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扬摘掉虾头，对着苏妧问了一句：“李成珏还有找你吗？”

苏妧摇头：“没有啦。”

苏妧其实蛮好奇那天时扬和李成珏说了什么的，但她又不敢问。

“嗯。”

时扬将剥好的虾放进旁边的空碗里，停顿片刻他又问道：“那你的前男友呢？”

这个问题对时扬来说很重要，他现在喜欢苏妧，自然是不喜欢她心里藏着人的。

苏妧不太明白时扬的话，“前男友怎么了？”

“还喜欢他吗？”时扬又夹了一只虾开始剥。

苏妧摇头：“不喜欢了，但还有联系。”

时扬又问：“为什么还有联系？”

苏妧看着时扬，眼里藏匿着几分诧异。

沉默片刻，她缓缓启唇。

“因为我还有些事没做完。”

苏妧的这个答案让时扬有些费解，不过他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虽然他想要和苏妧在一起，但有些事急不来。

就像之前洛大峤说过的一句话，现在的苏妧在感情方面非常脆弱，她要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时扬低着头继续剥虾，等到剥了有大半碗的时候，他将面前的碗送到苏妧面前。

“吃吧。”

苏妧看着那些虾仁有些受宠若惊，“给我的啊？”

“是的。”

时扬摘掉一次性手套放在一旁。

“你的手不太方便。”

苏妧看着那些虾仁，心里被暖意填满。

就在时扬以为苏妧会吃的时候，苏妧忽然拿起碗倒了一半分在时扬的碗里。

“你…”时扬有些不太明白苏妧的用意。

“好东西一起分享，时老师对我这么好，我当然也要对你好啦。”

苏妧这句话是发自内心说的，没有任何虚伪的东西夹杂在里面，不像和黎序交流时，满嘴谎话。

时扬看着苏妧，唇角微微向上扬。

吃完饭，时扬带着苏妧去了鞋店。

“时老师，你要买鞋吗？”

时扬摇头，“不是，是给你买，你这鞋不适合下雪天穿，容易滑倒。”

苏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确实，这鞋今天已经害她摔了好几跤了。

两人走进一家品牌鞋店，苏妧挑了一双绑带的中筒马丁靴，就在她准备把手机给服务员扫码的时候，时扬突然先她一步拿出手机…

“刷我的吧。”

苏妧笑笑：“时老师这是迫不及待地送我走吗？”

“嗯？”时扬不太明白苏妧的意思。

“就是啊，在我们云祥县，送鞋的意思就是送走，很讨厌这个人的时候，我们就会送他鞋，意思就是快点走。情侣之间就更不能送鞋了。”

苏妧其实不是在暗示什么，她就是把他们那边的一些民间说法当做话题拿出来说，最重要的是阻止时扬付钱。

“好。”

时扬收回手机，他记下了苏妧说的那句“情侣之间是不能送鞋”的这句话。

两人走出商场，雪下的更大了，时扬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到。

苏妧想了想说：“时老师要不我们去坐地铁吧，前面几百米就有地铁站。”

“好。”

.

另一边，病房里，黎序和高楹两人在沉默中僵持了很久。

最后高楹先妥协…

“黎序，你好些了吗？”

黎序握着手机，他舔了舔后槽牙，脸上凝着一层冷霜。

他偏头看着高楹，很直白地说道：“能不能不要聊这些无聊的话题？你说我好不好？我的孩子刚刚被人‘杀’了，是你，你好吗？”

黎序眉头紧锁，他真的很想发飙。

“高楹，我真的搞不懂你。”

之前是她心心念念要留下那个孩子，现在不过才几天的时间她就变得这么狠心。

换谁，谁能搞的懂。

高楹看着黎序，良久之后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孩子是两个人的，高楹是应该对黎序说一句，“对不起。”

黎序冷哼，把头偏向一边。

过了一会，高楹从包里拿出一本红色的丝绒本子，本子的封面有两个惹眼的烫金大字─“聘书”

“黎序，我升总经理了。”

黎序看了一眼，哂笑：“所以呢？要我恭喜你吗，高经理。”

“不是。”高楹很平静，不带一点情绪。

“是我想告诉你，为什么我要拿掉孩子。因为我想要这个经理的位置。”

黎序闻言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就为了一个经理。”

高楹点头：“对，就为了一个经理。黎序，其实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骨子里就很冷血。”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从小到大，都很坏。”

高楹把手放在那本聘书上，眼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黎序没说话，因为他知道高楹肯定有话要说。

停顿片刻，高楹继续道：“我的路很难走，从我出生开始，黎序，我和你说说我以前的故事吧。”

高楹不等黎序说话便径直开口：“刚到陈四家的时候，我才五六岁，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直到我初潮来的那天，陈四进我房间我才明白。”

黎序被高楹的话吸引，确实，一直以来他都有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高楹能在那个环境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

高楹看了黎序一眼继续说：“那天晚上，陈四要侵犯我，我拼死抵抗，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我用剪刀伤了他，他落下了不能人道的病，我得到了一顿毒打。”

“不过，我很幸运，没被打死。”

黎序把高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在了心里，他没有想过她以前这么难。

“后来呢？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后来，我学会了圆滑处事，也知道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我开始游说陈四的母亲让我上学，那时候我每天只能睡两个小时，干完所有的活，我就开始读书。”

“读书？他们会让你读书？”

黎序觉得这有点扯了。

“嗯，他们开始是不让，但我一直在骗他们，我说我会好好读书，挣了钱会回报他们。”

“那时候农村也有奖学金，虽然不多，但我拿到了，我把这些钱都给了他们。”

“所以他们就让你读书了？”黎序追问。

高楹点头：“不仅如此，我还保证永远不离开陈四。”

黎序还是不信，高楹看出他的心理。

“其实你别把他们想的那么厉害，当然，我现在说你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其中的辛酸苦辣也只有我自己体会，有些事只有经历了才会知道。”

高楹叹了叹气：“黎序，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其实是一个很有心机，为了自己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我真的没有那么好，我这个年纪，这种人生经历，我的感情不纯粹。”

“我和苏妧不一样，我做什么都是有目的性的，包括谈恋爱也是。”

高楹说这么多的目的是什么，黎序懂得。

“嗯，你有心机，你冷血，你不择手段往上爬，那又怎么样？高楹，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行吗？”

黎序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高楹有些猝不及防，她感觉自己心好似要飞出喉咙口…

这是高楹第一次在黎序面前羞涩的脸红，她白了他一眼，“正经点。”

黎序：“我很正经，是你一直不给我机会。我明白你说的，但我认为那都不是事。”

高楹反问：“那你认为什么才叫事？”

“我们能不能互相喜欢，在一起合拍不给拍，这叫事。”

高楹心砰砰地跳着，都说现在九零后弟弟很会，但没想到这么会。

“…”

高楹不语，黎序趁热打铁：“所以，楹姐，我们床都上过了，你真的不考虑和我在一起？”

黎序凑到高楹面前，那张性感的唇让人看的心神荡漾。

高楹别开眼不再看黎序。

“我不想谈恋爱。”

“那我追你，你给我个机会。”

高楹感觉耳根子越来越热，就在她分神之际，黎序直接偷了个吻。

“你…”

“我什么？”黎序满眼笑意，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的痞帅，有种矜贵小公子的气质。

高楹感觉自己正被黎序牵着鼻子走，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这个臭弟弟。

“黎序，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办公室恋情，你妈，还有苏妧。”

“等等。”

黎序收起笑意：“这事和苏妧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你们刚才还待在一起。”

高楹是处女座，对任何事她都希望能达到完美，没有一点瑕疵，包括感情。

如果她真的和黎序在一起，一定是不能接受前任这种东西的存在。

黎序解释：“她是来看我妈，不是来看我的。”

“高楹，我现在和苏妧已经彻底不可能了，我要是心里还有她，我不会喜欢你。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离开苏妧是因为她很幼稚，不懂事，作，我讨厌的东西，你身上一样没有，而她全是，你觉得我还有和她复合的可能性吗？”

高楹想了想说：“那以后呢？”

“什么时候？”

“之后你们会有交集吗？”

黎序沉思片刻说：“不管怎么说，我和她也在一起了六年，即便没有爱情也会有其他感情，但如果你介意，我可以不和她来往。”

黎序不是李成珏，他不会见一个爱一个，一旦投入，就会一心一意，当然如果他不爱了，也会很快抽身，就像和苏妧那段感情。

高楹咬着唇，“那你妈还有恒远禁止办公室恋情呢？”

黎序信誓旦旦地保证：“都交给我，出了事，我替你挡着行吗？”

黎序虽然会给苏妧画大饼，但是他不会给高楹画，因为真的很喜欢，舍不得。

高楹沉默良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我考虑一下。”

黎序没有异议，因为高楹能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她往前跨了很大一步。

.

冬色渐远，春色盎然，转眼就到了春天。

黎序伤好之后回到了北城，苏妧也开始着手忙校庆晚会的事。

苏妧小时候学过主持人，六岁的时候就在当地电视台儿童频道做主持人，所以这次北大百年校庆，学校领导特别邀请她担任校庆晚会主持人。

这些天苏妧都在艺术系的练功房里背稿子，练仪态。

就在她练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同学跑了进来…

“苏妧，外面有人找你。”

“好的，马上来。”

苏妧放下稿子，径直走出了教室。

教室外面，黎序正在看手机，忽然他一转身就看见苏妧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她穿着白色的T恤，右边胸口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小白兔，下身是紧身黑色铅笔裤，腿看起来修长笔直。

一头黑色的长发扎成了松垮垮的丸子头，几缕漏网之鱼碎发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苏妧沐浴在阳光下，这样的她很好看。

“你怎么来了？”

苏妧来到黎序面前，她擦了擦脸上的汗。

“找你，有空吗？聊一会。”

“好啊。”

黎序指了指不远处的古树，“去那吧。”

“好。”

两人来到古树下面，浓郁的树叶形成了树荫，树下特别凉快。

黎序和苏妧坐在长椅上。

“听说你是这次校庆的主持人？”

“嗯，对的。”苏妧回应。

“哦，挺好。”

“噗～”

苏妧一下笑了出声，“黎序，你这是干嘛？跑来找我说这么无聊的话？”

苏妧当然不相信黎序是那种专门为了一个问题跑一趟的人。

所以，他肯定有别的话要说。

苏妧说完这句话，黎序突然沉默下来。

今天的天气有些热，一丝风都没有，空气沉闷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苏妧实在没有兴趣陪黎序在这里浪费时间。

“黎序，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苏妧话音刚落，黎序就出口说道：“我和高楹在一起了，之前说做朋友的事就算了吧，她不喜欢。”

苏妧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特别感觉，但随着时间流逝，她慢慢地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腐蚀，钻心刺骨。

“…”

苏妧一直没说话，率粥黎序偏头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苏妧从自己的世界里剥离出来，她扭头看着黎序，呆滞地回应：“嗯？没有。”

“你…是不是很难过。”

黎序了解苏妧，知道她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所以他觉得她应该还没有从他们的感情里走出来。

但其实苏妧并不是如黎序说的那般难过，她只是觉得自己很倒霉，计划了那么久，结果还是这种结局。

袁渡渡曾经就问过苏妧，如果黎序和高楹在一起了那该怎么报复。

当时苏妧就特别害怕这种情况发生，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差，怕什么来什么。

正确来说苏妧不是难过，她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失败了。

苏妧一直没说话，黎序就默认她是他说的那种情况。

可是即便如此，黎序还是选择伤害苏妧。

“抱歉…”

“抱歉什么？黎序，你想多了，恭喜你，终于如愿了。行吧，其实做不做朋友也不是那么重要，祝你和高小姐百年好合，婚礼我就不去了。”

苏妧起身，健步流星，黎序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

苏妧回到练功房，满脑子都是黎序刚才说的话，她甩甩头，试图将那些扰乱自己心神的东西丢掉！

可是无论苏妧怎么和自己较劲，她都没有办法从那团阴霾里出来。

就在苏妧感觉自己即将要爆炸的时候，她转身跑了出了练功房…

苏妧从练功房出来之后一路狂奔，上了一幢教学楼的天台…

“啊！”

苏妧粗喘着气对天空大吼了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苏妧浑身像抽干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她低着头，手指攥成拳，指甲嵌入肉里，肩膀耸动的厉害。

哭了一会，苏妧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她用手抓着胸口的衣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无论苏妧怎么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她都没有办法让自己胸口燃烧的那团火焰熄灭。

不得已之下苏妧只能给袁渡渡打电话。

“喂，洛洛。”

苏妧一听袁渡渡的声音就想到张淑君，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洛洛，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里的袁渡渡声音听起来特别紧张，不停追问苏妧发生了什么事。

“黎序和高楹在一起了。”

苏妧抽噎着，泪如雨下。

袁渡渡第一反应就是苏妧很伤心。

“洛洛，不要难过，黎序这种垃圾我们不要也罢。你这么优秀一定会找到更好的男人。”

“不是，我难过不是因为失去黎序，是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一心想要报复他，做了这么多努力，结果他还是和高楹在一起了。我真的感觉特别对不起我妈。”

苏妧心里憋着一股劲，一心想要置黎序于死地，她就是想让他感同身受的去体会一下他曾经赐予她的那些伤。

“渡渡，我真的特别难过，如果黎序没有骑驴找马，大大方方地和我分手，我就会把话和我妈妈说清楚的，可是他没有，他一直都在欺骗我。”

苏妧蹲在地上，把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撕扯，她在伤害自己，因为对于张淑君的死，她更多的是自责。

“我真的是全天下最没用的女儿了，我不应该谈恋爱。”

“不是的，洛洛…”

“洛洛，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没有错，相反你也是受害者。”

袁渡渡不停安慰。

苏妧抬头看着天边的那一片云霞，她忽然好想张淑君，想起母女俩曾经那些快乐的时光。

想着想着，苏妧就笑了…

“…”

苏妧许久未出声，电话那头的袁渡渡有些着急。

“洛洛，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

“渡渡，我好想去找我妈妈。”

“什么？不要，洛洛，你想开一点…”

“洛洛。”

苏妧挂了电话，她慢慢起身走到天台边，就这么对着天边的云霞发呆傻笑。

笑着…笑着…，不知怎地，苏妧思绪一下就被拉回到了那年大二她生日那天…

“黎序，你带我来天台干嘛？”

“过生日。”

“谁生日？”苏妧眼里尽是诧异。

黎序闻言伸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尖，“你的生日。”

被黎序这么一提醒，苏妧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她吐了吐舌头，“我忘了。”

“在这等我一下。”

黎序给了苏妧一个神秘的微笑，然后转身离开，再回来时，他的手里多了好多东西。

透明的蓝色盒子里装着精致的蛋糕，还有她最喜欢的满天星。

苏妧看着黎序朝自己慢慢走来，心里按耐不住地欣喜。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是。”

黎序把满天星送到苏妧手上，苏妧接过花笑魇如花，“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黎序扬了扬唇：“偷听的。”

“偷听？哪里偷听的。”

“食堂，你和你室友说的，我那时候就坐你旁边。”

苏妧心里甜极了，她抱着花脸颊绯红，和天边的云霞交相辉映。

黎序痴痴地看着，拿出手机将这一刻定格。

“你拍我啊。”

苏妧反应过来的时候，黎序已经拍好了。

“给我看看，会不会很丑？”

苏妧走到黎序旁边，黎序拿出手机给苏妧看，“不丑，好看。”

苏妧看了一眼，“待会发给我，我发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