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白炽灯让楼道染上淡蓝色，渗透着丝丝缕缕的阴冷。
而在被推开的门之后的房屋中央，有一张简陋的床，上面覆盖着一张白布，顺着白布的凹陷能勾勒出一具单薄的躯体。
乔星雨怔在门口，似乎是没有听明白：“什么、最后一面？”
她连连退后几步：“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不要进去！”
声音回荡在凄冷的地下三层，更显死寂。
就连跟在她身后的楚世修也觉得震惊，满心复杂。
他也说不上来内心的感受，大概是认为恶人遗千年，他觉得乔馨这样的人会活得更长久，竟忘了她还有先天性的心脏病，比在场所有人都要短命。
陡地，乔星雨身体一软，往地上倒去。
他伸手去扶，语气低沉：“节哀。”
“乔馨送来的时候心脏已经衰竭，没了生命迹象。”
他叹了一口气：“待会你们去签个字吧，医院会直接将尸体火化，到时候来领骨灰就好。”
乔星雨已是泣不成声，倒是楚世修点了点头：“辛苦了。”
胡洛打量了一眼二人的服装，眸子深沉。
从口袋掏出烟盒来，忽然想起医院不能抽烟，又放了回去。
“你们看不看，毕竟这是。”他顿了顿，颇为感伤，“最后一面了。”
楚世修遥遥望了一眼那张床，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这时，乔星雨已经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她挣扎着起身，抹了一把泪，道：“我要看。”
停尸房内开了制冷，呼呼的从头顶吹下来，让人连骨子里都是冷的。
胡洛缓缓的将那床白布拉开，露出乔馨青灰苍白的脸来。
楚世修隔着几步看着，指腹又开始无意识的摩挲，心脏缓慢跳动的声音听得清明。
沉默在房间里充斥，好像过去了数年，但实际上只有短短的几秒。
乔星雨签完字，便走出医院。
外面仍旧是清朗一片的好天气，在这一块地方照出了人生百态。
乔星雨停在了大门前的广场中，抬着头静默的看着热烈的太阳。
楚世修跟在她身后，掏出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短信。
“你知道吗？”乔星雨忽的开口，“我姐喜欢你。”
闻言，楚世修打字的指尖一顿，接着按下发送键，不动声色。
“每次她都用无所谓的态度，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可我就是能够知道她在想什么。”
“之前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不争，现在我懂了，她一早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所以争不争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楚世修。”这是第一次，乔星雨连名带姓地喊他，“你喜欢我吗？哪怕只有一丝丝。”
迎着她的眸子，楚世修喉头梗了梗。
按照礼俗地套路来说，即使是为了两家地利益出发，也要口是心非地说喜欢。
可是他只是深吸一口气：“没有。”
……
乔馨醒来。
入目一片白茫茫。
她怔怔的看着天花板，耳畔是随着心跳而鼓动的脉搏声。
她……没死？
这时，开门声传来。
一个棕发褐眸的护士走了进来，见她醒了，兴奋的问：“乔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这是哪？”乔馨的声音回荡在呼吸罩里。
“柏林。”护士回答，“您被送来的时候生命迹象几乎停止，幸运的是还未脑死亡。”
“您昏迷了整整四个月，终于醒来了。”
听着护士带着口音的英语，乔馨的脑袋有些昏沉。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接着问：“那是谁送我来做的手术？”
“是我。”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第十三章======
话落，胡洛走到了床边。
他看着气若游丝的乔馨，眼神充满了复杂：“你终于醒了，再昏迷下去我也撑不住了。”
乔馨眸子里露出微讶，良久，才轻声道：“谢谢。”
胡家已经宣告破产，且不说背负的债务，就四个月医院的仪器对于他来说也是比不小的数目了。
“先别谢我。”胡洛抬手打住，“你好好休息，之后有些事我要跟你说。”
乔馨抿下了话头，这么短短几句话，也耗了她全部的力气。
闻言，双目刚合上，便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谁知这句“好好休息”，竟又是一个月过去。
2月，对于柏林来说依旧是个寒冷的季节。
胡洛坐在床边，低声把那天太平间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乔馨靠在床头眼皮沉重的贴合着。
就在胡洛以为她睡着的时候，才听见她开口：“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胡洛苦笑了一声，“就当给我自己积德了。”
那天乔馨对他说，曾经把他当过真心朋友，其实相当一段时间他不以为然。
他们这样的公子哥，自小就没什么高尚的道德感。
直到胡氏一朝树倒，那些所谓的盟友猢狲散似的逃离，他才想起来乔馨。
乔馨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忽然问道：“楚世修和乔星雨的婚礼办了吗？”
胡洛一怔，愣愣的摇头：“不知道。”
他现在是在母舅这边，破产离异的孤儿寡母入不得上流贵族的眼，受尽了欺辱，信息也不流通，魔都天高地远的，他也不知道情况。
乔馨自然也明白，了然的将头偏向了靠窗那边。
按照时间来说，上周简乔两家的婚礼就已经完成了。
乔星雨应该如愿的嫁给了楚世修，依照楚世修的性格，即使不喜欢她，也不会出去拈花惹草，对伴侣也会十分尊重。
这样挺好，各自都在各自的世界了圆满了。
乔馨望着窗外青翠的景色，喃喃道：“一把刀的刀锋很难越过，所以智者说得道之路总是很困难的。”
刀锋有两面，想要从一面到另一面去，需要承受折成两段的苦难与危险。
以前，她一直只蹲守在其中一面画地为牢的活着。
这场生死她没什么实感，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可能是这颗健康的，重新跳动的心脏带来的新鲜的活力吧，也有可能是沉睡了四个月，大脑停止思考的时间过长，让乔馨对于一些记忆还有感情都淡忘了许多。
就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以后，斩断了前尘情缘，脱落出一个崭新的人。
可惜胡洛读书不行，没有听懂。
“什么？”
乔馨淡道：“出自毛姆的《刀锋》。”
胡洛还是不解：“所以什么意思？”
乔馨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道：“意思是你多读点书，不然只能给我当司机了。”
“得了吧。”胡洛丧气的往后一靠，“现在咱俩身上的钱加起来都买不起一辆自行车。”
“那是你。”乔馨将自己撇了出来。
她有些累了，却还是强打起精神问：“有手机吗？”
胡洛把手机掏了出来。
“能跨洋吗？”
“你再嘲讽我，我就剪了你的氧气管。”
乔馨不再逗他，老老实实的说：“帮我打个电话。”
胡洛按照她说的输入了一串号码，拨下去之后放在了她的耳边。
那边似乎通了，只听乔馨用英语道：“马修，是我，我在柏林的……”
见她投来询问的眼神，胡洛接口说：“圣玛利亚医院。”
“我在柏林的圣玛利亚医院，来接我。”
乔馨说完，停顿下来，听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过了一会，她才道：“是的，我重生了，MR可以正式启动了。”
======第十四章======
三年后。
楚氏大厦，财务总监和副总在楼道里穿梭着，把手里的资料翻得震天响。
财务总监愁眉苦脸：“楚总的车到楼下了，到时候我要从窗户跳下去。”
副总一脸沧桑：“先来后到，我得是第一个。”
财务总监又转头问身后的助理：“MR的负责人到了吗？”
助理低头看了眼消息，道：“司机说到楼下了，估计能和楚总一起上来。”
与此同时，大厦一楼。
楚世修脸色看不出心情，总助跟在他身后，恨不得自己不用呼吸。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楚世修率先走了进去，还未站定便开口问道：“对方到了吗？”
总助立即回答：“马上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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