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再次联系我是在三天后。
他论文赶完了,给我打电话问我最近在做什么。
整整四天,一条微信都没有,又问我在做什么。
我在他打开第三个电话时才接起,声音闷闷的:「喂?」
「怎么最近不过来了?」
江执指的是他的公寓。
里面有一间是我的房间。
还是因为之前某一次,他拒绝我亲近拒绝得太多了,我恼羞成怒,一怒之下搬过来的。
「忙,」我学着他的借口搪塞,「论文,我没有你那么厉害,我还差很多。」
「那就拿过来吧,」江执破天荒地主动邀请我,「我帮你看看。」
按理说,我应该很高兴,然后仿佛不要钱一样立马兴冲冲地抱着电脑就打车过去。
但现在,我清醒地知道,我跟江执的关系都是我强求来的,他曾经因为怜悯我,现在就肯定只是因为想亲近我。
男人和狐狸都是差不多的物种,重欲。
于是我随意搪塞了几句,硬是拒绝了他。
只是没想到借口说有事,就真的出事了。
十
「你这孩子,给你打这么多次电话都没接,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舅妈了!」
舅妈年过四十,人却颇为强势,舅舅嗜酒不听劝,中风也是早晚的事,以至于她看起来并不怎么难过。
我手里拿着给他们带的早饭,已经来照顾了舅舅几天,她每天都在提我上次不接电话的事情。
舅妈眼珠子一转,把我拉到外边走廊,低声说,「咱们家养你那么多年,不要你报答,现在有了难处,你也该帮帮忙吧?」
「我……」
「我知道你爸当年给你留了钱,绝对够你下半辈子生活,但现在,欢欢,舅妈没求过你什么,你得懂事吧?」
我咬唇不语。
当年母亲生我时候的难产死了,没过两年我爸也出了事,奶奶一个人住在乡下照顾我吃力,才不得已把我塞给了舅妈。
十年来,他们除了供我住一个小阁楼,书本费,其余什么都没有。
衣服是穿她剩下的,家务全是我做的,就连表弟都喜欢欺负我。
有时候舅妈心情不好,把我拉过去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骂,说我是个丧门星,全家都得被克死,他们养我也得折寿。
于是我从高中起就一直在打工,高考完把存下的所有钱都给了她,才算消停。
我对舅舅的印象不深,只知道每次舅妈打骂我,他都无动于衷。
「欢欢,你手头肯定很多钱吧?你拿一半出来,你看我们家,你舅舅废了,那还有什么盼头,你……」
「我没钱了。」
我打断了她。
「奶奶一个人在乡下,我爸没给我留多少钱,我就都给她了。」
气氛静默了三秒。
舅妈气得直接一个包砸我身上:「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十年,我们家供你吃供你穿!现在出个事,钱全都拿去孝敬那老不死的!呸!白眼狼!
「走走走,赶紧走,晦气东西,果然要折寿!」
舅妈嗒嗒嗒地走了。
我一言不发,把早餐丢进了垃圾桶。
有点浪费。
我在医院大厅的长椅坐下。
外面开始下雨,我拿出手机,打开通话界面,却在即将按上江执号码时顿住了。
两秒后,我收了手机。
没带伞,我打算等雨停了再走。
医院人来人往,多的是境遇不同的人。
手机没电关机了,我看着地板发呆。
「……许意欢?」
我抬头,对上了一双略带诧异的眼,是个眼熟的年轻医生。
「是我啊,」他看出我的疑惑,叹了口气,「陈子意。」
哦,想起来了。
我高中的暗恋对象。
当时同学们传他也喜欢我,但是后来他跟他们班英语课代表在一起了。
后面我换了号码,就没再联系过了。
「怎么来医院了?」他蹲下,跟我平视,「亲人住院?」
我点点头,没什么想聊天的欲望。
「几号房?」
「十三。」
陈子意看了我一眼:「那个中风的,是你舅舅?」
「嗯。」
我以为他问完了就会走,没曾想他坐到了我身边:「他前几天刚来的,情况不太好。」
我叹出一口气:「知道。」
「你……」
陈子意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接着,他说:「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
我摇头:「谢谢,不需要。」
「许意欢,你还在介意当年的事情吗?我……」
「没有,我不记得了。」
我打断了他。
他却捉住了我的手腕:「其实当年……」
玻璃墙外的雨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我一怔,霎时什么都听不见,包括陈子意的解释。
是江执。
他没有撑伞,白衬衣被淋湿,粘在身上,透出内里的肌肉线条,黑发还在滴着水,一双黑眸看得我不安。
我看见他的视线缓缓,落在了陈子意捉着我手腕的手上。
下一秒,我条件反射地把他甩开。
而再看过去,江执已经不在那里了。
十一
我看着江执的号码,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敢打过去。
他当时那个眼神,让我害怕。
再三抉择之下,我去了他的公寓,又在楼下犹豫了起来。
罢了,总之都是要面对的。
一楼的灯坏了,我摸黑进去,按下了电梯按钮。
可就是这一瞬间,一股力把我狠狠地往后拽。
鞋底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响声,我天旋地转,鼻尖传来熟悉的、混杂些槐花的香。
后背抵上冰冷的墙,身前是火热的躯体。
「他是谁?」
江执的衬衫上还残存着雨水的湿凉。
衬得他的呼吸无比灼热。
我避无可避,只能偏着头:「高中同学而已,江执,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我不信。」
他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要躲我?不回我微信,不接我电话,什么都不告诉我,是不是我再来晚一点,他就要带你回家了?」
江执声音带了火气:「你说话!」
「江执,你先冷静,你听我说,我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推开他?」
「我……我还没来得及。」就看见他了。
江执没说话了,空气变得安静。
我这才发现此时我跟他身处一楼的消防通道,那边闪烁着绿光。
「江……」
「刺拉——」
是衣料破碎的声音。
我一蒙,手被捉住了,掌心准确无误地贴上了温热滑腻的皮肤。
沿着,往上,肌肉线条流畅,是有力的腰腹。
「继续,」他摁着我的手,声音有些哑,「我给你摸,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准去找别人。」
我慌了,开始口不择言:「没,不是,我不,诶,也不是,就是……」
「就是不要我是吧?」
江执抓着我手腕的手越来越紧,我能感受到他上身衬衣已经被撕烂了。
这到底是什么糟糕的情况。
「我不管你。」
下一秒,我被迫腾空而起。
江执直接把我扛了起来,场景再现,我被他扛走,只不过这次是回的公寓。
「江执!你给我冷静一点!」
「许意欢,我不想听,闭嘴。」
我欲哭无泪,当初那个亲一下就黑脸的禁欲狐狸去哪了?快还给我!
十二
我被他放倒在大床上。
这张我坐过无数次,就是不让睡的床,此刻我被压在了上面。
江执眉间的妖纹红得妖冶。
脚踝处传来轻响,那个银铃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
清脆的声音,跟他此刻的迷离映衬,让我慌了神,不知所措。
他又开始亲我了:「你还要什么?到底还要什么才可以不分手?
「你说,许意欢,你告诉我,不准逃避。」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这个执念那么深。
难道狐狸都很忌讳被甩?
我呼吸急促了几分,一咬牙,勾着他使劲亲了起来。
这下轮到江执蒙了。
我很用力地亲完,他都还处在一种震惊的状态。
「现在听我说,」我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道,「首先,江执,我跟那个男的只是同学关系,什么都没有。
「其次,这些天不理你是因为我舅舅住院了,我很忙。
「最后,江执,一开始我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怜悯,但现在不行了。
「现在,你不喜欢我的话,就不准亲我,也不准和我谈恋爱。」
我定定地看着他,看着江执慢慢平复呼吸,清醒些许。
他额间的妖纹消失了,回到了原本的状态。
我不理会,只是问:「江执,最后一遍,喜不喜欢我?」
可这次他反应很快。
「啾。」
我又被亲了。
他背后的狐狸尾巴都冒了出来,柔软地拥抱着我。
接着,是他低声又认真的一句:
「喜欢。」
……
总而言之,这件事终于翻篇了。
我也是刚刚看见,这两天骂我的人都开始道歉了。
听说是江执一个一个去找的。
并且,最近有人说看见了蓝色的火焰到处飘,吓得晚上睡不着。
看见了的,都是说过我坏话的人,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我带着江执去医院看望了舅舅,并且不出意外地被赶了出来。
讲真,我不想管了,但是江执显然不那么觉得。
他固执地说:「这件事不解决,你会惦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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