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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好好睡一觉，可拿起药瓶，却发现里面所剩无几，将剩下的药囫囵塞进嘴里咽下。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又一次沉入那个黑暗的梦魇。
翌日。
苏宋绵到医院的找赵立，想要再开一些药。
赵立看着她，不敢置信：“宋绵，我上次给你的是三个月的药量，怎么会一个月就吃完了？”
苏宋绵语气如常：“之前的药洒了，吃不了了。”
赵立显然不信这样的说辞，不肯开药了:“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这样下去不行的，你有和陆景尧说过你的状况吗？”
苏宋绵沉默了一下。
突然说：“他已经很久没好好听我说过话了……”
平淡的语气，透露出的巨大信息量让赵立的眉头蹙成一团。
他抵着额头，想了许久，才认真说：“宋绵，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去精神科看医生了。”
赵立的话一下点醒了苏宋绵。
她意识到，她好像真的病了，不是身体，是心里。
精神科。
苏宋绵从诊疗室走出来，医生的话回响在她耳边。
“苏小姐，你这是典型的创伤后遗症，普通人像你这样早就崩溃失常了。但是伤口不管只会溃烂，你必须得治疗了。”
苏宋绵靠在墙上銥誮，无助的抱着双臂。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孤独，却找不到一个安慰她的人。
精神科的走廊很安静，靠里的病房开着门。
“今天的精神好点了吗？”一个熟悉的男声从那病房里传来。
苏宋绵脚步不由顿了顿，她下意识地轻轻走到门口，正看见温雅抱住了陆景尧，靠在他怀里。
而陆景尧轻轻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慰。
这样的温柔像针一样，扎入苏宋绵心头，她僵在了原地，只觉一阵阵细密的疼。
她咽了咽喉咙，转身就要走，身后突然一阵嘈杂。
“陆景尧呢？我找你们陆景尧医生！”女人尖酸刺耳的声音传来。
苏宋绵回过头，就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气势汹汹的在走廊上横冲直闯，护士们怎么也拉不住。
她一瞬愣住了，紧接着，身侧病房的陆景尧就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略过苏宋绵落在了唐红身上：“我是陆景尧，你有什么事？”
唐红看向苏宋绵，又上下打量了陆景尧一眼，眉头一横：“你就是陆景尧？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既然是我侄女宋绵的男朋友，那宋绵表弟病了，这医药费你好歹得负责一下吧。”
“舅妈！”闻言，苏宋绵脸色都白了。
她几乎能感觉到陆景尧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的冷意，那冰冷的目光射向她，如刀一般。
“苏宋绵，你们家还真是蛇鼠一窝，惹人讨厌。”陆景尧低哑的嗓音带着嘲弄，让她越发狼狈。
唐红一听这话却火大起来：“陆景尧，我侄女陪你睡了这么多年，想白睡？我告诉你……”
“舅妈！”
苏宋绵窘迫得几乎想找个缝钻进去，她脸涨的通红，大声喝道：“我说了，他不会给，你找他也没用！”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失去水的鱼，渐远的爱人，梦魇一样的亲人，就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罩在她头顶。
让她挣扎不得，也透不过气来。
唐红眉头一竖：“苏宋绵，你不要钱，我要！看看他身边的小妖精，难怪你什么都捞不着啊！”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用看着陆景尧的眼神一下诡异起来，窃窃私语四起。
苏宋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看向陆景尧，他身后的温雅就死死抓着他的手，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明明他是自己的男朋友，此刻却护着另一个女人。
真是荒唐好笑。
“叫保安来，把她们请出去！”唐红的话彻底激怒了陆景尧。
保安一拥而上，将两人拉了出去。
那一天，是苏宋绵人生里最狼狈的一天。
被众目睽睽之下赶出医院，她不顾身后唐红的破口大骂，只当自己不认识这个人，打了车便离开。
又过了几天。
陆景尧再没有回来，打电话也不接，一条信息也不肯回。
“叮咚——”
一声门铃，让苏宋绵一下回过神来。
只是打开门，却是她最不想见的人——舅妈唐红。
可奇怪的是，和那天在医院的嚣张跋扈相比，她现在一脸沧桑，好似短短几天便老了十岁。
苏宋绵神色冷淡：“有事？”
唐红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声音哽咽：“宋绵啊，你表弟的报告出来了，是脑瘤啊……医生说开颅手术风险非常大，你帮帮我，求陆景尧帮你表弟动手术吧……”

第九章 存在的意义

苏宋绵一下抽回手，下意识地辨别着她话的真假。
见苏宋绵不说话，唐红的眼泪掉得猝不及防，哭得狼狈可怜：“宋绵，以前都是我对不住你，可你表弟是无辜的，求你帮帮他，我就你表弟这么一个儿子，我跪下来求你了！”
见唐红当真给她下跪，苏宋绵连忙伸手拉住。
她从来没有见过唐红这样哭过，她一向是个泼辣尖利的女人，现在竟然会为了儿子下跪求她！
“你别这样！”苏宋绵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先回去吧，我不知道行不行。”
她不是圣人，过去在唐红手里吃过多少苦，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怨过，恨过。
也下定决心不再给钱，可事情到这个地步，她还能怎么办？
亲人终究是亲人，身上流着相似的血脉，是打断了骨头还要连着筋的。
翌日清早，苏宋绵就去医院找陆景尧。
自从上次的事，再见面，她忽然不知怎么开口，只有无言的窘迫。
“有事？”陆景尧翻着病理症断书，头都没有抬一下。
苏宋绵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阿泽，我舅妈的事情，我跟你道歉，是我拖累了你。但是我表弟是真的病了，病的很严重，你能不能帮我表弟主刀一场手术？”
陆景尧这才抬起头，一脸漠然地看着她：“帮你？凭什么？”
凭什么？凭这五年的感情？
可他现在的还对自己有感情吗？

苏宋绵死死咬着唇：“我求求你，要怎么样，你才能帮我这一次？”

她近乎卑微地在问他。
却只得到陆景尧冷冷的勾唇：“怎么样都不能。”
医院走廊。
苏宋绵看着眼前瘦了一圈的舅妈唐红，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她微微低下头：“表弟的事情，陆景尧不愿意帮忙，但我朋友赵立帮忙找了其他医生……”
唐红猛地抬头看向她，一脸激愤：“你怎么这么没用，连这点事都指望不上，你给我滚！滚！”
“嘭——”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人关上了。
苏宋绵看不见紧闭的房门里是什么样子，只听见女人压抑着的哭声。
她垂下眼帘，心情忽然压抑得无比沉重。
陆景尧不帮她，没有一点余地可讲。
出了医院，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偶尔情侣成双成对地从眼前走过，街角的咖啡馆还是从前的模样。
陆景尧从前就爱在上班休息的时间来这里跟她喝杯咖啡。
苏宋绵伸手刚搭上咖啡店的门把手，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她愣了一下，看见陆景尧正要出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愣了一下，陆景尧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径直从里面出来。
苏宋绵不由攥拳，叫住了他：“阿泽！”
陆景尧这才停住了脚步，一脸不耐烦：“还有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我想见一见温雅，把事情说清楚。”
陆景尧脸色一沉：“你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吗？害了我哥还不够？要把温雅也逼死吗？”
苏宋绵心头一痛：“阿泽，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陆景尧咬着牙，一字一句，无比清晰：“你，丧尽天良，卑劣恶毒，虚伪做作！”
一字一句，如刀如剑戳着苏宋绵的心口。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宋绵双唇发颤，哽咽开口：“是不是我当年也死了，你才会高兴？”
陆景尧冷笑一声：“可惜你活着回来了，那我们就活着，互相折磨下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苏宋绵猝然红了眼，滚烫的泪水在眼中打转。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次次远去的背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累。
如果爱情只剩下相互折磨，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初冬的天，一日比一日寒冷，玻璃窗外已经结了一层霜花。
一场十几个小时的手术结束，手术室的灯才终于灭了。
看见陆景尧推门出来，唐红立马迎上前，一脸急切：“周医生，手术怎么样了？我儿子他……他还好吗？”
陆景尧淡淡看了唐红一眼：“手术很成功，度过危险期以后就会很快康复。”
唐红抓住陆景尧的手，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眼中集聚了一层泪水，忽然哽咽着开口：“周医生，谢谢你，我当时在医院那样说你，你还肯给我儿子动手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宋绵！”
陆景尧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神色依旧冷清：“他是病人，我应该救。”
他顿了顿，又道：“这件事，不要告诉苏宋绵。”
他告诉自己，答应做这台手术只是出于医生的职责，跟那个女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唐红擦了擦泪，激动地絮絮叨叨：“我以为宋绵不会开口求你的，我以前对她那么坏，让她辍学打工，不给她饭吃，心情不好还会打骂她，我……我这么对不起她……”
“你说什么？”
陆景尧微微皱起了眉，这些，他从来没有听苏宋绵说起过。

第十章 不回头

唐红红着眼：“宋绵的舅舅只知道赌钱，家里的钱都让他偷光了，宋绵是他的侄女，我也是太恨了！好在宋绵是个善良孩子……”
回到办公室，陆景尧心里一阵阵堵得慌。
他从来不知道，苏宋绵原来吃过那么多苦。
六岁，她还是个孩子，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风霜？
她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向自己诉过半点苦？
陆景尧心烦意乱，他不自觉的打开上了锁的抽屉，从一对泥娃娃下面拿出一个相框。
快门将记忆定格在了他们初遇的那一年，上面的苏宋绵笑得灿烂无比，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女孩前十几年的人生有多少苦难。
可就算是这样，她那天还是来求他，让他救人。
这样的苏宋绵，真的会出卖他哥吗？
“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
陆景尧收回思绪：“请进。”
进来的是精神科的梁医生，他拿着一份精神检测报告上前，放到了陆景尧跟前。
“你看看，这个温雅的检测报告出来了，你确定她真的有精神问题？”
……
已经开始下雪了，苏宋绵对着镜子戴好围巾。
看着镜子里那个人无神的双眼，她喃喃道：“苏宋绵，你不能这样下去了。”
你明明对着父母发过誓，要好好活下去，好好生活。
可你现在活得像个什么样子？
苏宋绵拍拍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弯起了嘴角。
从桌上拿出辞职信放进包里，去到客厅。
意外的是，陆景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坐在客厅，手里夹着的香烟快要燃到尽头。
听到动静，陆景尧按灭了香烟，回头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苏宋绵诧异了一瞬。
犹豫半响，她上前倒了两杯水放在桌子上：“阿泽，我们谈谈吧。”
陆景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语气却好了不少：“你想谈什么？”
空气寂静，桌上的水还在冒着热气，仿佛隔着窗能听见窗外下雪的声音。
苏宋绵说：“阿泽，我觉得我们都出了问题，为了救你，也为了救我，所以……我要离开你了。”
下雪的声音好像停止了。
陆景尧心里一颤，表情凝滞了一秒：“你要分手？”
苏宋绵眼里带着忧伤：“是，我已经报名去山区支教，幼稚园的工作我也会辞掉。”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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