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诧异地看向成一,果然见他双拳紧握,背脊颤抖。
我心中有些了然,怕是大婚之日有人去世,怕晦气,倒也能理解。
可沈宴安听了却暴跳如雷,顺手捞过侍女手中热茶,直接砸到成一额头。
茶水滚烫,成一并未避让。
无视宾客的低呼,沈宴安咬着牙怒骂:「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请不动。」
而成一的额头很快冒出鲜血,成婚当天见血,是很不吉利的一件事。
就连一向端庄的柳清苒都被吓了一跳,娇弱惊呼:
「王爷~」
沈宴安顺势就将她搂入怀中,低声安慰:「别怕,本王在呢。」
「王爷……」
成一还要开口再说什么,却被沈宴安打断:
「自去领罚吧,换个人再去请,绑也要把她给我绑过来。」
一时间,王府下人,纷纷变了脸色。
4
沈宴安恍若未觉。
可他这样,已经让柳家人的脸面挂不住了。
当即就有人出声提醒:「安王爷,切莫因为不相干之人误了吉时啊!」
这番话说得隐晦,在场的人都人精似的,内心了然。
若沈宴安坚持要将一个区区姨娘绑来。
那便是当着京城众多世家大族的面,下了柳家的脸面,而柳家的背后,是城防营和宫里盛宠的柳贵妃。
我自然是晓得,他不可能为了羞辱我而得罪他们。
果然,他满脸的暴虐顿收,随即变脸似的换上和煦的笑。
「对,为了低贱之人误了吉时就不好了,大婚继续。」
我自嘲!
原来,在他的眼中,左不过一个低贱之人。
正堂热闹非凡,我飘得高,眼尖地看到守在角门边的夏夏。
她看到成一走过去,双眼发亮,期待地小跑几步。
当看到他额头凝固的鲜血后,踌躇着停在三步以外。
「成护卫,你受伤了?王爷他……」
成一别看眼,摇头。
「王爷他……在忙,等得了闲会安置宋姨娘的。」
他说得干涩,怕是连自己都不信。
如今天气炎热,尸体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夏夏煞白的脸上淌下几行泪,朝他行了一礼。
明知是自欺欺人,却还是开口请求:
「好,成护卫,王爷那边,还烦请你提醒着,莫要忘了这件事。奴婢就先回去守着姨娘了。」
夏夏性子懦,从我进入王府时便跟着我。
如今肯为我做到这个分上,已然不容易。
我本想跟着她一起回去冷荷苑的,身后却传来欢呼声。
我转身望去。
正看到沈宴安和柳清苒行完夫妻之礼,准备送入洞房了。
我和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一刻,我甚至以为他看的人是我。
5
不过,他很快收回视线,动身往婚房去,我也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从掀盖头环节开始,沈宴安就开始有些不对劲。
他神色游离,喝交杯酒时更是丝毫没有顾及新娘,仰头一饮而尽。
柳清苒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最后还是选择忍耐下来。
我坐在窗边,懒洋洋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在喜婆的声声祝福中,思绪被拉远。
我和沈宴安,其实也是喝过交杯酒,拜过天地的。
十年前,父亲以叛国罪被押入大牢。
宋府男丁充当苦力,女子已婚配的送去军营,未曾婚配的纳入教坊司,充当官妓。
我进入教坊司的第一晚,就有人指名要我接客。
曾经的大将军嫡女一朝从云端跌落,有的是人上赶着沾染。
那天,我割断绳索,准备逃的。
却在半路被沈宴安的人给拦住,请入房中。
天边最后一弯明月也被乌云遮盖,昏暗的烛光中,他神色晦暗。
他用食指掐着我的下颚,迫使我抬头去看他。
「烟儿,只要你乖乖在此地为我打探情报,我定会护你周全。」
烛光下,他端来酒杯,与我交颈而饮,许下珍重诺言。
床榻上,他将我捧在手心,赞我是举世难见的明珠,洁白无染。
我便犹如溺水之人寻到浮木,甘愿为之驱使。
以至于后来,我从教坊司脱身没几年,他又将我送入青楼,还亲手送上别人的床榻,令我受尽折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