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犹如利刃,毫不客气扎进迟曦宁心里,扎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她拿着酒杯的手一颤,久久看着顾霁渊锋利眉眼没说话。
顾霁渊难得见她无声的模样,心里蔓起一点烦躁。
就在他要开口时,迟曦宁开了口。
“自今日起,驸马须与本宫同进同出同寝同食。”
她声音平静,所说之话在顾霁渊听来却异常刺耳。
顾霁渊神色陡然一厉,却听迟曦宁下一句:“三月为期,你做得到,本宫赐你和离。”
一句高高在上的‘赐他和离’,让顾霁渊猛然一怔,随即脸色难看无比!
他死死盯着迟曦宁,她那平静的神色让顾霁渊胸口翻涌的情绪都化作愤怒。
“如此,多谢公主。”
他双手交握,恭敬行了一个大礼。
迟曦宁心中刺痛,攥紧了手中酒杯。
隔着雨幕,两人久久对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宫人。
他尖利的声音穿透雨幕:“长公主,陈将军兵败,前线告急!”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迟曦宁陡然冷肃的脸色。
“准备马车,回宫。”
……
当夜,御书房内吵翻了天。
“陛下,陈将军战死,闻将军远在南境,余下将领只怕难以抗衡北疆……”
“不若派使者求和……”
“不可!北疆兵马直下中原,岂是求和就能停止战事?”
殿门紧闭,迟曦宁听着耳边吵闹,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厚重殿门被人从外推开,发出沉闷声响。
所有人都诧异地停下话头,看了过去。
来人逆光而立,随着他踏入大殿,一阵铁片碰撞之声随之而起。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竟是驸马顾霁渊!
他身上穿着先皇御赐顾老将军的盔甲,沟壑处依稀可见早已干涸的血迹!
迟曦宁下意识站了起来,看着顾霁渊越过众人走到龙案之下,重重跪下,眼里是一往无前。
“臣顾霁渊,自请领兵出征!”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迟曦宁只感觉殿内重臣的目光都若有似无的扫向自己。
她攥紧了手,心里复杂难言。
顾霁渊恍若未觉,扬声道:“北疆地势复杂,朝中将领无人了解全貌,唯臣曾与北疆诸部交战十余次!”
他叩首在地,掷地有声:“此战不胜,臣听凭军法处置!”
一言出,满堂静。
气氛渐渐沉重。
半晌,皇帝正要开口拒绝,一个声音却先响起:“本宫也觉得,驸马是最佳人选”。
竟是迟曦宁!
顾霁渊心里一震,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猛然抬头看向迟曦宁。
四目相对,可迟曦宁眼中的情绪,他竟怎么也看不懂。
群臣见此,纷纷上言赞许。
皇帝终于缓缓点头。
商量完战事安排,从宫中出来,已经是第二日。
顾霁渊跟在迟曦宁身后,发现她自出了宫便一言不发。
他心头莫名涌起一阵烦闷,不由出声:“臣,多谢公主成全。”
迟曦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晨光熹微,顾霁渊蓦然发现她似乎清瘦许多。
他不由拧起眉心,还没说什么,便听迟曦宁道:“十日后你便要出征,我会准备好一切军需物资,你放心上战场。”
顾霁渊回过神,压下心中情绪:“劳烦公主。”
成婚三载,他与她仍旧只有一句疏冷的‘劳烦’,再无其他。
迟曦宁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沉默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之后的日子,迟曦宁一直忙着准备军需。
这日,她拿着好不容易搜集到的金丝软甲去找顾霁渊。
顾霁渊随手接过,淡道:“多谢公主。”
却是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迟曦宁抿了抿唇,忽然瞅见他抬手时,外衫下隐隐露出内甲的形状。
她一怔:“你已备好内甲了?”
话刚落音,她便见顾霁渊眼里闪过一丝柔意:“故友准备的。”
能为他缝制贴身软甲的故友,除了丁敏,还能有谁?
迟曦宁眼神微黯,还未开口,却听顾霁渊道:“出征名单上,还请公主加上丁敏的名字,她师承太医令,医术高明,已向我报名做随行军医。”
迟曦宁又是一愣,良久后开口:“你带上她,就不怕她出事吗?”
顾霁渊没有丝毫犹豫:“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迟曦宁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顾霁渊却已经站起身:“公主,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直至离开,他都未曾回头看过一眼。
迟曦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要保护的那个人,从来不是自己。
转瞬间,便到了出征之日。
大军开拨行至京郊外。
丁敏声音不平:“渊哥哥,你都要出征了,公主竟然都不来送你……”
顾霁渊面色一沉,正要开口,目光一转,突然凝住。
前方,迟曦宁身着轻甲,坐在马上与他遥遥相对。
“顾将军,本宫奉圣命,前来督军。”
迟曦宁手中赫然是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顾霁渊骤冷的眼神凝在迟曦宁身上,似乎要看透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片刻后,他翻身下马恭敬行礼:“臣顾霁渊,接旨!”
马蹄声踢踏。
迟曦宁策马走到顾霁渊身前,缓缓道:“顾将军,继续出发吧。”
顾霁渊随即起身上马,冷冷开口:“前线战况吃紧,大军急行,公主既要跟着,就不要叫苦。”
说罢,他策马前行,不再多看迟曦宁一眼。
迟曦宁抿紧唇坚定跟上。
天色渐暗,暮色苍茫。
顾霁渊才下令大军驻营休息。
迟曦宁看着他一声令下,十万大军便令行禁止,不由有些惊讶。
遥望正在安营扎寨的将士们,她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顾霁渊是天生的将才,而自己,像极了他人生中最沉重的枷锁。
幸好……很快他便能摆脱了。
见顾霁渊安排好一切后朝她走来,迟曦宁立即翻身下马,身体却猛地一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