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晏父和晏母整个人都怔住了。
而晏平渊也看着晏云舒,俨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了当。
晏父率先回过神,碍于晏平渊,他也不敢动火,只能用言语警示晏云舒。
“云舒,你又胡闹什么?”
晏云舒看着他们,眼神坚定:“爹,我没有胡闹,我就是要嫁给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冲动。
可一想到自己一回苏州嫁了人,此生便难见晏平渊一面,她的心就很痛。
直到此时,晏云舒才明白,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
晏父被气的脸色通红,晏母也不知道该如何劝。
最终,晏平渊冷静开口:“二位从苏州赶来一定辛苦,不如先下去歇息吧。”
说完,便让人将晏父晏母请下去休息。
等人都走了,晏平渊才将目光放在晏云舒身上:“云舒……”
话未说完,身边的人突然扑进怀内,死死抱住他。
只一瞬,晏平渊的心就像被烈日灼热的冰,化成了水。
晏云舒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闷声说:“我不再是你的妹妹,不再是被你捡来的遗孤,更不再是身负重责的镇南将军,我……我能不能自私一点?”
说着说着,声音多了分哭腔。
晏平渊感受到胸口的湿润,心骤然一紧。
他扶住晏云舒的脸,后退一步。
果不其然,她哭了。
“你何时这么爱哭了?”晏平渊轻轻拭去晏云舒脸上的泪,言语间满是爱怜。
晏云舒也分外窘迫地擦了擦眼角,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成了爱哭鬼。
仿佛这一世要把上辈子忍住的眼泪全部哭完才行。
“我不想嫁给沈家公子。”晏云舒哑声道。
无关沈少翎是不是痴呆儿,哪怕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她都不愿嫁。
她爱的人,从来都是晏平渊。
晏云舒攥着晏平渊的衣袖,微红的双眼静盯着他:“平渊,你可愿娶我?”
一声“平渊”,像是烟火在晏平渊脑子里绽放。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名字这般好听,连那颗狂跳的心好像都要破胸而出。
“我……”
晏平渊刚吐出一字,脸色忽的一白。
他忙转过身,竭力咽下喉间那股腥甜。
晏云舒脸上闪过抹慌乱:“你怎么了?”
晏平渊不敢回头:“没什么,你先回房休息吧。”
说完,他匆匆离去。
晏云舒僵在原地,顿觉胸口压了块重石。
晏平渊是在逃避,还是在委婉的拒绝?
她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心尖漫起股说不出的悲凉。
书房。
晏平渊跌跌撞撞跨进门,径直走向架几案。
谁知刚拿起案上的药瓶,便吐出一口血。
殷红的血溅在写着“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的宣纸上。
晏平渊紧缩的眸子颤了颤,缓缓拭去嘴边的血迹。
蓦然间,他想起十八年前患伤寒一事。
那年他险些丧命,全靠一位相士的药才得以活命,但身子已大不如前。
相士还说重病为一劫,这一劫让他丢了一魂,此生命难长。
晏平渊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此刻,他又极为恐惧。
凝着案上的血迹和药丸,他眼眶渐涩。
大夫说过,从服用这药开始,他的命也不过就半年了。
一个正青春年少,一个行将就木,如何长久?
夜阑,沁春院
晏云舒坐在塌上,面对着烛火发呆。
门忽然被推开,晏母轻轻走了进来:“云舒。”
晏云舒回过神,起身将晏母扶到榻前坐下:“娘,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
“来时没机会跟你说上话,见你院里还亮着,便想进来看看。”晏母目光慈爱。
晏云舒脸上浮起丝愧意:“爹还在生我气?”
闻言,晏母叹了口气:“莫说你爹,连娘也气,云舒,你为何千里迢迢来京,还要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将军?”
晏云舒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她抿抿唇,只能靠在晏母肩上撒娇:“娘,女儿心里只有将军一人,不愿再嫁他人。”
晏母蹙起眉,摸着晏云舒的头:“莫非你对将军一见钟情?”
晏云舒沉默了瞬后点点头。
得到她的回应,晏母更觉忧虑,思来想去还是道:“云舒听话,这种门第不是咱们高攀的起的,明日还是同爹娘一块回苏州吧。”
晏云舒直起身,语气满是倔强:“娘,我……”
“你看重情意,难道从未想过以后?”晏母正色问。
晏云舒不解。
晏母摇头叹息:“且不说以你的出身只能做将军妾室,就年岁而言,他比你爹可是还要大上两三岁。”
说着,她拍了拍晏云舒手背:“将军虽生的英武俊朗,但到底是个要征战四方的武将,哪日他战死或病故,你可就成寡妇了,爹娘怎么舍得。”
看着晏母眼中泪光,晏云舒也心生不忍:“娘……”
门外,一个站立了许久的玄色身影晃了晃,而后怅然离去。
面对晏母苦口婆心的劝解,晏云舒并没有动摇留在晏平渊身边的心。
她站起身,眉眼间只有坚定:“娘,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我觉得,若两情相悦,哪怕相守一日也抵过终生,若寡情薄意,那便只有度日如年。”
晏母怔看着晏云舒,恍觉这个被自己从小宠着的女儿,有种被岁月洗礼过的稳重。
片刻后,她终究是妥协了:“我去同你爹说说吧。”
次日,晏父和晏云舒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加上晏母的劝说,他终于同意晏云舒留下。
在将军府又住了几日,晏父和晏母才离去。
分别时,晏父不舍地握住晏云舒的手:“若有委屈就回家,爹娘都在。”
短短几字,让晏云舒险些落泪。
目送晏父晏母的马车远去,她才转身望向站在府门口的晏平渊。
四目相对不过一瞬,晏平渊便挪开了眼,转身进了府。
晏云舒怔了怔,抑着心头的沉闷跟了过去。
长廊,昨夜残留的雨水从瓦沿低落。
察觉到身后的“小尾巴”,晏平渊越走越快。
“等等!”晏云舒直接跑到晏平渊面前,拦住他的去路,“这几日为何都不理我?”
晏平渊头一遭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其实,你应该跟你爹娘回去的。”
这话像针刺着晏云舒的心,痛意蔓延。
晏云舒看着晏平渊,语气低迷:“你不是说你不许我嫁人吗?”
无言了片刻,晏平渊袖中紧握的手陡然一松。
他径直绕开晏云舒,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云舒僵在原地,只听得晏平渊一句透着薄凉的余音。
“你已不是我妹妹,我也没资格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