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看着远处道:“你不是看见了吗?侍候老头子时好时坏,不如你在外面快活自在。”
肖春林想他并没有快活自在,不过看上去确实比宁远要好一点。
闲聊两句,听见楼上开窗户的声音,两人同时闭了嘴。
宁远赶忙将烟掐了站到那边太阳底下。
正好是阮江华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阮江华看了一眼,果然满意,重新调转头看向面前的儿子。
阮文礼难得对他站得笔挺,不再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过这仅限于在这里,在这间办公室。
“听说你用了部里的飞机?”
“他们只是顺路捎了一下我。”
阮江华冷哼,“这里不比三线,你既然回来了,以后收敛些。”
阮文礼觉得他够收敛了,但这话显然阮江华是不信的。
“你的表彰下来了,部里还是很认可你这十年在三线的成果的。”
阮文礼并不为所动,觉得这是应该的。
“虽然我很想让你回来接我的班,但你不肯,我只好作罢,这回我没有逆着你的意思,你总高兴了吧?”
阮文礼抿着嘴笑了笑,不过他觉得阮江华一反常态这么低声下气并不是为了他。
“这次是你运气好,鹤延年帮你把事情压了下去,不过裴兆国那里你最好还是不要再招惹,就算为了子铭,以后还是要见面的。”
阮文礼面色不郁,并没接他的话。
阮江华知道他不爱听,也就不说了。
低头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扔给他,如同扔一张破纸。
“你的任命。”
阮文礼双手接了,打开来看了一眼,一贯平静的脸上也不免露出一丝惊讶。
阮江华端起自己的大茶缸喝了一口水,斜他一眼,“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你去这里?”
“那是谁?”
“鹤延年,你不想接我的班,反正我现在有子铭,你爱接不接,你在外面逍遥自在我不管,把孙子给我生了就行。”
他看一眼他手上的纸:“全名是城市规划建设科,设计建筑院,这两年日子好过了,四处百废待兴,城市也需要重新规划。老鹤说你把红光钢铁厂办得好,把三线也建得很好,你不是懂建筑吗?他想让你回来帮帮忙。”
实际上阮江华并不觉得阮文礼这个新单位是个好去处。
相反,他觉得是个烫手的山芋。
从古至今所有涉及到改拆建的事都是得罪人的差事。
鹤延年算是给阮文礼出了个难题。
但同时他抛出的诱饵很大。
这城市规划建设科看上去无足轻重,实际里面可操控的空间很大。
新城市建设,各部门都要配合,鹤延年给了他极大的权利,简直如虎添翼。
依着他那儿子的秉性,以前没什么能耐的时候偷摸地就能把三线搞成那样,现在有了能耐又有权限,一通操作下来,不知会把上京搞成什么样。
鹤延年说他预备用二十年的时间来改变这个城市。
阮江华不管这个,他只是在想,他那不肖子回头真干好了,以后不知会不会对他这个当老子的颐指气使蹬鼻子上脸。
这样一想,端视着阮文礼恭敬在他面前站直的情景,竟觉得有点珍贵了。
他咳了一声,适时端出威严:“小姜回来了吗?”
“回来了。”
“晚上让他回来吃饭,你妈想她了。”
“改天吧,她刚来,家里还有东西要收拾。”
阮江华想想觉得也是,只是不放心,又抬头看他一眼,“那件事怎么样了?”
阮文礼装傻,“什么事?”
“子铭那弟妹……”
“还没有。”
阮江华失望的哦了一声,不过他也知道这事急不得,顿了顿又从抽屉掏出一张纸扔过来。
阮文礼弯腰从地上捡起来,看着上面一串中文字。
“这是什么?”
“偏方。”
第209章 因为阮太太
阮文礼从楼上下来。
宁远听见脚步声以为是阮江华,忙要往台阶下冲,回头见是他,松了口气道:“调去哪?”
阮文礼抬脚步下台阶,语气听上去没什么起伏:“城市规化建筑科,设计建筑院。”
宁远没听说过这个部门,直觉阮文礼被贬了:“他们要你过去做什么?”
阮文礼想了想:“挨骂,要钱,也可能是搬砖。”
哪一样听起来都不像是好差事。
阮文礼跟他想法一样,一想到那个不怎么讨好的职务,他现在都开始觉得累了。
阮文礼住下脚,抬头看着远处那片渐渐斜过来的太阳地:“你有孩子吗?”
宁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还没有。”
阮文礼点点头,将手里的纸条塞给他。
“这是什么?”
“偏方。”
**
江祈怀的车子在门口经过一番盘问,开进院子。
冰箱下午已经被送过来了,裴太太高兴地张罗着让人帮她放进厨房。
江祈怀开着车在小区转了转,找到那一片新楼房,在其中一间门前停下。
小张从里面迎出来,“祈怀,太太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
“刚下班。”
江祈怀跟她打过招呼,转身从车里搬出两个箱子。
小张接过其中一箱道:“呀,这是排骨还有腊肉,你哪弄来的?”
“单位的肉票换的,反正我一个人吃食堂,这些留着没什么用。”
“你一来,家里伙食都好了,要我说你医院离得这么近,你还是搬家里住来好了,住在宿舍多不方便。”
江祈怀笑笑不说话,转头在小区里扫了一眼,“最近搬家的人很多吗?我刚看见有人拉家具进来。”
“有几户,除了咱们家,阮家也搬来了,阮厂长你还记得吗?”
“记得。”
“他们也搬来了,就在后面。”
江祈怀哦了一声,目光下意识朝后面看了一眼,顿了顿:“小张,下面有花布,给你孩子做身衣服吧。”
小张顿时两眼放光,开心地不行。
“那怎么好意思,又让你破费了祈怀。”
江祈怀笑笑不语,帮着她一块把箱子搬进去。
裴太太听见声音从屋里走出来道:“是祈怀吧?快进来。”
江祈怀走上前去,“姨妈。”
裴太太带着江祈怀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江祈怀打量了一眼房间,四处布置得当,收拾得干净整洁。
里面添了不少新家具,还有很多三线没有的新电器。
裴太太喝了蜂蜜红茶,心满意足道:“还是回到上京好啊,不像在三线,什么都是人家剩下的才轮到我。”
江祈怀笑笑。
“也算老裴他们单位有良心,给了这处房子,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的眼光,怎么样?还不错吧?”
江祈怀点头,转身朝楼上看了一眼,“姨父不在家?”
“刚去部里了,不过晚上会回来吃饭,这会也该到了。”
她低头看一眼手表。
江祈怀道:“听说姨父这回高升了。”
裴太太脸上难掩喜悦,却又十分克制。
“跟他同期出来的早都是这个了。”
裴太太对他比了个一的手势。
“他在三线苦干了十年才到这个位置,说起来也不算高升,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江祈怀知道姨妈对姨父的工作一向颇有微辞,便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省得一会刹不住车。
裴太太见他不接腔,果然不说了。
坐了一会,听见外面汽车响,裴太太道:“你姨父回来了。”
两人起身迎到门口,果然见裴宗明一身军服从外面进来,他在门口换了鞋,抬头看到江祈怀,目光顿了顿,态度还算和蔼,“祈怀来了。”
江祈怀对他俯身,“姨父。”
裴太太道:“你们说话,我进去看看饭怎么样了。”
裴宗明到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走出来在客厅坐下。
江祈怀看到他坐下,才跟着在小沙发上坐下。
裴宗明打量了他两眼,江祈怀今天一下班就过来了,身上穿着简单的长裤衬衫,衬衫袖子挽到肘间。
一头短碎发看上去清爽干净,走在人群中也算是扎眼的。
可这样一个人,用得着做那种事吗?
裴宗明垂下目光,“到新单位还好吗?”
“还好,工作上没什么问题。”
裴宗明点头,“这回好好干。”
江祈怀本来坐在那里,突然站起来道:“姨父。”
裴宗明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抬头看了他一眼。
“姨父,上次的事我没有做过,我是被冤枉的。”
裴宗明笑笑,笑容意味不明。
上次的事他曾私下调查过,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了他确实做过,但裴宗明毕竟跟江祈怀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对这个结果是存疑的。
不过这种事很难讲。
“你姨妈已经跟我说过了,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都过去了,坐吧。”
江祈怀重新坐下,不过表情并没有松动。
裴宗明却已换作轻松的表情,斟酌着问他最想问的问题。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裴宗明用老谋深算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脸跟他的反应:“据我所知你在查阮文礼。”
江祈怀抿着唇,脸上仍维持着淡定,心里却不再平静。
“上次你出事,我并不是无所作为,我私下帮你查了查,结果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能做到这样的,在三线只有一个人,据我所知,那天他也在现场。”
裴宗明盯着他的眼睛,“据我所知,你跟他并没交集。”
“可能是因为阮太太。”
“阮太太?”
江祈怀道:“阮太太是我的病人,因为病情我们曾经有过几次接触,阮厂长他可能误会了。”
裴宗明觉得这解释似乎是合理,只是他没想到阮文礼居然为了那个女人做到了这种地步?
裴宗明不知信了没信,深深看了他一眼。
裴太太从厨房走出来:“老裴,祈怀,吃饭了。”
第210章 有一个专业
阿嚏!
姜央在厨房打了个喷嚏。
姜央一面剥洋葱一面流眼泪,不知道又是谁在背后说她坏话。
看到后窗车灯一闪,姜央以为是阮文礼回来。
忙到那边洗了一下手,用围裙擦了擦从屋里走出去。
姜央下了台阶,打开院门,看到从车里下来的人。
姜央表情一僵,反手将开了一半的门刷地关上。
江祈怀看到她关门的动作,反应平静地道:“阮太太,这好像不是待客之道吧?”
姜央针锋相对:“不请自来也不是做客的道理。”
江祈怀笑笑,“你没回我的信,所以我想着有必要亲自过来一趟,阮太太,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既然都看过了,那就把相机还给我吧。”
姜央道:“相机不在我这里。”
“阮太太。”
“真的不在我这里,我们刚搬家,好多东西还在三线,回头等行李到了,我会还给你的。”
江祈怀见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才暂且相信她的话。
抬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你没看过里面的内容?”
“看过。”
江祈怀咀嚼着她这两个字,觉得她如果看过相机里的内容,不该是这种反应。
正要说话,那边传来一道喇叭声。
阮文礼车子缓缓靠近。
大灯将门口的人影照得分明。
江祈怀抬手遮了一点过强的光线。
阮文礼从车上下来,目光冷峻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随后又看了一眼隔门站着的姜央。
姜央表现得有点慌,江祈怀却是一脸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