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也剃了个光头。
注意到魏舒芳的目光,林曼满不在乎的说:“我觉得光头也挺好看的,而且这个发型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姐妹。”
魏舒芳心中一酸,眼尾泛了红。
林曼打开了病房的电视说:“你先看一会电视,等会我们吃饭。”
电视里正播着本地新闻。
主持人清澈的声音响起:“据报道,参加世锦赛的一名运动员,被药检出问题。”
魏舒芳一怔,心中蓦地升起一点希望。
但不过几分钟,她就回过神,摇了摇头,换了个台。
她如今的状态,哪里还能比赛?
坐在一旁的林曼看着魏舒芳,却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林曼带回了一张纸递给魏舒芳。
上面写着的世锦赛补位报名表,让魏舒芳微微一愣。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林曼轻声说:“机会来了,总要试试。”
魏舒芳接过报名表,眼眶红了,点了点头。
过了几天,俱乐部退役发布会现场。
在所有人注视下,魏舒芳戴着假发上了台。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要宣读退役感言时,她却说的是:“我是要退役,但是要在比完最后一场比赛之后。”
在这么多媒体前说出口,俱乐部和秦川屿就是想要让她现在退役,也不能了。
魏舒芳说完,朝着媒体鞠躬后转身就走。
走廊上,秦川屿追了上来。
他一把拽住了魏舒芳怒斥道:“你就非滑不可吗?”
做了化疗穿刺后,魏舒芳整个人都变得脆弱,这一扯,让她几乎跌倒在地。
靠在墙上撑着身体,她深深看了秦川屿一眼:“我6岁上冰,人生的所有都在这冰场上了,我放弃不了。”
秦川屿眼中压抑着一片黑沉。
他声音带着怒:“你如果执意要参加的话,那就和俱乐部解约吧,我丢不起这个人。”
魏舒芳愣住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秦川屿喉头动了动,正想说她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可魏舒芳却忽然笑了,她眼中含泪,轻轻的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
过了一个月,商场的公共冰场。
魏舒芳正在冰上训练。
没有场地,她就到公共冰场滑。
没有编舞,她自己来。
没有教练——没有关系,她以后都不再需要了。
公共冰场到了闭馆的时间,魏舒芳才下了冰。
她站都险些站不稳,就在她要摔落在地的时候,却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魏舒芳惊讶的抬头,却看见秦川屿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脸。
魏舒芳松开了手,扶住扶手小声的说:“谢谢。”
语气客气的仿若在面对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然后她转身,往更衣室走去。
秦川屿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在她的身后。
更衣室。
魏舒芳坐在椅子上换鞋,秦川屿倚靠在她对面的柜子上。
夕阳透过玻璃把两人的身影拉长,也拉得越来越远。
魏舒芳换完鞋,才抬眸看着眼前的秦川屿。
她顿了顿,突然问:“秦川屿,你……曾经有没有爱过我?”
秦川屿一愣,然后陷入了沉默。
逆着光,魏舒芳看不清秦川屿眼中汹涌的情感。
她缓缓开口:“我一直以为我是你最骄傲的弟子,等我退役以后,也会成为你最骄傲的妻子……”
接下来的话,魏舒芳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这世间最痛苦的,不是你从没得到,而是得到后却难以阻止的消失。
她站起来,背对着秦川屿。
所以她也没有看见秦川屿脸上再也无法控制流露出的痛苦。
“我爱你。”她终于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魏舒芳的脸庞迎着夕阳,嘴角扬起一个笑,泪水却从眼角滑落。
她深吸了口气,又轻轻说:“不过可能要到此为止了。”
没有管身后的秦川屿是何种心情,魏舒芳大步往前走,出了更衣室。
空旷的更衣室连空气似乎都凝滞。
秦川屿突然大步追了出去。
场馆门口。
他看见了魏舒芳的背影。
这时,一个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孩子与魏舒芳擦肩而过。
孩子手中的风车勾起了魏舒芳的发套,露出了她光洁的头。
秦川屿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心里蓦地涌上不安。
他急忙上前拦住魏舒芳:“你这是怎么回事?”
魏舒芳有一瞬间的惊慌,但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勾起唇角:“我和妹妹打了赌,所以才会剃光头。”
秦川屿不信,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见同样光着头的林曼朝着他们走过来。
魏舒芳绕过他,径直朝着林曼走去。
秦川屿目光落在她们光头上,不知为何,心里仍觉得压上了一块石头。
他回到俱乐部。
冰场,莫新月正在练习。
他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莫新月滑着魏舒芳的《春之祭》,那轻盈的身影就像18岁时的魏舒芳。
可现在25岁的魏舒芳早在一次次的伤痛中,满身沉疴。
魏舒芳一直都很坚强,她不喊疼,也不会哭。
可他再也承受不住了,他不想再让魏舒芳那样累了。
秦川屿捂着眼睛,神色忽然变得痛苦。
莫新月完成了一套动作,见到在观众席上的秦川屿,小跑着过来。
她上前拉住秦川屿的手,语气状似单纯问道:“我滑的是不是比魏舒芳好?”
秦川屿脸霎时冷了下来。
他猛地甩开了她的手,眼里一片森冷:“你也配和她比?”
莫新月压着眼中嫉恨,不服至极。
秦川屿冷笑一声,不屑道:“如果不是因为魏舒芳的身体撑不住了,我想逼她退役,像你这样的人,我压根就不会让你出现在赛场上。”
秦川屿转身离开。
这一夜,他几乎睡不着。
天色将明时,他才朦胧的梦到了以前。
梦里,魏舒芳第一次拿到国际大赛的奖牌,他看着她登上领奖台。
但她下了领奖台后,却没有和往常那样向他奔来,反而笑着朝他挥手。
秦川屿一瞬慌乱无比,他向她跑去,魏舒芳的身影却渐渐消失……
他一下惊醒,睁开眼。
天已经大亮,原来只是一个梦。
他抬手捂住心脏,梦中那种刻骨的心痛还残留在身体上。
这一刻,他只想紧紧抱住她,确认她还好好的。
可他做不到。
秦川屿拿过手机,屏幕上是初见魏舒芳时,他抓拍的笑脸。
轻轻抚着她的笑,秦川屿将手机贴在心口。
另一边,魏舒芳结束了又一次的化疗。
她蜷缩在床上许久,还是没有缓过来。
林曼给她拿来药,一大堆花花绿绿。
魏舒芳将药片塞进嘴里,喉结艰难的吞咽,想要强行咽下去。
可咽下没多久,她又抑不住反胃的吐了出来。
魏舒芳深深喘了口气,想要再次强行吃下去。
她还未觉如何,林曼却再也受不住,眼眶一下红了。
魏舒芳一愣,叹一口气,抱住林曼。
她拍着林曼的背,柔声说:“我没事的。”
林曼哽咽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摇着头。
怎么可能没事?
怎么还能说自己没事?
她只是看着,都快要崩溃了!
林曼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情绪,魏舒芳握着她的手,眼中情绪复杂。
最终,她还是下定决心,缓缓开口:“曼儿,我想打止痛针。”
林曼双眸忽的睁大,下意识的拒绝:“不行!”
之前医生就说过,如果魏舒芳继续打止痛针的话,病情一定会恶化!
魏舒芳苦涩一笑。
如果不打止痛针,她现在上冰,痛得都快要站不稳了。
离世锦赛还有半个月,她怎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魏舒芳站起来,却突然朝林曼跪了下去!
她声音像绷紧的弦:“曼儿,这是姐姐最后一次求你了……”
林曼慌忙拉住她,却见魏舒芳眼睛蒙着一层泪光。
她猛地一怔。
这一刻,林曼忽然明白,魏舒芳或许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这些天痛苦的化疗,她不是为了治疗自己。
而是为了她,为了能够陪她更久一点……
林曼看着跪着的魏舒芳,终于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能答应,也不该答应。
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眼中带泪的魏舒芳,她却怎么也拒绝不了。
林曼拉着魏舒芳的手一松,难以自抑的转身,似是逃一般的离开。
身后,魏舒芳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她知道,林曼终究是妥协了。
世锦赛决赛现场。
魏舒芳一路比赛,终于到了最后一场了。
昨天夜里,她在医院足足打了四个小时的止痛针,才能让她坚持着到了这里。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考斯滕,和冰面相映成辉,美得如同冰面上的仙子。
上面的水钻都是林曼一颗颗手工缝上去的。
还有一名选手,就要到她上场了。
魏舒芳站在预备席,她转头,看见了秦川屿。
他就像从前一样站在护栏外等待处,好像他还是她的教练似的。
可实际上,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弟子,代替了她的位置。
他们之间相隔不过百米,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
相顾无言。
秦川屿目光压抑着一丝痛苦。
魏舒芳鼻尖忽然涌上一股热流,她习以为常的伸手默默擦掉了鼻尖的血迹。
那抹红色却让秦川屿心中一震。
他急忙想要走过去,可这时,比赛广播却念出了魏舒芳的名字。
秦川屿只能压下心中的急躁和不安,站在护栏边凝视着魏舒芳上场。
魏舒芳滑入冰场,向裁判致意。
音乐剧悲惨世界里的名曲“idreamedadream”响起。
——那时他们的声调温柔,字语动人。
曾有一段爱情是盲目的,那过往的时光——
伴着歌声,魏舒芳在冰上起舞,在空中旋转。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自己这一次的状态无比的好,所有的动作没有失误。
秦川屿目不转睛的看着冰场上的魏舒芳,神色难掩紧张。
这时,他的身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这是她自己编舞排的,没有你也很好,不是吗?”
秦川屿转头,只见林曼紧攥着栏杆,神色冰冷。
不知是何时来到他旁边。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沉默着。
他的目光又移回冰场上。
音乐到了后段。
——我梦见过往的时光,那时的我,希望满怀——
魏舒芳向后弯腰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她展开双臂,拥抱全世界,又有种垂死的美感。
一个完美的贝尔曼动作。
护栏外,林曼却在疑惑的问秦川屿:“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秦川屿心口似被揪紧了一般。
他的手紧紧抓着护栏,一个“爱”字却在舌间顿住。
“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剃光头吗?”林曼这样问着,取下了帽子。
秦川屿看着林曼光洁的头,心中莫名的不安突然放大。
林曼声音冰冷:“因为魏舒芳在做化疗的时候,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就把头发剃光了。”
秦川屿一下睁大了眼睛,他猛然攥住林曼的手臂,急切的问:“什么化疗?你说清楚!”
他看着林曼光洁的头,一种巨大的慌乱几乎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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