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靳,你活该,等你死了,公司是我的,钱也是我的,那些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不光一个子都捞不着,我还得让她们全都吐出来!」
傅闻靳没生气,就一直看着我,然后他点了点头。
「本来就是留给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是我对不起……」
「呵。」我冷笑一声出了门。
终于,现在轮到我朝他砸门了。
我爱钱,我当然爱,我能为了每个月五十万当个傻子,又怎么能不要傅闻靳的天价遗产呢?
这世界上最盼着他死的人,只有我。
门外的两个人紧张兮兮地看着我,尤其是李南一,眼眶红了一圈。
看样子,应该刚刚对着徐玥哭过。
「他怎么样?」李南一凑上来问我。
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平静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等他死了你再来通知我吧。」
李南一皱着眉,「予禾,我知道傅闻靳对不起你,我不替他说话了,你们回去吧。」
激将法对我可没有用,让我走,我是真的要走。
离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站在楼下的车旁抽了一地的烟,七楼最中央的病房是傅闻靳的房间,里面开着一盏昏暗的灯。
没有人影,只有傅闻靳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等死。
我好痛快,这么多年,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从我变成了他。
我是真的很想笑。
徐玥从车里敲敲玻璃,用口型示意我上车。
我拉开车门,「走吧,徐小姐,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要喊我林总了。」
徐玥笑我,「有钱年轻死老公,怎么什么好事都叫你赶上了啊?」
我戴上墨镜,开车离开了医院。
「是啊,怎么什么好事都叫我赶上了呢?」
敞篷跑车在黑夜中不停地灌着风,我们两个人穿着黑裙子,冻得瑟瑟发抖,也不肯关。
徐玥痛快地放声大喊,「去他妈的李南一!去他妈的傅闻靳!」
我扬起红唇也笑了。
再见了,傅闻靳。
我说过的,如果我跟李希儿再见面,这个场面一定很难堪。
我这个人不说空话,因为我们的的确确再见面了。
也的的确确很难堪。
李希儿坐在咖啡厅哭得稀里哗啦,鼻涕跟眼泪齐飞。
我撇撇嘴角,照傅闻靳上一个秘书可差远了。
「林予禾,闻靳病了你知道吗?」
我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咖啡杯,「知道啊。」
「那你怎么不去看看他!」李希儿拿起手绢擦擦泪,「你知道闻靳病得有多严重吗?!」
拜托!我知道那个做什么?
我又不是他的主治医生。
「知道,我一直在等他死呢。」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啊,还是热咖啡更好喝。
李希儿明显怔住了,大概她也没能想到我如此恶毒。
可她应该清楚,人是会变得。
劝不了我,李希儿又自顾自地说起来。
「闻靳他是在今年病倒的,出事的时候,是我跟我哥哥在他身边。
「我看着闻靳突然就开始流鼻血,接着又吐了一口血,然后我们打了 120。
「他病了,很严重,有钱救不了他。」
李希儿悲悯地看着我,「林予禾,有钱救不了他。」
「干我何事?」我不解,「有钱都救不了他,更别提我这没钱的了。」
李希儿咬咬下唇,「我希望你能去做配型试试,我们找了太多人都不行,我哥不愿意来找你……」
这话说的,容易挨打。
「李希儿,你希望傅闻靳活吗?」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当然希望了!我那么爱他!我要让傅闻靳活着!」
我叹口气,放下咖啡杯。
「傅闻靳现在已经不愿意见你了吧?坦白来讲,他对你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让他活着吗?
李希儿眼泪一直往下掉,她想反驳我,可她没有理由。
她也知道。
傅闻靳对她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不只是现在,将来也是。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要恨我。
因为不管怎么样,我都算是傅闻靳身边最久的人了。
哪怕他不爱我,他也不肯放手。
李希儿崩溃地伏在桌面大哭起来。
也幸亏这是个包间,否则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我知道……可我能怎么办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想让那个意气风发的傅闻靳活!」
「林予禾我求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去试试吧!!」
我要什么?
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我知道了。」
可是我要的没人能给我。
我要十八岁那个意气风发的傅闻靳回来。
没过多久,我就去了医院。
我找到了傅闻靳的主治医生要求做配型。
他问我跟病人什么关系的时候,我愣了几秒,随即笑了。
「夫妻,我们是夫妻。」
一周后,医院的结果来了。
配型居然很成功,我成了那个在最快的时间里,唯一能救傅闻靳的人。
李南一站在病房外看着我,犹犹豫豫。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他拉我在一旁坐下,「傅闻靳知道有人跟他配型点很高了,可他不知道是你,而且……」
李南一手中攥着一张病历,话也说不下去,也不肯递给我看。
我第一直觉那跟我有关,「李南一,你不适合撒谎,给我看看。」
他抬起头,于心不忍,「你别激动,现在医疗水平很高,不会有事的。」
我强硬地夺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随即又将它们撕成碎片,丢进了垃圾桶里。
其实,那上面有用的信息只有一行。
我接受得很快,比李南一想象的可快多了。
「知道了。」我站起身,「徐玥在楼下车里等你。」
李南一赶忙站起身来,「什么?那我下去看看。」
等他走后,我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傅闻靳看见我的时候,眼睛忽得亮了。
「小禾……」
「嗯。」我点点头,又在那张椅子上坐下,桌上还扔着那个被我捅了一刀的苹果。
傅闻靳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段时间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换了无数张手机卡,你怎么都不接?」
我耸耸肩,「没用的电话,我从来不接。」
这句话,他应该耳熟才对。
这是我问他,今天我过生日,能不能回来陪我的时候,他给的答案。
傅闻靳的愧疚来得突然,尤其是在他病了之后。
可能觉得他快要死了,想要补偿我吧。
可我要这短暂的温柔做什么?
我要钱就行了。
他微微一笑,「小禾,你知道吗?有人配型成功了,我很快就要手术了。」
我当然知道啊,我就是那捐献人。
我也知道,傅闻靳为了这个配型成功付出了多少钱。
「恭喜。」
傅闻靳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是不是担心我不死,那些遗产到不了你手里?」
我气急而笑,「本来还以为我能有那天价遗产呢,这下好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别担心。」傅闻靳柔声说道,「等我好了,我还挣钱给你花。」
我眼眶一酸,差点当着他的面掉下泪来。
大学第一天,傅闻靳也是那么跟我说的。
那时候,他穿着白衬衫,一手牵着我一手拉着行李箱。
他说,「小禾,等我毕业后,我要挣很多很多钱,我要给你最好的生活。」
那时候我只顾着笑跟看他了,根本忘了回答。
二十四岁的我在心里回答了他。
傅闻靳,你挣了很多很多的钱,你也花给我了很多很多的钱。
可我怎么就开心不起来呢?
傅闻靳还在念叨着,「我想过我真的会死,可我一想,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我只能留给你所有的钱,这样,你才不至于活不下去。」
「傅闻靳。」我轻声打断他,「你还记得你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吗?」
他明显地愣住了。
「半年前,在我给你离婚协议的半年前。」
我看着傅闻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嘴唇也动了动。
可我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除了钱,你给不了我别的。」
「我能!」傅闻靳急了,撑着身子半坐着,「我会改的!小禾,我们重新开始吧。」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我不能没有你……」
他急急忙忙地辩解,一边自证真心,一边对天发誓。
恍惚之间,我好像看到了十八岁的傅闻靳。
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背对着夕阳朝我大步跑来,手里还拿着一束鲜艳的红玫瑰。
他脸上都是汗珠,可嘴角却是笑着的。
他喊我,「林予禾,生日快乐!你一定要嫁给我!」
那样真挚,那么爱我的人,为什么就偏偏死在了十八岁呢?
往后每一年的傅闻靳,都不是我爱的那个少年了。
我看着旁边的人,心底的恨意在此刻全然消散。
「傅闻靳,我原谅你了,等你手术结束,我们就离婚吧。」
说完,我不顾他错愕的目光,离开了这里。
门一拉开,徐玥跟李南一站在门外等我。
她眼睛哭得都要肿了,「小禾,你…你……」
我走上前拍拍她的肩,「别担心,上天自有定数。」
徐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南一走上前揽住她的肩,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徐玥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不放,「不行,小禾,不行,你别捐献了!不行,真的不行……」
她一连说了好多个不行,看得我都要笑了。
「这不耽误捐献,到了这个时候,捐不捐我都要死。」
说到底,我还是要谢谢傅闻靳的。
如果不是来给他做配型的时候,顺便做了全套体检,我也不能发现我病了。
医生说过的,我这个病,要后期慢慢治疗。
我懂,让我慢慢等死嘛。
进仓的时候,傅闻靳都没见到他的救命恩人。
我静静地躺在医院的手术床上,看着头顶刺眼的灯光。
我知道,一个月后,傅闻靳会慢慢好起来。
他会挣很多很多的钱,会找不同的女人。
然后,等我下一次跟他提离婚,再不同意。
我突然没由来地想掉眼泪,我救的不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傅闻靳。
我救的是那个十八岁,眼里只有我,一颗心只爱我的傅闻靳。
我救了他,就不再要求现在这个傅闻靳爱我了。
手术室里的女医生以为我害怕得哭了。
她轻声安慰我,「别担心,不疼的,吸了麻醉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点点头,看着麻醉面罩扣在我的脸上。
医生在我耳边说,「放松放松,慢慢深呼吸。」
傅闻靳,这下真的要跟你说再见了。
我闭上眼,用最后一丝意识感到了脸庞的泪水流过。
一个月后,听徐玥说,傅闻靳成功出了仓。
他恢复得很不错。
我躺在十二楼的病房里,笑着往嘴里塞了一瓣苹果。
「要不是说人家命好呢,得,傅总还是傅总。」
徐玥坐在我床前瞪我,「你可不能落后!林予禾,快快好起来吧。」
我佯装受伤地摇了摇头,「难,傅闻靳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好。」
「呸!」徐玥皱着眉轻轻打了我手背一下。
傅闻靳的手术很成功,可我却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