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给她，那味道比过往三年闻着的都要刺鼻。
“这是毒药吗？”王红鸾喃喃的问道。
神医摇头，“夫人，你可折煞我了，身为一个医者，又怎会端出一碗毒药给我的病人？”
王红鸾怔怔地问他：“所以说，这世上能有让人忘记一切的药吗？”
“没有。”
神医劝她：“若是十分痛苦，能忘记一切也是好的。”
“若不能忘记，便不停下脚步地向前，如此，才能与过往道别。”
王红鸾痛苦地闭上眼：“可我却无法与过往道别，若是这世上有后悔药，该有多好啊……”
她要是能回到四年前，就绝对不会痴心妄想来到此处，也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如今真是悔不当初……
神医无法劝王红鸾看开一些，毕竟没有人能经历她那般的惨痛，如今便只能劝她喝药，“夫人节哀顺变，您如今身子要紧。”
“我不喝，清醒地活着，比任何痛苦还要折磨。”
自己如今的痛苦，才是最好的弥补她犯下的罪孽。
可她就算痛苦千倍万倍，她的阿哥和族人都回不来了。
“神医，为何不让我去死呢？”
王红鸾像在自言自语：“让我死了，对我而言也是个解脱，我已经不想要就这么活着了。”
“想必夫人的亲人也希望夫人能够好好活着，若他们付出生命也坚守着此事，夫人为何不继承他们的遗愿，好好的活着呢？”
神医用心劝慰：“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在无限的可能中，便会有一丝生机，便会发觉活着的意义。”
王红鸾却问他：“这话是陈言让你来劝我的吗？”
神医表情淡然：“非也，不过是一个医者的良苦之言罢了。”
“失去亲人的痛，也许每个人都经历过，若是如今的命是亲人的血换来的，不好好活着便是最对不起他们的事，何况这一次是用自己的命，夫人还是喝下药吧。”神医继续说道。
“我若不喝呢？”
“那在下只能等候夫人喝下，才能离去了。”
王红鸾不忍一个陌生人的善意就此被自己所弃，端起那碗苦药一口饮进。
“我喝完了，多谢神医所言。”
“若夫人能够想清楚，便是最好的了。”
柳言墨告退之后，王红鸾便躺在窗边默默地望着景色。
窗外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埋葬在风雪之中。
这场雪似乎下了很久，如今都没有停歇。
王红鸾忍不住想，到了春暖花开之际，自己的未来又在何处？
第31章 没资格后悔
晨间王红鸾止不住地吐血，神医又外出不能为她及时探诊拿药。
陈言闻讯前来，以为王红鸾不肯好好喝药，对气虚体弱的王红鸾大怒。
“你就真的这么想死？！”
王红鸾躺在床榻上，惨白着一张脸，却说：“无论我现在如何，都与王爷无关，我从来都不欠你什么。”
“不管你是恨我还是不欠我什么，如今你在我身边，就必须按我说的做！”
陈言怒道。
他想起自从王红鸾嫁到摄政王府之后，每日都在自己身边尽心尽责。
甚至比他贴身的小厮婢女还要劳累。
她的吃穿用度都因为自己的安排向来寒碜。
一国公主，在摄政王府过得连太后养的猫儿都不如。
可如今自己给王红鸾不输皇宫的待遇，她却像是闹脾气般，不好好爱护她本就多伤的身子，还从不给自己好脸色。
王红鸾怒视着他，呼吸却越来越不顺畅，气血一涌便彻底昏厥过去。
陈言沉着脸，思绪复杂。
派人去去神医后，离开了雪阳院。
王红鸾醒来时已是落日残红。
身边已没有了陈言，而是陌生的婢女与小厮，时刻监视着她。
照顾自己的侍女，端着柳言墨送来的药。
不忍地对她说：“王妃，您喝了药之后就再睡会儿吧。”
“谁是王妃？！”
王红鸾推开了那碗药，碗摔在地上一片狼藉。
这个场景她看了三年，如今摔药成了自己，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想起在自己阿哥死时，太后对自己所说的身不由己，身在皇家的命运。
王红鸾便每日生不如死，噩梦连连。
如今睁眼便是自己苦熬了三年的地方，她更是无法安睡。
梦中是浑身是血的阿哥和顾陵川，还有无数南阳国子民的痛苦哀嚎。
她最亲近的人死绝，陈言已经没什么可威胁到她的了。
……
晚上，雪阳院。
陈言始终觉得放心不下，来看王红鸾。
可王红鸾却偏偏不懂他的心思，也毫不领情。
屋内弥漫着一个淡淡的血气，王红鸾被寒夜冻得颤抖着身子，没有正眼看他。
陈言听着她低低的抽气声心中不由得烦躁，怒斥王红鸾不要再这般装可怜。
“本王给你的你不要，如今又自虐给谁看？”
这就是她报复自己的方式？
王红鸾似是出神地开口：“我只恨为何要遇见你。”
这话让陈言愈加的烦躁和愤怒，“你没有资格后悔！”
她这么能后悔！
既然来到自己身边，她就该永远留在此处！
王红鸾双眼含泪，正是因为她与陈言的这个误会，才让她的悲剧开始。
“这三年，你对我从未有过改观，若是我真心想害你，又何必让自己如此卑微伺候，最后还导致自己国破家亡。”
王红鸾愈发激动，从床榻上摔了下去，她恨声道：“我死后，若是魂魄不散，我便日日诅咒你，诅咒你会像我一样，失去所有！”
“你就这么恨我？”陈言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两个相对，他自由立场。
错只错在王红鸾认错了人，而她误会了他。
因此这三年来，他们两人都不好过。
第32章 倾尽所有
王红鸾的声声诘问，让陈言面露悔色，他沉声开口。
“我知道这三年来我对你不好，我可以弥补你。”
他甚至将自己的承诺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只要你放下所有的心思，我们便能一直在一起，我会给你今后想要的一切！”
只要她愿意。
王红鸾闻言冷笑：“陈言，你凭什么这么自大？”
“我要你死，才能祭拜我阿哥和所铱驊有的南阳国子民。”
此时的陈言话语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将她三年来的苦痛与弑亲之仇，都只用了对她不好这四个字囊括了起来。
她求了陈言那么多次，可是他从未相信过自己，也从未放过自己。
这三年来，陈言从未给过她一丝温暖。
“即便我认错了人，我也死心塌地地留在了你身边，为你倾尽所有。”
王红鸾抬眼望着陈言，眼中充满的怨恨：“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为了你这一双眼睛，你误会了我那么多年我都忍了下来。”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真相，你会握着我的手说抱歉。”
会对她说：是我错怪你了，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对你。
可他没有。
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对她好这件事，于他而言是一种施舍。
在让她失去阿哥，失去身边的所有人后，他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陈言心中一紧，移开了目光，却听她转而哀伤道。
“你对我伤害了你这件事一直深信不疑，我本是伤心的。”
但是王红鸾想，一生一世那么长，总有一天，她与陈言定会从头来过，做一对恩爱夫妻。
“那时候我还抱着原谅你的想法，可你却欺骗我阿哥来到这里……”
陈言沉默无声，在她的声声控诉下终是说不出话来。
仿佛方才对王红鸾的笃定都烟消云散。
王红鸾回想起雪地与宫殿中的满目血色与自己的绝望痛苦。
几乎要吐出心中的淤血，满腔的恨意却叫她无发喘息。
“你在我面前杀死了我最亲的人，还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从未见过有比你更心狠之人！你毁了我的一切，你叫我如何不恨你？”
她看着陈言，笑得凄惨：“而今你也是高高在上的对着我说，为什么我就这么恨你？”
他总是高高在上，仿佛将自己看作一件没有喜怒哀乐的物件。
仿佛他的一句话自己就要放下过去，放下了杀亲之恨，灭国之仇，与他好好相处。
“你觉得这可能吗？”
他又怎么有脸，将自己又困在此处，对自己说出这些话！
王红鸾大恸，嘴边溢出一道血痕。
“就算如此，你也不得离开本王！”
陈言愤怒地拂袖而去，回到自己的房间，王红鸾的声声责问让他感到心乱。
正要压下心中的不适，却摸到袖边的一处湿润，那是王红鸾的血。
一直感官灵敏的他竟没有察觉到。
他攥紧拳头，终是没再回到那个房间，不想再去面对王红鸾的满腹怨恨。
第33章 活比死痛苦
陈言一夜未眠，翌日一早就来到了王红鸾的雪阳院。
屋内的慌乱一片，因为陈言的到来变得安静，只有浓郁的血腥气在屋内无法散去。
原来王红鸾吐血了一夜，却忍着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直到早上掀开帘子，床榻上已满是鲜血。
因着之前的教训，每天夜里王红鸾要被逼着喝下安眠药才让人放心守夜。
但王红鸾体弱又有重伤在身，因此剂量不大，所以王红鸾才能在深夜的疼痛中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