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眼里的癫狂，陆昊阳收起了嘲弄，凝眸看着祁靖淮。
殷离也看着他。
她没有听错吧？
祁靖淮说她，是他的爱人。
爱？
他们之间，有过这种东西的存在吗？
不待她想清楚，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殷父从里面走出来，眼里有很明显的泪痕，他静静地看看向祁靖淮。
“靖淮，让阿离下葬吧。”
祁靖淮的脸上显现出难得一见的脆弱，语气中甚至带着恳求：“岳父……”
殷父摇摇头：“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女儿，去世之后连一块墓碑都没有，当年她妈妈去世，也是阿离亲自把她妈妈下葬的，她说过，人死后一定要由最爱的人下葬，下辈子才能幸福快乐。”
这话或许是触动了祁靖淮，他眼神的光明明灭灭，最终归为一片黯淡。
许久，他才艰难的道：“好……”
殷离下葬那天，是个阴雨天。
她的墓地，是祁靖淮亲自挑的。
只有他、陆昊阳还有殷父在，殷离看着装着自己的水晶棺慢慢被放进去，不知为何，竟有一股想流泪的冲动。
祁靖淮红着眼，看着工人将墓地一下下封死。
等到殷父和陆昊阳都离开了，他还是没走，反而坐在墓碑前，抚摸着那上面她的照片。
殷离感受到自己透明的身体正在逐渐消散。
在她还剩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听到祁靖淮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股不真切的感觉。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你总是跟在我身后，不管我对你多冷淡，你都一副不会放弃的样子，让我总是觉得，你好像永远都不会离开。”
“明明我最讨厌被人强迫做事，明明我最讨厌你逼着我喜欢你的样子，可这十几年，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会忍不住去想你，会忍不住想，如果我继续这么冷淡的对你，你会不会真的放弃，还是会继续爱我？”
“我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既不肯接受你的爱，也无法忍受你可能会离开我，所以你提出结婚的时候，我很快就答应，我跟你说是因为对爷爷的承诺，不是，根本不是，爷爷从没有逼我说过只能娶你的承诺，只有我知道，我跟你结婚，只是因为，我想跟你结婚。”
“那一晚，你在衣柜里找出杨曦的东西，那是她出国前让她帮她保存的，她说那里面有她妈妈的遗物，我答应之后一直放在那儿，我早就忘了它的存在，我应该跟你解释清楚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冰凉的液体从眼眶滑落，祁靖淮浑然不觉。
殷离已经看不见他了，但她仍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心痛。
为什么，为什么他直到现在才肯说出这些呢？
殷离觉得上天对自己未免太过残忍。
何况，祁靖淮，你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杨曦，你说你是真的想跟我结婚，可这么多年，你做过哪怕一件对我好的事吗？
你给过我哪怕一丝回应吗？
没有吧。
所以为什么又要在我已经彻底死了之后承认自己的感情呢，为什么不索性就这样错下去，跟杨曦在一起，获得你的幸福。
这样，或许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殷离想，此时此刻，她似乎终于释然了，她不在乎祁靖淮究竟爱谁了。
只要你能过的好，哪怕你爱杨曦，好像也无所谓。
可惜，她已经没办法再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一阵风吹过，彻底吹散了她的存在。
阴冷的墓园，祁靖淮在她的墓碑前坐到天黑。
他摇摇晃晃的起身，最后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转身离开。
他一步一步离开了墓园，从来挺拔如松的背影，有一丝颓败，走出去后，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他竟然觉得无处可去。
偌大的城市，他好像再也没有家了。
心里那股撕裂般的痛感一阵一阵传来，但祁靖淮一点也感受不到，这段时间，他已经痛的够多了，都痛的麻木了。
他脚步漂浮的走在马路上，忽然在前面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祁靖淮眸色一滞。
殷离，是殷离吗？
他快速走过去，激动地伸手拍在那到背影的肩上，转过头却只是一张陌生的脸。
“殷……”
女孩转身不解的看着他，祁靖淮的所有话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能失望的道歉。
“抱歉，我认错人了。”
他怎么会觉得殷离还在呢？
他明明都亲眼看到她下葬了，她已经死了，死在他们结婚的前一天。
他永远都见不到殷离了。
祁靖淮脸色惨白，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他仿佛已经自动屏蔽了与外界的联系，自顾自的朝马路对面走去。
没有听见路人焦急的喊声，也没有看到路上疾驰而来的卡车。
“嘭！”
人和车相撞的那一瞬间，祁靖淮的大脑一片空白。
嘴角却仿佛有一抹近乎解脱的笑容。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走马灯似的出现了很多画面，有小时候的殷离跟在他身后被他训斥，有杨曦哭了之后他耐心安稳，而殷离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还有结婚前一晚，殷离从柜子里找出那箱东西，哭着问他“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不是。
不是的。
哪怕死亡就在眼前，祁靖淮仍然忍不住想要解释，那不是他为了思念杨曦留下的，如果他知道殷离这么在意，他根本不会留下这箱东西。
最后，他看到殷离哭着从家里跑出去。
在漆黑的夜里，跟此时的他一样，被车子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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