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兰放下锄头，冷静下来后，不敢看男人的目光。
就在她做好挨骂的准备时，脚下忽的一轻，整个人被双有力的双臂抱起。
愣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家川，心跳恍然都停顿。
坚毅流畅的下颚线，目不斜视的模样像是在执行任务。
顾家川不言，径直将人抱上楼。
没了热闹看，大家也很快散了。
进了屋，将人放在椅子上后，顾家川就去抽屉翻药。
拉开最后一个抽屉，见到里头只有几包黄草纸包着的退烧药丸，纸还很潮湿，药片倒是保存的很好。
微蹙的眉不由拧紧，他想起袁秋兰那天晚上冒雨跑出去，原来真的是给自己买药。
抑着心头的异样，顾家川合上抽屉，看向椅子上的人：“说说吧，怎么回事？”
覆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袁秋兰声音低哑：“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前几天才向他，向妇联主任保证不会再生事，没成想又闹了起来。
从未有过的和软让顾家川面色滞了瞬。
沉寂片刻，袁秋兰才缓声解释：“那男人的确是我爹，只不过他当年偷了我妈的救命钱离开后，就再也没出现。”
“从小到大，我确实一直就跟外婆相依为命，前几天他突然回来，还张口闭口的要钱，被外婆打走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
“我刚刚一时气急，只是想把他吓走，没有要杀人……”
她语气小心，瞄见顾家川依旧冷着脸，不安的心微微紧缩。
良久，顾家川才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有些生硬地扔下一句话：“我出去一趟。”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袁秋兰再一次看着他的背影，心一点点下沉。
他还是生气了吧。
不仅耽误了训练，还让别人看了笑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警卫员送药酒过来，才把袁秋兰从沉思中拉回来。
“嫂子，连长临时有事，让我把药送来，每天擦一回就行。”
袁秋兰愣愣接过：“谢谢小同志……”
原来顾家川还记得她的伤？
瞬间，心头的失落散去了很多。
天彻底黑了，雨也停了下来。
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袁秋兰一瘸一拐地进卫生间冲澡，等洗完时才发现忘记拿换洗衣服了。
懊恼间，目光扫到挂钩上顾家川的散发着皂角香的军绿衬衣。
犹豫了会儿，她还是把衣服拿下来穿上，左右顾家川还在训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抬起头，袁秋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觉红了脸。
镜子里的女人披着半湿的长发，宽大的衬衣堪堪遮住大腿，细腻的双腿在钨丝灯光下好像白的发光。
袁秋兰想到自己衬衣下什么都没穿，羞得不敢多看，捱着脸颊的滚烫拉开门，准备回房。
恰巧，大门也‘哗啦’一声被推开——
呼呼冷风吹进来，掀起了衬衣的衣摆，与此同时，顾家川跨了进来。
袁秋兰错愕抬头，顷刻跌进顾家川惊讶深沉的眸子中！
“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慌乱按住纷飞的衬衫衣摆，捂上面不是，捂小面也不是，大冷天急出满头细汗。
有脚步声从走廊隐约传来，顾家川“砰”地关上门。
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动。
袁秋兰抱着自己，双腿紧张到无意识靠在一起磨蹭：“对，对不起，我洗澡忘记拿衣服了，所以才穿了你的，我会洗干净的……”
灯光下，小巧的脸满是红晕。
顾家川抿着唇，幽深的目光慢慢下移。
衬衫被头发滴湿贴在身上，裹着娇小玲珑的身子，匀称细长的双腿侧站着，半遮半掩的姿态像朵含苞的花蕾。
顾家川喉结滚动，视线扫到她红肿的脚踝：“还没涂药？”
“涂了……”
话落，却见顾家川忽然靠过来拉她，袁秋兰一惊，下意识退却：“我自己来……”
“别动！”
他不容决绝的语气让人无法逃脱。
顾家川把人抱进屋后，找来药酒扯过袁秋兰的腿，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双手按上去揉——
“嘶……疼，你轻点……”
娇软的低呓在顾家川耳边萦绕，干涸感卡在喉咙。
他凝了对方一眼，嗓音梆硬：“有时间跟着其他军嫂多锻炼锻炼身体，整个家属院就你最娇气。”
袁秋兰面色一僵，生怕他不耐烦，之后疼得冒眼泪也没再出声。
夜色寂静，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明明挨在一起，却好像依旧透着疏离。
上药完毕，顾家川站起身。
“之前忘了说，妈明天过来看我们，这几天你少惹些事。”
话落，他就转身离开。
酸涩奔涌，袁秋兰只能攥紧了手安慰自己。
虽然他依旧冷脸，但他至少愿意帮她，已经很好了……
自己再努努力，说不定他就能接受她。
第二天。
袁秋兰一早就去了供销社采买食材。
婆婆上辈子就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既然要跟顾家川好好过，她得努力表现得好一点才行。
不久，袁秋兰拎着装满菜的网兜回家，却见大门开着。
屋内，顾母正跟身边的吴英玉数落——
“要不是袁秋兰不要脸硬逼家川娶她，你跟家川早成了，你是文工团最优秀的女兵，我家家川要娶的是你，我做梦都要被笑醒了！”
这话，刺的袁秋兰眼眶泛疼。
她走进去，艰难靠口：“……妈。”
顾母当即没了笑：“连人都不知道接，要不是英玉带我过来，你是不是要我吹一整天的风？”
“什么都不会，尽给家川拖后腿，你还是早点离了吧！”
袁秋兰僵在原地。
想过顾母会让自己离开顾家川，却没想到这番话会当着吴英玉的面说。
她抑着手脚的冰凉，将网兜放到桌上：“妈，过去的确是我不对，但以后我会跟家川好好过日子，所以我不会离的。”
岂料话落，顾母更加黑脸：“要不是因为跟你这不光彩的婚事，家川早就升营长了！你嫁进来还惹出一堆丢人的破事儿，凭啥不离！”
尖锐的斥责扎的袁秋兰神经作痛。
想辩驳，却想起顾家川的嘱咐，她试图平息对方怒火。
“等家川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再说，行吗？”
一旁看戏的吴英玉嘴角僵了瞬，故意委屈：“伯母，我一个外人待在这个家不合适，要不我还是走吧……”
“我们一起走！”顾母哼了声走到门口，“英玉，带我去住招待所，免得在这儿碍着连长夫人的眼！”
说完，带着吴英玉冷飕飕离开。
袁秋兰无力垂下手。
除了外婆，大家都认为她应该离开顾家川，应该让吴英玉跟他终成眷属，却从不给自己一个改变的机会……
泪意压得眼眶泛红，深吸几次气才压下翻涌的忧虑。
中午。
下操的哨声远远传来，袁秋兰正将饭菜端上桌，顾家川回来了。
“回来了，饭我都做……”
“为什么把妈气去招待所？”
顾家川冷着脸，目光迫人。
袁秋兰忙放下菜碟，压下委屈解释：“我没有……是妈非要我跟你离婚，我不同意，她就走了……”
“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你别赶我走……”
看着她眼中的惶恐泪意，顾家川心头擦过抹说不出的烦闷。
拧眉冷道：“哭什么？我没说赶你走。”
听了这话，袁秋兰眸光亮了些。
但下一秒却听对方又说：“妈虽然有英ᵚᵚʸ玉同志陪着，但她住招待所我不放心，我过去看看，今晚不回来了。”
心口一沉，袁秋兰莫名想起吴英玉口中的‘情书’，以及顾母那句‘你跟家川早成了’，才放松的心又开始紧缩。
精心准备的饭菜，没一个人尝。
阴云压顶，外头渐渐刮起了风。
见顾家川的大衣还放在椅子上，袁秋兰担心他着凉，也顾不得脚伤，拿起大衣，一走一跛地往外走。
刚要走出岔路口，便看见顾家川和营长说着话走过来。
“你妈刚刚带着吴英玉到政委那说，你和袁秋兰要离婚了，吴英玉才是她认可的媳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袁秋兰步伐一滞，下意识躲回拐角，搂紧了怀里的大衣。
下一秒，顾家川沙哑的回答如冷风袭来。
“说句心里话，袁秋兰让我很累。”
悬起的心刹那间坠入谷底，袁秋兰攥着大衣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直到顾家川离开，她才转身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坐到椅子上，顾家川的声音忽然从屋子里各个角落传出。
“说句心里话，她让我很累。”
他不要她了吗？
可他不说过不会赶自己走吗？
脚踝的痛突然加剧，痛的袁秋兰难以呼吸。
翻出药酒擦了，可还是很疼，疼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她尝试着喝了口药酒，试图麻痹心口的疼意……
她到底该怎么坐，才能挽回这段婚姻？
顾家川，又到底是怎么想的……
夜深。
顾家川一回来就看见伏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的袁秋兰。
拧眉上前，还没说话，袁秋兰却迷茫抬起头，一脸泪痕。
见到他，她眼眶瞬间滚下两行热泪。
“我知道我没吴英玉好，但我会改，我去找工作，白天出去做事，不惹你生气，不让你嫌弃……”
“求求你别离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