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臻看着岑染躲避过去的眼神,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一动,许久,低低地说道:“我怀疑是岑建。前段时间大伯将岑建安排到了岑氏,我车祸后职位空缺,岑建顶了上去。”
岑染猛然回头,看向他,问道:“调查过吗?”
岑臻摇了摇头,道:“出事后我便行动不便,这件事情我不希望我爸妈知道,阿染,三哥希望你能帮帮我。”
岑染想起在谈家时,岑家那般嚣张目中无人的模样,一字一顿微冷地说道:“倘若是他做的手脚,三哥,让他滚回谈家去。”
“这个自然,这些年我也算是忍了他许久了。”岑臻点头,兄妹两人对于岑建的感觉都极度不好。
“你回来的事情大伯已经知道了,我看你还是先避避风头,去我那里住吧。”岑臻想到了什么,叮嘱道。
岑家,她固然是不愿意回去住的,那里有她太多不愿意回想起的往事,可若是想要帮三哥调查车祸一事,她便只能回到岑家那个风尖浪口去。
正在这时,岑染的电话猛然响起来,低沉缓慢的女低音,80年代的老歌带着淡淡的忧桑缓缓地吟唱着:是谁,在敲打我窗——
岑染从包里摸出手机,看着上面陌生的电话号码,接听,许久,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了,妈。”
她放下电话,看向岑臻,嘴唇颤动,有些无措地说道:“三哥,我妈让我回家。”
她站在岑臻面前,眼神有些游离,恍若一个迷路的孩子,大约没有哪个孩子在接到自己母亲的电话后会是岑染这般的反应。
岑臻猛然握住她的手,沉沉说道:“别怕,阿染,我让夏侯陪你回去。”
夏侯?岑染回头看向等在一旁给他们兄妹两人留下空间的男人。
“夏家的老爷子在军区德高望重,夏侯此次回来便是调职京都,任职少将。”岑臻点到为止,用眼神安抚着岑染。
岑染微微吃惊,看了眼夏侯再看向岑臻。这是要狐假虎威,借助夏家的权势来保她在岑家的地位?
岑东南可以不看重一个少将,但是他身后的庞大家族却是不能视若不见的,更何况,从政的岑东南怎么可能会放弃结识夏家的机会?
“只能这样吗,三哥?”岑染感觉有些冰寒。
岑臻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阿染,你生在这样的圈子里,必须按照它的潜规则来,否则只能被它碾死或者驱逐。”
岑染垂下头,嘴唇有些苍白,许久,恹恹地说道:“正因如此,我才讨厌岑家。”
她走到一旁不说话,也不知岑臻怎么跟夏侯说的,夏侯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走,阿染,送你回家。”
他喊着她的小名,很是亲昵熟悉,就如同相识多年的朋友。
岑染脸色一变,条件反射般地避开夏侯的手,身子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当年,他也爱揉她的头发,喜欢在夜色中站在岑家的院子里,闻着满院飘香的丹桂,矜贵而优雅地沉思。她那时还年少,沐浴之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悄悄跑到他的身后,笑眯眯地正准备吓他。
岑锦年如同身后长了眼睛一般,眼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的沉郁,以一种平淡而倨傲的语气说道:“阿染,你跟我来。”
他伸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将她带到房间,用干毛巾擦拭着她湿漉漉的长发,他做的认真而专注,英俊、疏离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的情绪。
她的心被烫熨的很是柔软,如同一弯春水,末了,岑锦年垂下眼,带着凉意的修长指尖滑到她的脑后,他靠近她的耳朵,低低蛊惑地说道:“阿染,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此去经年,人与事皆面目全非,她再也不准任何人碰她的头发,包括岑锦年。
第13章 你是我的血中骨,骨中肉(十三)
到岑家旧宅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下班的人潮将车道堵得水泄不通。
夏侯将车开到岑家宅子的门口,年轻的警卫出来要求看证件。
“小姐找哪一位?”警卫问道。
时隔多年,连警卫都换了,不知道她是岑家的人。
“我找薛梅。”岑染淡淡地说道,“你告诉他,我是岑染。”
她母亲薛梅,乃是岑东南的第二任妻子。
警卫拨了电话进去。她静静地坐在车内,看着夜色里的岑宅如同一尊巨兽,在满城灯火中留下巨大的虚影来。
有刺眼的灯光照来,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进来,她看见警卫敬了礼,放行。
车子驶进岑宅,她能感受到有一道冰冷的视线隔着车窗看过来。岑染抬起脸来,她巴掌大的小脸暴露在灯光下,透出一丝莹白的润泽来。
那道视线?岑染不自觉地挺直了身体。
警卫给他们放行,夏侯将车子停到了院子里,见她脸色有些僵硬,笑道:“岑四小姐,走吧,这可是你自己的家。”
岑染深呼吸,下车,朝着夏侯说道:“今儿谢谢你,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夏侯却是挑了挑眉,直接拽住了她的手,闲闲地说道:“反正都到了你们家,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夏侯的手很温暖,掌心有着常年摸枪的老茧,岑染的身子因为他的碰触而轻轻一颤,她这几年着实有了一些洁癖,不愿意跟异性接触。
不过夏侯这般坦荡直接,她倒是觉得自己要是抽回手,是不是过于矫情了。也许是把她当做小妹妹罢了。
“请问先生小姐找哪一位?”一个帮佣的阿姨走出来,看见他们,很是客气地问道。
“刘妈,她是阿染。”一道清冷、无一丝温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夜色中,岑锦年从车库出来,他走的极慢,步伐优雅如同荒野上的猎豹。
“原来是四小姐回来了。我去通知老爷和夫人。”刘妈认出了岑染,很是欢喜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