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珏来到宫中。
沉默的坐在我身边。
我嗤笑一声,懒怠让他发现我能看得到他,便命大宫女去请梨园的伶人前来唱戏跳舞。
莺歌燕舞,丝竹不绝,男伶粗犷的舞姿和女伶柔软的腰肢深深取悦了我。
我哼着小调打着拍子,美酒佳肴中,纵情欢乐了一夜。
天亮时,卫珏冷声道:「嬴令月,你真的没有心,你一点也不为我难过吗?你当初为了得到我用尽手段,如今又弃我如蔽缕,若非你,我和清霜早已经夫唱妇随,你对不起我在先,我对不起你一次又何妨?」
我冷笑一声。
人间值得,他终究不值得而已。
恰在此时,有人来报,说卫母跪晕在公主府,卫嬛正在哭泣。
卫珏闻言,立刻飘去。
他飘出一截又停下来,「嬴令月,我母亲待你一向亲厚,她在公主府连着跪了七日,你不去看看她吗?」
正好大宫女也问我是否去看看。
我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呵欠。
「本宫乏了,再者卫家人死绝了吗?自家的主母都不能照料好,留着他们何用?」
「是!」
大宫女懂了,立刻传告众人有卫家的消息不用再来禀告。
而卫珏恼怒的瞪我一眼,拂袖离去。
这一觉我睡的酣畅淋漓,一直睡到午后黄昏,才缓缓醒来。
宁笙问我,真的不去看看卫母吗?
我打了个呵欠。
「她很好看吗?」
「不好看。」
宁笙很肯定。
我忍不住笑了。
卫母年轻时候号称大秦第一美人,而卫公则是大秦第一美男子,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能生出来卫珏这样狼艳独绝,世无其二的人物。
但美人若目下无尘,便不觉得美了。
卫珏说卫母待我一向亲厚,在他眼中,他母亲自然万般皆好,但在我眼中,他母亲不过是个被欲望包裹的漂亮壳子。
果然,不过三日。
京都已经在盛传卫家诚心悔过,卫母熬倒,卫嬛日日侍奉塌前,人比黄花瘦,好不可怜。
言下之意,我若再抓着此事不放,实在有失风度。
宁笙闻言,目中露出杀意。
我想了想,请父皇下旨褫夺了卫母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
卫珏的父亲是四品官,按理在卫父有功的情况下,卫母能得个四品诰命的封号。
但父皇为了让卫珏配得上我,往上抬了抬卫家,给卫父升了三品官,并破例给了卫母一品诰命的封号。
一品诰命身份显赫,自由出入宫廷,不拜官员,不被下官审定问罪,生时可着凤凰服,死后可配享太庙,俸禄田产十分可观。
卫母想利用悠悠众人之口令我为难,那是她打错了算盘。
即便被天下人非议,只要公理在我处,也休想让我退缩半分。
父皇的圣旨到卫家没多久,卫珏便飘到了我的寝宫。
他怒气冲冲的质问我:「我母亲卧病在床,人尚未清醒,你即便再恨我,想要收回封号,难道不能等一等?」
他尚未靠近我,就被一道符光弹飞。
这是我请道士画的符纸,有了符纸,卫珏休想再靠近我半分。
就算是鬼,也得守本宫的规矩:公主寝宫不得窥伺。
我不顾卫珏惊愕的眉眼,从容的吩咐:「寝宫上下都贴上符箓,要保证一只孤魂野鬼也进不来。」
「是!」
宫女们领命而去。
卫珏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疑惑喃喃:「你看得见我,感受得到我,是不是?」
我闭上眼睛,打了个手势,宁笙自阴影处飘落,跪下听命。
「给我讲故事!」
宁笙:「……」
我睁眸看他一眼。
宁笙不情不愿的开口了:「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
我瞪他一眼。
他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从前有一个公主,她飞扬恣意,清丽无双,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公主,有一天,她情窦初开,决定找一个这世上最英俊的男子为驸马……」
我缓缓闭上眼睛,听他编故事。
故事自然是好的,公主和驸马历经千难万险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现实中,我们的生活其实是一地鸡毛。
卫母过寿,他希望我以儿媳之礼拜见。我深知若是拜下去,我这公主的仪仗便再难拿起来,以后免不了被卫家拿捏,便送了贺礼过后,依旧坐在高位上。
那一天,卫珏与我大吵一架,他拂袖而去,我不免神伤。
他的妹妹卫嬛自恃美貌,当众奚落貌丑之人,谁知那人是父皇千里迢迢从外地请来的宰相,正在民间微服暗访,宰相身份揭露后,卫嬛羞惭而去。
他却说我丝毫未曾将卫嬛当做家人,否则宰相怎敢当众给卫嬛难堪?
其余种种,不一而举。
我们的感情就是如此消磨没的。
其后,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我和他夫妻两人,真正做到了相敬如宾不相睹。
在我心中,他是劫难,是必经的一遭。
在他心中,我想必也是他来人间必渡的劫。
夫妻过成我与他这般,或许早该散了。
他的不忠,正是一个彼此解脱的契机。
我觉得这很好。
宁笙讲完,宫女们已经贴完了符箓,而卫珏早已被符箓弹飞,四周顿时清静。
我百无聊赖的拿出玉佩,看卫珏到了何处。
他仓皇失措的离开皇宫,飘回家,失魂落魄的伺候在卫母面前。
而病榻上的卫母忽然睁开眼睛,看向正在一旁哭哭啼啼地卫嬛,冷声道:「哭什么,你娘我还没死。」
「娘,您好了?」卫嬛欣喜。
卫母缓缓坐起来,冷声道,「不过是想看看公主是何反应,没想到她如此狠绝,哎,终究是你哥哥对不住她。」
卫嬛愤愤道:「哥哥哪里做错了,明明是那贱人为了得到哥哥故意构陷我家,才害得哥哥不得不弯腰低头,委身于她,若非如此,清霜姐姐和哥哥怎会劳燕分……」
「啪」的一声。
卫母狠狠给了卫嬛一耳光。
「为娘教你如此说话?身为大家闺秀,出口成脏,是我太惯坏了你,还有,以后休要再提陆清霜,她为了自己宁愿掰断你哥哥的手指,不配做我卫家人。」
卫嬛红了眼睛。
卫母轻叹一声,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
「傻孩子,娘以前没给你讲透,今日不妨全告诉你,你爹爹的确曾与信王来往,公主并未从中作梗,和公主的姻缘是娘极力促成的,陆家趋炎附势,落井下石,不配与我家结两姓之好,是我说动你哥哥走长公主的门路让公主动心,信王之事,让娘明白,只有依附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才能保住我家世代平安,公主是最好的路子。可惜,你哥哥不争气,竟然为了陆清霜自毁长城。」
她说到这里声音恨恨,容色狰狞。
卫嬛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