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国天历一年。
皇宫，膳食监。
宫女们一边做活一边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紫云殿的淑妃娘娘因为被陛下夜夜留宿圣宸殿，遭人嫉恨投毒了……”
众人皆惊，唯有一个老宫女冷哼一声。
“她这么得宠还不是因为她姐姐，陛下从前的贴身女官素浅，要不是素浅被从小和陛下定下婚约的灼卫郡主杀害，如今哪有她的份。”
又是一阵惊呼。
“那个灼卫郡主这么嚣张恶毒！现在如何了？”
“被罢黜了郡主之位流放北漠，些许是死了吧……”
卫琬听到这里，和面的手一顿。
身上的粗布麻衣掩盖不住她秀丽的身姿，可一转身，脸上半面铁面具却丑得骇人。
三个月前，新皇登基。
各地行宫选调宫女，因为点心做的好，卫琬被强行从骊山行宫征入宫中。
宫女们正说着，突然，一群带着剑的禁卫军闯了进来！
“统统带走！”
“已查出淑妃娘娘乃膳后中毒，陛下口谕，将膳食监宫女全部带到殿前审问！”
听到要面圣，卫琬顿时心凉了半截。
但很快，她就和其他宫女一样被押到了紫云殿。
灯火通明的殿里，太医忙进忙出。
所有宫人皆低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卫琬更是攥紧了手，面色全无。
“陛下驾到！”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口传来通报太监尖锐的声音。
卫琬浑身一颤，紧张得掌心尽是冷汗。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走进，卫琬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将头埋的都磕在了地上，全身紧绷。
但事与愿违，一道带着寒气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抬头。”
卫琬枯瘦如柴的身子止不住地轻颤。
她动也不动，艰难无比的开口：“奴婢相貌丑陋，恐会碍了陛下的眼。”
她沙哑的声音如同火烧过一般异常难听。
殷子墨怒火中烧，伸出大手一把钳住了卫琬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感受到那冰冷的视线寸寸扫过脸上，卫琬头皮发麻，想躲却又无处可躲。
下一秒，殷子墨的嗤笑就在她耳边响起。
“卫琬，别来无恙。”
卫琬面色惨白，粗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发出：“陛……下。”
殷子墨眯着眼，打量面前的卫琬。
流放五年，他都快忘了她了，变化之大，连他都惊讶。
曾经骑着烈马敢在皇城中肆意奔跑的卫琬，如今竟变成了宫中最低微的宫女。
“你怎么回来的？”殷子墨松开手，随意问。
卫琬的手死死掐着大腿，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这时，御医从内殿走出。
“启禀陛下，淑妃是吃了玉带糕而中毒的。”
卫琬还来不及反应，和卫琬同入膳食监的宫女阿芙先一步跪了出来。
“回陛下，这玉带糕只有卫琬会做。”
她的话一落，其他宫女纷纷开始附和，将全部责任都推给了卫琬。
一股无力的苍凉瞬间席卷了卫琬的全身。
殷子墨戏谑的看着眼前场景，冷笑着勾起唇角：“你认吗？”
“我……”卫琬猛地抬头，却在看清男人脸上寒意时，浑身一颤，又跪趴了下去。
“我认。”
她眼里一片空洞，却死死攥紧手，将头又埋了下来：“求陛下饶命。”
殷子墨眼中惊讶一闪而过，他知道的卫琬向来都是一身骄傲，又怎么会甘心白白被人泼脏水。
他抿紧唇角，面无表情：“卫琬，你的骨气呢？”
卫琬听着这句话，眼里涌出凄凉和苦涩。
骨气？
骨气能让她活下去吗？还是能不挨饿不挨打？
她还要活下去，她答应了一个人的事还没完成！
“陛下，求您饶命。”卫琬止不住的颤抖，不断磕着头。
殷子墨彻底没了耐心。
“既然证据确凿，那就带下去，杖毙。”
第二章 曾经的第一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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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琬浑身一震，抬起头哀求：“陛下，只要陛下能绕我一命，让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吗？
殷子墨狭长的凤眸眯了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当真？”
他倒是要看看，曾经一身傲骨的灼卫郡主是不是当真能为了活命什么都肯做。
卫琬死咬的唇瓣有些发白：“当真。”
“那好，明日北漠使臣上殿朝拜，你来陪他们喝酒助兴。”
殷子墨俊朗的脸上闪过嘲弄。
卫琬面色一僵，耳边划过震耳雷声，全身仿佛置身冰窖。
北漠……
那个与南辕国世代为仇，让卫家三代人战死沙场，让她连最后一个关心她的人都失去的北漠！
居然派使者上京了。
卫琬痛苦的闭眼，仿佛还能见到丫头红兰挡在她身前，浑身是血的身影。
“郡主，他们知道你是卫家人了，北漠的人不会放过你的，你换着我的衣服快逃！”
那奄奄一息却坚定的声音，在死前模糊不清的唤着：“爹，娘……”
“怎么？不敢吗？”殷子墨的眼底满是寒意。
卫琬抬起头，眼中带着绝望的看向殷子墨。
殷子墨欣赏着她眼中的绝望，嘴角微微上扬，他已经料到卫琬会拒绝这个要求。
卫家人和北漠，是世代的生死大仇。
卫琬多骄傲的一个女人啊，怎么会为了活命屈服？
“陛下能不能……换一个要求？”卫琬心揪成了一团。
殷子墨勾起唇角：“你没有选择。”
他倒是要看看卫琬究竟能为了活命，可以卑贱到什么地步。
久久的无声，让殷子墨眼里浮起嘲讽，但还没等他再开口。
“好。”
卫琬竟应了下来。
殷子墨心中惊讶，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跪着的女人。
冷哼一声后，他就离开了紫云殿。
许久，膳食监的宫女从地上互相扶着站了起来。
所有人暗地打量着卫琬，不知道这个毫不起眼的宫女，为什么能从高高在上的皇帝手下留得一命。
只有卫琬还跪着，无人搀扶，一直用手捶着腿。
等宫女都走了，她才终于踉跄着起身，一瘸一拐的离开。
原来，她竟是个瘸子！
淑妃下午醒来后，听见贴身女官说陛下没见到她就离开后，在殿里发了好大通脾气。
翌日。
仙云殿，皇家用于招待各国使臣的宫殿。
卫琬垂着头站在一众宫女中。
北漠使臣团已经坐在了席上，彼此用北漠话交谈着。
卫琬听懂了，今日北漠主使臣告病未能参加。
酒宴过半，殷子墨似乎忘了她，看都未看她一眼。
就在卫琬悄悄松了口气时，一个女官将一盏酒壶递给她，话里带着一丝凌厉：“陛下命你，去给副主使敬酒。”
卫琬脸色白了几分，但还是硬着头皮一瘸一拐的走到北漠副主使的身边。
北漠副主使看着卫琬脸上丑陋的铁面具，脸皮一抽，将手中的酒杯重力砸在了酒桌上！
“陛下的皇宫里是没有女人了吗？这样的女人也配上台面！”
卫琬站在一旁，枯瘦的身子止不住的轻颤。
殷子墨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一沉。
换作从前，卫琬要是听到有人说她半句不好，早就扬起腰间的长鞭打了过去。
可如今的她，卑微得简直可笑！
“这话错了。”
殷子墨嘴角勾起残忍笑意：“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卫琬脸色煞白，猛地抬起头，看着御座上高高在上的男人，眼里都是乞求……
不要，求求你，不要说出我姓卫，不要让卫家再因我蒙羞，求求你……
殷子墨挑挑眉，看够了卫琬眼中的哀求，才说：“招待你的这位宫女曾经可是一位郡主，因为心思毒辣，害人害己，才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北漠众人仿佛听到笑话一般，哄堂大笑。
“陛下真是心慈手软，这样的女人换做我们早就挫骨扬灰了，您竟将她留在宫中。”
卫琬几乎端不稳手中酒壶，一股钻心的痛席卷了她身体每一寸地方。
害人害己。
心慈手软。
这真是她听过最大的笑话。
殷子墨余光瞥到面如死灰的卫琬，见她竟然还能硬撑，心下冷笑。
“留下她，是因为她有张倾国倾城的脸。”
北漠的使臣纷纷摇头表示不信。
殷子墨的目光看向埋头的卫琬，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
“把面具摘下来给大家助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