更衣室走去。
顾安安攥着衣角,跟了上去。
望着傅棠舟那挺拔的背影,她有些局促:“爸说,让我们后天去领证,你看看有时间吗?”
傅棠舟脚步一顿,声音清冷:“等我收拾好,聊聊吧。”
“好的,那我先去做早饭。”顾安安乖巧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傅棠舟神情复杂。
顾安安回到房间,将顾母给她的房产证收好后便走进了厨房。
因为考虑到他们新婚,佣人都被放了假。
餐桌上,傅棠舟换了一身休闲装,为英俊冷硬的气场增添了几分爽朗。
他看着桌上丰盛的早餐,薄唇轻启:“我有喜欢的人,是所以不会跟你领证。”
顾安安愣住,却还是温柔地笑了笑:“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早餐。
傅棠舟蹙着眉,并未动筷,只觉得父母的包办婚姻实在可笑。
“你父母同意你这样没名没分的嫁到傅家来?”
顾安安握着勺子的手缓缓收紧,语调却很平稳:“能嫁给你,是我的福分。”
之后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傅棠舟也将行李搬去了客房。
顾安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本就是被送进来的,也从未对外宣布过。
傅家不过是看中了她旺夫的命和听好摆布的性子。
而傅棠舟见顾安安不走,也不想和家里吵,索性找了个借口带着她搬进了离公司近的琴湾别墅。
两人这一住,就是三年。
顾安安看着这三年一直与她分房住的傅棠舟,终于明白了有一个道理。
原来真正的崩溃是没有声音的。
日子还是照常过,晚上睡很晚,早上很早醒。
只有顾安安自己知道她此刻到底有多崩溃,这种浑浑噩噩的机械生活像是滴落心口的一滴硫酸,慢慢灼蚀着她疲惫不堪的心。
这晚,鲜少响起的门铃忽然打破了别墅的宁静。
顾安安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开了门。
一个长卷发的陌生女人站在门口,她面色平静:“你好,我是棠舟的初恋。”
顾安安和潘夏婷聊了很久。
潘夏婷是一个非常知书达理的女人,脸上也带着与生俱来般的自信和高贵。
等她离开后,顾安安站在镜子前,心底是一片空寂。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真的会有两个人互相喜欢,互相惦念,却没有在一起。
漆黑的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安静的书房,只有“哒哒哒”敲键盘的声音。
顾安安是写小说的,因为身体不好,没办法正常上班。
她为了摆脱心中的苦涩,只能将所有注意力投在写小说上,好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她回过神,却发现整个屏幕写满了“仁义道德”四个字。
顾安安眼眶微热,连同心都缓缓下沉。
她明白,她是被父母塞进来的“礼物”,根本算不上傅家的媳妇,可又偏偏站了傅先生妻子的位置。
傅棠舟和潘夏婷两个人,应该应该很痛苦吧。
这一刻,顾安安决定写一本小说,名字便叫:你曾是我生命中的光。
而这次故事的主角是她,阐述的也是她所看到的世界。
删去原来的文档,顾安安慢慢写下了第一行文字。
我无名无分,我不多嗔,我与你难生恨。
这本是一句歌词,她却觉很适合这故事的开篇。
忽然,书房门突然被打开,傅棠舟站在门口,眼中带着几分诧异。
顾安安忙合上笔记本,站起身:“你回来了。”
傅棠舟漠然地点点头,两人说了几句话,当顾安安说到潘夏婷时,他也只是回了句知道了。
看着傅棠舟冷漠的背影,顾安安欲言又止:“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你要和我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傅棠舟扔下一句薄凉的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顾安安愣在原地,只觉心被扔进了无底深渊一般。
客卧。
傅棠舟拨通潘夏婷的电话,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潘夏婷笑了笑:“我只是想看看和你隐婚三年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傅棠舟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比想象中的善良,但也比想象中的软弱,你做事最好把握住分寸。”
傅棠舟眸色渐深:“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傀儡罢了。”
挂了电话,他脱下外套走进浴室。
等出来时便见顾安安正将给他准备明天的衣服,傅棠舟眉头一皱:“以后不要再进我房间。”
顾安安动作一滞:“抱歉。”
她顿了顿,黯淡的双眸望过去:“我知道你想和潘夏婷在一起,我可以消失的。”
傅棠舟心中莫名掠过一丝烦意:“装了三年,什么也得不到,所以选择放弃了?”
闻言,顾安安心猛地一紧,艰难扯着唇角:“妈昨天来过,要我今年必须怀孕。”
“我就是你们的交易吗?”傅棠舟讥讽着,眼底满是嫌恶。
顾安安垂眸不言,放下衣服转身离开了房间。
回到卧室,她抬头看了眼那张只有一个人的婚纱照,落寞地卷缩在床边拿出手机。
打开贴吧,发出了一个问题。
“该如何跟你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
这天,顾安安正准备午餐。
不想傅棠舟的母亲来了,没等她说话,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你真是个废物,连自己老公都看不住?不知道他被八卦杂志拍到了?”
“啪”的一声,一本杂志被扔到顾安安身上。
顾安安心不觉一刺,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仿佛都翻了倍。
第一次明白,什么叫郎才女貌。
见顾安安又在发呆,傅母脸一黑,抬起手又要给她一巴掌,却被她眼角的泪光止住。
傅母放下手,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还好意思哭,三年了肚子都没消息,也幸好没跟你扯证,真是个赔钱货!”
她给顾安安下着最后通牒,字字如针:“别把我之前说的话当做玩笑,今年要是没怀上,年底自己滚蛋,连同这三年你娘家分红福利也一并还回来!”
说完,傅母摔门而去。
一旁的保姆躲在厨房听到这些,心中忍不住感叹,更对顾安安多了分同情。
夫人已经尽到了做妻子的责任和本分,可却从没有得到丈夫一分的爱。
顾安安捡起杂志,堪堪起身木讷地走到客卧等待着傅棠舟。
直到天黑,傅棠舟才迟迟而归。
见顾安安在房间,他皱起了眉:“不是说不以后不要进我房间吗?”
顾安安喉间发紧,哑声道:“妈来找过我。”
她将傅母的话重复了一遍,谁知傅棠舟冷嗤一声:“那你们家就准备好钱吧。”
闻言,顾安安心头一窒。
明明没有开灯,可她却恍若看清了几步外男人那如冰的眉眼,眼泪不知怎么的就落了下来。
傅棠舟打开灯后看到的顾安安满眼泪水,心头发闷:“委屈什么?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家族利益罢了。”
顾安安泛白的唇颤了颤,很想告诉他,不是不喜欢,是不能喜欢。
傅棠舟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很厌恶遇见我了吧,让你们家的豪门梦彻底破碎。”
顾安安立刻摇摇头,只敢在心中回答:“很庆幸遇见你,却遗憾只遇见你。”
傅棠舟似是受够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烦躁地松开手:“滚!”
顾安安紧握着拳,强忍着泪水狼狈逃离。
回到房间,她伏在桌上无声地抽噎着,满心的压抑感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快要溺亡在深海的人。
她深吸了口气,只能试图通过写书来让自己获得自由。
写着写着,傅棠舟的身影却占据了顾安安的整个大脑。
她红着眼,不自觉打出曾经看过的一段话:“我遇到过很多人,他们如同指尖烟火,忽明忽暗,最后只沦为一抹灰烬,而你不同,你如同北斗,闪耀在我整个人生……”
字到这儿,她停下了笔。
良久后,她保存文档发给了自己唯一的闺蜜,一个小有名气的电台主播姜雅琳。
姜雅琳看完初稿,立马打了个电话过来。
她是唯一知道顾安安状况的人,更痛恨顾家将顾安安当成物品的行为。
可她更担心顾安安深陷沼泽:“你知道他不喜欢你,那你就一定要停止对他的喜欢,这是你唯一的救赎,懂吗?”
然而顾安安却沉默了。
喜欢,是收不回来的。
“我节目马上要开始了,先不跟你说了,记得听我的广播。”
姜雅琳匆匆挂掉电话后,顾安安打开了他的FM电台。
随着轻柔的纯音乐结束,姜雅琳温和清晰的声音响起:“我不知道大家一起有没有这样一位朋友,清醒又迷茫,时而开心,时而抑郁,却始终温柔,始终善良。”
“而我,就拥有着这样一位朋友,只是很可惜,人生似乎都要在感情中跌倒,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她和大家,合适的人,不是你拼命追赶的人。”
“而是当你累的时候,拉着你跟你一起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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