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漓夜没有等待仙侍通传,直接闯了进来。
他望着天后,咬牙问道:“母后,去了降日关的那位女仙,可是谢瑾宁?!”
若放在往日,萧漓夜这般行径早被叱责。
可今日,天后只是沉默不语,神情复杂难明。
“魔族众人诡计多端,她已九百年未曾带过兵了,母后怎可让她去!”萧漓夜的语气里有着他都未曾察觉的忧虑。
“不然你要母后如何,天兵天将皆无人肯去出战,谢瑾宁身为战神之女,自当为天界走这一遭!”
说着,天后长舒了口气,将一卷竹简递到了萧漓夜面前。
“母后已代替你,废了她太子妃之位。”
萧漓夜的眼眸全然是不可置信:“母后!你怎能如此!”
可天后却无视了他的怒火:“此乃她所求,你若执拗想知原因,便去南天门吧,她现在也该到了。”
闻言,萧漓夜倏然转身,直奔南天门而去。
一路上,他虽然神情冷淡,但一颗心狂跳不止。
他身为天族太子,娶妻之事不得做主,如今竟是连休妻都要受人摆布!
而那人还是谢瑾宁!
萧漓夜心中翻涌着被人玩弄鼓掌的怒,却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怕。
还好,谢瑾宁回来了!
赶至南天门,萧漓夜看着那些整齐而入的天兵,脚步渐缓。
天兵脸上尽是哀色,可他却没有发觉,一颗心寻找着谢瑾宁的身影。
可眼看着天兵散尽,也未看到她。
萧漓夜眉心一凝。
这时,两位穿着铠甲的天兵却走了上来。
只见他们手中捧着谢瑾宁一直携带在身,从不曾取下的仙剑,跪在了萧漓夜面前。
萧漓夜怔了瞬,眼睛直直的盯着那熟悉的仙剑,垂在身侧的手却忍不住发颤。
“谢瑾宁仙上呢?”
天兵却是将手中的仙剑抬起,呈到萧漓夜眼前:“仙上她……陨了!”
萧漓夜闻言竟忘了仙术,瞬间从剑上摔落下来。
须臾之间他便已至天兵面前,颤抖着仙身望着那处劲装,眸色一痛:“你说什么?!”
天兵不敢直视萧漓夜此时的怒意,沉声说:“谢瑾宁仙上,已经陨落了!”
此时此刻整个天界都笼罩着一层霞光,仙兽和鸟兽的悲鸣声传来,声音连绵不绝。
众多仙鹤盘旋在天际霞光之中,天界以来,仙鹤盘旋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萧漓夜望着那仙鹤,脸上青筋暴起,忽然大片的眼泪砸落下来。
他跌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那抹劲装,颤抖着手摸着那上面的纹饰,心头的悲伤溢于言表。
萧漓夜身形微抖,转身径直御剑就往司命星君而去。
眼中含泪,那些天兵也俱拭去眼角泪滴。
不会的……
谢瑾宁是战神之女,生来就是仙胎,怎么会那么容易仙逝呢?!
他的眉眼染上悲色,可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冀,想要去找司命星君求证。
萧漓夜刚御剑赶到司命星君的漱星宫,却见此刻恢弘的宫殿外无一仙侍看守。
而整座宫殿被一个仙术从内封上了,此时漱星宫内传来司命星君用仙力传音的声音:“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
那声音缥缈而沧桑,似乎不愿再多说一句。
萧漓夜在宫外,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着,冷声开口:“本君命你,开门。”
司命星君叹息的声音从宫内传来:“太子殿下还是不要为难小仙了。”
“小仙只能说,这一切万般皆有因果。”
萧漓夜眼睛通红一片,掌心仙力凝聚,一柄剑出现在他手心,可握着剑的手都颤抖不已:“本宫命你,你也要违抗吗?”
漱星宫的门瞬间被仙力打开,然后衣袂纷飞,一阵烟雾散去,只见司命殪崋星君微驼着背,冷声开口:“请太子殿下回去,否则小仙只能如实禀告天君。”
话音刚落,司命星君便消失在萧漓夜面前,漱星宫的大门也被关上了。
萧漓夜看着被仙术封得牢不可破的宫殿,眉眼怒不可遏,可也始终无可奈何。
萧漓夜紧攥着手中的剑,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司命星君避而不见,可见谢瑾宁凶多吉少。
以剑身撑地他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谢瑾宁怎么会就仙陨了?
萧漓夜苍白着一张脸连连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
待漱星宫外再也没有了萧漓夜的声音,司命星君望着窗外,轻叹一声:“太子殿下还真是执着。”
月下老儿一边饮酒一边看着面前的棋盘,烦闷的开口:“快快快,到你了,司命。”
却见司命星君都未抬眼看一眼棋盘,指尖仙术一闪,便已落下一子。
月下老儿看了眼棋盘,郁闷的扔下了手中的棋子,烦躁的扯了下长须:“司命,你是不是又用仙术算了。”
司命星君这才掀开眼皮瞥了月下老儿一眼:“我是那样的人?”
月下老人未在接话,只是轻叹一口气,正色道:“你不准备告诉他事实么?”
“未确定的事实罢了,谢瑾宁的仙根时有时无,就连仙簿上的字也时隐时现,好生蹊跷。”
月下老人望向宫殿门口的方向,忧心忡忡道:“可太子殿下和谢瑾宁……太子殿下的仙薄你还是不能看吗?”
司命星君摇了摇头,眉眼凝重一片:“现在我是看不了。”
月下老人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莫要耗损仙力去看仙薄了。”
司命星君想起之前看到的鸳鸯树,眉头越皱越紧,当初他分明看过太子殿下的仙簿,太子殿下仙簿中并未提到过姻缘。
承泽殿。
正坐在冰玉石上,周遭围绕着仙力的苏落倏忽之间,睁开了眼睛。
手腕上串着的传音骨“啪嗒”一声忽然断了,泛着淡淡红光,然后逐渐消失。
苏落撇眉,这个传音骨可是当日仙侍交给自己的,说是谢瑾宁交给她的。
而现在,传音骨却被毁了……
苏落心中慌乱不已,刚迈出了院子却听仙兽和鸟兽的声音延绵不绝,脸色一白。
她寻来仙侍,声音颤抖着问道:“是哪位仙家仙逝了?”
仙侍身形一抖,垂下了头轻声说:“是谢瑾宁仙上……”
苏落屏退了那位仙侍,苍白着一张脸径直就去了自己的院子。
她颤颤巍巍的推开门,竟连仙术都忘记使出。
苏落看向婴儿床中沉睡着的婴孩,脸色渐缓。
她摸着婴孩的头,喃喃自语道:“孩子,你说你姑姑还活着吗?”
可沉睡着的婴孩却一无所知,不知为何,苏落一颗心慌乱不已。
苏落唤来仙侍问道:“锦渊上神可被救回来了?”
仙侍垂下了头颅,最后才开口:“前方的战事早已传来,锦渊上神仙陨了。”
苏落睁大了眼睛,仙力瞬间溢出,她吐出一口乌血。
怎么可能……
苏落眼眶酸涩一片,回身望着躺在那里的婴孩,终于清泪滑落。
她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凄然一笑:“孩儿,你是花家最后的血脉了……”
萧漓夜自回到柏栖宫,就把自己关进了谢瑾宁的院子内。
他望着熟悉的谢瑾宁院子,无尽的寂寥袭上他。
屋内,一切如旧。
谢瑾宁的气息混杂着香炉的熏香,萦绕在整个屋内。
她还在,她的气息还在。
萧漓夜闻着那股幽香,才找回了一丝气力。
他眺望着窗外的桃花树出神,这棵树据说是谢瑾宁寻来以仙力种下。
可在这万树万花皆开不败的天界,桃花树却只剩下了枯黄的叶子,原先开着的花骨朵尽数凋零了。
微风拂过,那些凋零的花朵被风一吹便四散而去,化作点点白雾散去。
萧漓夜心中抽痛,这是以谢瑾宁的灵力而种下的,可现在这棵树枯萎了。
他将手抚摸着有些枯皱的树皮,恍惚间想起谢瑾宁经常席地坐在树下翻看着竹简。
他回身望着整间屋子,一切如昨,可那个女人却不见了。
那个用尽花家的荣耀,也要嫁给他的女人不见了踪影。
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九百余年的女人,昔日音容笑貌皆深深刻在了萧漓夜心中。
自他记事开始,谢瑾宁便一直跟在他身后,九百年了。
他颤抖着手抚着院子里任何和谢瑾宁有关的东西,这九百年间,他无数问过自己。
到底是未有一丝一毫的情,还是心有侧影。
可他不明白这份多出来的情感究竟是什么,直到被蓬莱仙境的那位女仙点明,他才恍然。
倏忽之间他想起天界的一大至宝,结魄灯。
可结魄灯自那位天界父神陨落之后,就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