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前来悼念的外人,厉馥仪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
昨天那种失控的感觉,昭示着她的抑郁症复发了……
楚钧墨不会知道,自己的病是因为他越来越好,所以爸爸才那么看重他。
然而现在也是因为他……
为了孩子,她绝不能再回到以前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我爸去世了,所以我……对,您能抽空来城一趟吗?抱歉我现在不方便远行……好的,到了您再联系我……”
“在给谁打电话?”楚钧墨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低沉的声音暗藏一丝不悦。
见她默然不语,楚钧墨很有耐心的继续问道:“男的女的?多大?干什么的?”
厉馥仪交际简单,还有谁是他不认识的?
“你不认识的。”厉馥仪摩挲着手机,声音低低的,“几年前在国认识的。”
闻言,楚钧墨冷嘲,“哦,是你畏罪潜逃去国外认识的。”
厉馥仪张了张嘴,却终究没再辩解。她没有畏罪潜逃,她想过自首。说出来,楚钧墨恐怕也不信吧。现在什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他们的父亲因对方而死,然而这个结却没有解开一点,而是越来越死。
她这幅样子看在楚钧墨眼里自然是心虚,很想说些什么来打破她怯怯无辜的样子。比如——
“对了,你就一点也不好奇,那个代替你坐牢的倒霉鬼是谁吗?”
厉馥仪眼中闪过疑惑,应该是爸爸用钱买通的人吧。如果是银货两讫,那就是个交易,何谈倒霉?
楚钧墨看着她一目了然的神情,眼中闪过不屑,这个蠢货的世界除了拿钱砸人还有别的吗?
他伸手搂住她的肩,揽过来,在耳边一字一句的揭晓道:“我可是抱着同病相怜的心思,去查那个被你们父女压迫的可怜人。她不是因为钱才替你去坐牢,她也是被你爸逼的。”
竟然是被爸爸逼的……是谁?!
厉馥仪呼吸顿了顿,握紧了拳,自己欠的债越来越多了……
“她的父亲为你们家服务了一辈子,却不曾想连女儿也要搭进去。”
感受着怀里女人的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楚钧墨嘴角掀起一抹邪肆的弧度,继续道:“你已经猜到是谁了,不是吗?她的父亲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却直到死,都在怨恨你们父女。”
“不!你撒谎!不可能的!”厉馥仪紧紧攥着衣角,脸色陡然大变。
一定不会是……
这么明显的破绽,怎么就能骗她七年?楚钧墨简直对厉馥仪的愚蠢天真有了新的认识。
“那你如何解释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也没跟你视频过?一个月打电话的时间和次数也是固定的?”
一连串的问题就这么不容她回绿轴避的轰然砸过来。
那个为自己坐牢的人是谁,呼之欲出。
是蓝晓华,管家蓝伯的女儿,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闺蜜。
现在,楚钧墨告诉自己,待自己亲如己出的蓝伯已经含恨去世了,而他的独女大好的青春是在牢狱中荒废!
厉馥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一颗颗落下来,全身也不住的轻颤,一阵心力交瘁。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自己就失去了亲情、爱情、友情。
不,她从未拥有过爱情,谈何失去。
难怪蓝伯突然离开了,爸爸也含糊其辞。
亲近的人一个个的离开,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她所拥有的已经越来越少。也许,只剩下腹中的孩子相依为命。
想到这里,厉馥仪环着腹部,轻轻回应着宝宝们的手舞足蹈。
楚钧墨也把手覆了上去,这个以前常做的动作却让厉馥仪面容更加苍白,全身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你说,要是没了这孩子,你会怎么办呢……”
“你要做什么……”厉馥仪双瞳大瞪,不好的预感越演越烈。
她的手停在那不敢动,僵着身子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惧怕楚钧墨的一天。
楚先生对妻子真是宠爱怜惜啊!路过的女性工作人员目露艳羡,不时偷瞥着高大冷言的男人温柔又亲密的用指腹揩去小娇妻的不断涌出泪,外加软语相慰。现在两夫妻又一起感受宝宝的胎动,简直不要太甜!
楚钧墨察觉到厉馥仪的害怕,冷着脸把手拿开。可笑,她难不成以为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孩子怎么样?
轻嗤一声,但愿这两个孩子不会遗传到他们母亲的愚不可及。
“愧疚吗?她代替你被判了十年,你要不要终止这个错误?”
终止的意思是,自己去自首吗?
不,不行!原谅她做不到!她舍不得孩子,她也不能让爸爸在过世后,背上为富不仁包庇女儿行凶逃逸的骂名……
厉馥仪重重的咬唇,垂下脸摇了摇头,“不要……”
小花,对不起,我只能选择让这个错继续错下去……
等你出来,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不要?真令人失望啊……”意料之中的答案,楚钧墨还是被激怒了,眼里浮上毫不掩饰的厌恶,脱口而出的话语也如同淬了毒,“你说就你这样犯了罪,从头到尾都在逃避的女人,怎么当个合格的母亲?”
这话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入她的心口,再肆意翻搅,徒留痛不可抑,血肉模糊。
旧债没还清又添新债,她还做不到去弥补,去偿还!楚钧墨说得对,她这样懦弱无能的人就是垃圾,她哪来的自信自己会是个好妈妈?她就不该有做母亲这样的肖想和奢望!
一时间厉馥仪陷入极度的自我厌弃中,呜咽道:“是,我不配,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见她泪眼朦胧,不知所措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楚钧墨心神一颤,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的钝痛。
痛?自己是疯了不成?楚钧墨幽深的眸子晦暗阴沉起来,本就淡漠的脸看起来又冷硬了三分。
可怕的沉默,让厉馥仪不由得心跳加快,似乎空气里的氧气也越来越稀薄,她有点透不过气来,却只能在原地等待着楚钧墨的判决。
终于,楚钧墨开口了,凉薄的,一字一句念出对她的宣判:“你该去给被你杀死的人赔罪了!”
明明外面阳光明媚,厉馥仪却感到无穷无尽的冷气从四面八方窜出来,侵袭她的五脏六腑,连骨缝都冷透了。
呆滞了半晌,她才恍然道:“应该的,应该的,我是该向你的父亲赔罪……”
楚钧墨很满意她的识相,嘴角带了些笑意,双眸却凉薄依旧,“择日不如撞日,走吧。”
一路无言,楚钧墨开车来到位于郊区的城最大的天气炎热公用墓园。放眼望去,好几座山头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墓碑,只不过因着早过了清明时分,加上入夏天气炎热,所以前来上坟的人很少,大门前的坪上稀稀拉拉的停着几辆车。
把车开到离目的地最近的地方,两人下车朝楚父所在地走去。不同于下面那些挨在一起的石碑,楚父位于山顶上的坟位占地大很多,黑色大理石墓碑更显威严肃穆。
那里已经站了一群人,一齐朝他们这个方向看来。
厉馥仪一愣,她认出了那群人中的楚母和推自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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