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上的婢女,跟在他身边十多年,看着他从爽朗皇子变成阴狠帝王。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将我纳入后宫,可我一直知道——
他是看不起我的。
正文:
我望着眼前碎了一地的陶瓷玉器,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昭月宫的东西皆价值不菲,皇后的长乐宫都比不上其奢华。
而眼前的丽妃却早已没了往日的雍容华贵,不停地摔打殿内的东西。
陛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急不躁,看不清喜怒,好似在等她闹腾完。
我有眼色地让所有宫人退了出去,随即为他们关上殿门,守在门外。
有些事是我们不能听的。
可我是皇上的贴身侍女,知道的总会比别人多一点。
丽妃娘娘名叫楚凌霜,是左相之女。自打她入宫起便荣宠不断,势头压过皇后。
在所有人眼中,丽妃是皇上心头所爱,左相是朝中权臣。
就在所有人都迷失在这泼天富贵之时,皇上却下令抄了左相府。
有地方官员越级死谏,弹劾左相贪污受贿,私吞赈灾钱款。
进入乾清宫,殿内只剩皇上一人,他无力地靠在座椅上,满眼落寞。
我端着茶水走了过去,摸了摸外壁,确认是他最满意的温度。
他喝了口茶,轻轻开口,「你说……朕是不是太过无情了些?」
是或不是?这我怎么能说,怎么答都不对。
李伯教过我「谨言慎行」。
「皇上心怀百姓,是为了大梁天下。」我缓缓开口。
他点了点头,睁开眼,落寞变成了坚定。
我悄悄松了口气,看样是答对了。
「宫里的下人最会捧高踩低,这些时日,你多注意,别让内务府委屈了丽妃。」
「是。」
我走出乾清宫,步子都轻松了些许,那昏暗地宫殿里只剩下皇上一人。
左相府的罪名全部被推到了丞相的长子身上,左相只是教子无方,看管不佳。
这并非是左相推儿子出去顶罪,而是皇上故意为之,是念在左相过往之功,免他晚节不保。
而更重要的是,皇上要断了左相后代卷土重来的念想。
而对于丽妃,因为久居深宫并不知情,免了罪过。
世人感叹皇上对丽妃一片情深,怎奈辜负了他的情谊。
我心里是不屑的,伤害过后又假惺惺地弥补,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愧疚感。
而百姓皆感叹,吾皇仁慈。
「不去干活,闲在这做甚?」
李公公板着脸出现在我身后,朝我头上重重打了一下,我瞬间神思归位。
「李伯,我这就去。」
李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管的,这么多年还不懂规矩吗?」
「我知道。」
「记住自己的身份,好好做事。」说罢,他抬起手作势又要打我。
我连忙躲开,「我知道了,这就去干活。」
李公公是从前王府的老人,如今是皇上身边太监总管,亦是皇上最信任之人。
他只听命于皇上,对其他人半分薄面都不给。
说是干活,其实我只需要服侍皇上一人即可,毕竟我是他的婢女。
2.
不出半日,皇上便下了旨。
左相府,偷藏私兵,意图谋反,男子流放,女子贬为庶人。
念在左相劳苦功高,让其回乡养老。
我思及皇上的嘱托,还是去了一趟昭月宫,怕丽妃想不开。
见我来,她并未奇怪,只是继续坐在桌子旁,双眼无神,摆弄着匣子里的东西。
我瞥了一眼,里面最显眼的那个竹蜻蜓还是当初皇上亲手所制。
「皇上的目的达到了,还留着我做什么?」
我不知她是在问我,还是在自言自语。
望着她颓然的样子,「陛下对您情深义重」这种屁话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我艰难地开口,「皇上说了,娘娘永远都是尊贵的丽妃。」
「呵,丽妃……」她讽刺一笑。
「我流产之事,恐怕也是他所为吧?」
我没出声,只觉得羞愧。
当时丽妃怀孕三月,却被嘉嫔毒害,失了孩子。
皇上一怒之下,夺了嘉嫔兄长的兵权,并将他官降两级。
李伯教过我,祸从口出,不该说的话不能说。
丽妃是聪明人,有些事别人不说她也知道。
她又盯着我问:「我父兄……他们当真有偷藏私兵吗?」
我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她,左相府是皇上亲自定罪,证据确凿,容不得质疑。
「罢了,我为难你做甚?」她苦笑。
「丽妃娘娘,人活着要向前看,日后这后宫之中无人敢对您不敬,您定要好好的才是。」
我不敢再面对她,匆忙离去。
左相府贪污受贿或许是有,可赈灾钱款那么多银两,他们怕是没有那么大胃口。
至于偷藏私兵……他们没有胆子,也没有必要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如果没有谋反那么大的罪名,又如何能将左相连根拔起呢?
说实话,我还是很喜欢丽妃娘娘的。
她虽平日里娇纵任性,性子张扬了些,可从来不会拿宫里的下人出气,对我也很是客气。
宫里每每有新的妃嫔进来,她们总看不起我是个奴婢,却又怀疑我早已爬上龙床,因此总会有贵人刁难于我,只有丽妃娘娘不会。
可我帮不了她,我只是个奴婢。
李伯说了,要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
皇上依旧是皇上,每天有很多政事要忙,奴婢依旧是奴婢,我在一旁为他研墨。
殿外一阵吵闹,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不顾侍卫阻挠,闯了进来。
这前朝后宫,有人失势,就会有人得势。
户部侍郎的掌珠刘婉,前些日子入宫,被封为婉贵人。
「陛下批阅奏折累了吧,臣妾特意亲手做了莲子羹,陛下快尝尝。」她让身旁的侍女将食盒拿了上来。
皇上笑道:「辛苦婉儿了,以后不必做这种累活。」
「只要皇上喜欢,婉儿就愿意做。」婉贵人笑得娇俏。
随即她不屑地瞟了一眼正在研墨的我,转头对皇上说:「这些奴婢笨手笨脚的怎么侍候得好皇上,还是让臣妾来吧。」
我看向皇上,得到他的指示,默默地让开位置。
胳膊早已酸痛,还好有人抢着干活。
3.
我不敢愣着,连忙去取了银针,还多拿了一个勺子。
用银针验过,没有异样。
随后,我舀了一勺莲子羹放在嘴里,甜的腻心,我强忍着不适,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没有什么问题,便把莲子羹端到了皇上面前。
婉贵人见状,怒道:「贱婢,本宫做给皇上的莲子羹,你也配吃!」
我毕恭毕敬地跪下,「婉贵人,陛下所食之物都要经由奴婢试毒才行。」
「你的意思是本宫给皇上下毒吗?」说罢,她扬起手狠狠挥向我。
如我所料,皇上抓住了她的手腕,并没有放任她为所欲为。
「陛下……」她委屈地看着皇上。
谁知皇上手中的力道慢慢收紧,而他眼中的温柔并未散去,仍旧笑着看向婉贵人。
直至婉贵人吃痛叫出声,他才松了手。
「不必伺候了,出去吧。」
「是。」我轻轻道。
我缓缓向殿外走去,不敢走太快,也不愿走太慢。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这莲子羹甚好,婉儿的手艺真不错。」
依旧是那温柔的声音。
婉贵人的羞辱我并未放在心上,我一个奴婢,这些年受到的轻视和不屑多了去了,早已习惯。
只是在这后宫中,我见过皇后的端庄有礼,见过丽妃的骄傲张扬,见过贤妃的温柔娴静,也见过其他妃嫔的谨小慎微……
却从没见过区区一个贵人竟如此嚣张跋扈。
曾经的嘉嫔第一次见到我时,把茶水泼了我一身,第二日她整条手臂都被开水烫伤。
不是我报复,是皇上做的。
他说过,会永远记着曾经在王府里的情谊,并许诺只要我安分守己,他会让我一生无忧,给我常人没有的体面。
目前来看,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纵然我年仅十八岁,这宫中下人无论年龄与资历,无一不对我恭恭敬敬,皆要叫我一声「舒然姑姑」。
除了李伯会经常敲打我,无论多受宠的妃嫔也不会为难我。
可我却觉得,他做这一切只是因为他还需要我。
他也信任我,我绝不会为了利益毒害他。
可转念一想,他若想强行把我换掉,其实也是可以的。
突然觉得自己的日子也是蛮不错的。
临近年关,皇上命我去给长公主送礼,静嘉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待遇自然不同。
当初,长公主与驸马被先帝赐婚,婚后二人感情不和,谁知驸马偷偷养了一个外室,对公主极尽羞辱。
皇上震怒,遂将驸马全家下狱,并收回了驸马家中管理的铜矿。
而长公主念及夫妻情分,将驸马从狱中救了出来,谁知第二日驸马竟自缢了。
人们都说,他是羞愧自尽。
从那之后,长公主深居简出,即使皇上召见,她也不愿进宫。
春节将至,家家户户都洋溢着喜气,而长公主府一片素静,东西送到,我便让宫人们先行回去。
公主殿下还跟以往一样,身着素衣,不戴首饰,简单地挽了个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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