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池站在原地,两人四目相对之间,他忽然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设计。
他的眼神跟着沉了下去,果然是帝王心术,从头到尾,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将他摆弄于股掌之中。
是了,她是帝王。
顾慈见谢庭池站在原地,最终没有选择走到自己身边。
她的心缓缓黯淡下去,冷声道:“信王意图谋反,难道国师今日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护着她吗?”
却见谢庭池挡在信王跟前,字字辩护:“陛下误会了,信王是听臣传信,怕陛下有危险,特来护驾的。”
一旁的明浅也连连称是:“是啊,陛下,臣是特来护驾的。”
顾慈站在原地,暗暗攥紧了五指,眼眶发红。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在逼她,若此刻她说信王是造反,那他谢庭池就是主谋。
如今三军在前,这谋逆大罪下来,天下共诛,难道要她杀尽三军来护他一命吗?
曾经发誓要护她一生的人,如今,却用自己的命威胁她,去护另一个要杀她的人。
顾慈忽然拔出剑,寒光闪过,剑锋落在了谢庭池脖子上。
她红着眼:“你当真以为孤不舍得杀你吗?”
谢庭池看着剑身倒映出她头上帝王玉冠,表情僵硬:“臣从未如此以为。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动手便是。”
他闭上了眼。
顾慈死死握着剑,手不易察觉地在颤抖。
他是死了心要护着明浅的了,哪怕与她为敌。
顾慈的心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低泣,她的声音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孤知道,今日孤不杀你,来日便是孤死在你手中。”
可是,那又如何?她情愿死在他手中,亦不愿伤他分毫。
这夜的风雪很大。
顾慈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寒风呼啸,辗转难眠。
她忽然想起来,少年时,每逢这样大风大雪的天气,谢庭池便会整夜守在她大殿外。
他会对她说:“好好睡,有我在,不怕。”
可是如今,少年非昨日,人心已变,徒叹奈何。
看那些得不到的空,做的却是拥有过的梦。
顾慈缓缓起身:“裴瑜。”
她叫了两声,没有人应她。
她披了件披风,推门却看见门外大雪中,谢庭池撑着油伞,立在她殿前。
这一瞬间,顾慈仿若回到了从前,心中竟闪过一丝心酸。
她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一瞬又恢复如常:“国师怎么来了?”
谢庭池转过身,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他顿了顿,忽然开口:“陛下今日,杀了臣才是正道。”
顾慈一愣,许是殿外的风太冷,吹得她心中一阵发凉。
她何尝不明白,斩草除根,杀了他才是正道。
可是世间谁能够狠下心去,亲手杀掉自己所爱之人呢?
顾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步步走到谢庭池跟前:“孤还记得,未登基之前国师曾说想娶我为妻,日日同我在一起?”
“儿时玩笑,冒犯陛下。”谢庭池眼神一暗,却是问她,“陛下可当真了?”
顾慈心中一阵揪痛。
她自然当了真,可那时候,他说的就是假吗?
顾慈忽然觉得眼睛一酸,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天色已晚,国师请回去歇下吧。”
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又进了大殿。
殿门沉沉关上,她靠着殿门,身体无力地往下滑。
谢庭池看着殿门,又转身看着漫天铺地的白雪,沉默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