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冤昭雪,蒙灰的明珠终得见日光。
一切尘埃落定。
……
宰相府中,美人卧榻。
沈幼宜侧身枕在薄衾上小憩,一身琉璃色纱裙恹恹坠地。
似是梦到了什么可怖之事,她紧闭的眼睫之上黛眉微蹙。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沈幼宜的睡眠一向很浅,被惊醒的她仓促起身。
她刚想开口解释自己并非故意睡过了头,才发觉这里已经不是公堂,更不是谢府,来人也不是谢锦安,而是她的二姐苏娴琅。
“小妹,可是又做噩梦了?”
苏娴琅一身官袍,像是刚刚下朝回来,她端着膳食走进,步态轻盈。
“二姐,我……”
一瞬间,沈幼宜的语气有些哽咽,她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二姐的怀里,紧紧环住。
苏娴琅低头看她的模样,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你的心底可还是惦记着他?”6
沈幼宜微楞,久久没有说话。
她与他的情意早被他一封休书断的彻底。
所谓惦记,不过是割舍不断那个曾经为了谢锦安不顾一切的自己罢了。
想着,她摇了摇头,心中情绪复杂万分。
“若是不惦着他,梦里又为何叫着那负心汉的名字?”
见妹妹没有说话,苏娴琅没有再问。
而是转身朝她招手道:“不说这些,府里下人说你近日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这是我吩咐厨师特地为你做的银耳羹,赶紧趁热吃了。”
沈幼宜心底触动,点了点头。
她端起羮碗,小小抿下一口,一股熟悉的味道便在唇齿之间留下。
苏娴琅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兀自叹道:“今日上朝之时,源城传来消息,闹了严重的水涝。”
“水涝?”沈幼宜微楞。
苏娴琅身为朝廷御史,为此事也是忧心忡忡:“陛下已经遣人百里加急处理此次灾害,只是又不知这次要死多少百姓。”
闻言,沈幼宜手中的羹汤顿时就失了味道,身为圣医谷传人,她十分明白水涝一发,源城之地便易生瘟疫。
苏娴琅见她失了神,便道:“今日盛京街上可算热闹,圣上特地开放了今日的宵禁为源城遭遇水涝的百姓祈福,你可要一同去看看?”
沈幼宜点了点头,二姐是想她多出去走走散散心。
出宰相府时。
一个萧瑟落寞的背影出现在沈幼宜的视线中。
谢锦安站在宰相府的正门口,着一身单薄的黑衣,如松柏一般一动不动地伫立在侧。
家丁拿着扫帚走出,轰赶着人:“赶紧走!你一个被削了官阶的人老赖在我们宰相府作甚,我们家小姐是不会见你的!别白费力气了!”
扫帚打在谢锦安的伤处,他吃痛闷哼,但依旧纹丝未动。
苏娴琅冷哼一声道:“这负心汉每日辰时来,酉时去,倒是坚持,若是当初有待你这半分心思,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沈幼宜脚步微顿,收回视线,看向苏娴琅,只轻声道:“二姐,我们走后门出吧。”
第14章
入夜,盛京街上。
秋寂的月色淡淡地散在红砖绿瓦之上,楼阁飞檐鳞次栉比。
街上人来人往,荷叶灯笼各色高挂。
沈幼宜一身白色琉璃纱裙在人群之中,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曾记得几时,她那晚走在这街上时,正是遍体鳞伤地要回谢府。
想及此,她自嘲一笑。
“小妹,怎地突地这般笑?”苏娴琅站在她的身旁,脸上写满了担忧。
“没什么二姐,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沈幼宜偏头看向她,摇了摇头。
苏娴琅一向聪明,自己妹妹一说她便知道是什么样的往事。
但她也没有再问,而是试着去转移妹妹的注意力。
“小妹,你看那个荷叶灯好不好看?”
顺着二姐的手指所指,沈幼宜抬眼看去。
然后她却没有看到那个荷叶灯,而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俊脸——谢锦安。
心慌的一下下沉。
沈幼宜怔愣地看着对面的人,攥紧的手心冰冷。1
谢锦安头戴官帽、一袭玄衣,鹰隼般的黑眸紧盯着她,
他该是今晚在此处当差,恰好撞见了她……
苏娴琅没有得到妹妹的回应,她顺着沈幼宜的视线看去,竟是那负心汉谢锦安。
谢锦安绕过人群,大步朝她而来。
“宜儿。”嗓音沙哑,像是绕尽了思念。
沈幼宜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蹙眉疏离道:“谢大人,你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请莫要随意称呼我的闺名。”
苏娴琅看向谢锦安时,温柔的眼眸骤冷:“谢大人离我家小妹远一点才好,莫不是忘了几日前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盛怒?”
句句铿锵,谢锦安攥了攥右袖边的纹绣,眼眸微敛:“谢某无意冒犯,只想问相府四小姐一句话。”
说罢,男人漆黑的眼眸看向沈幼宜,眼神之中的柔意几乎快溢出来。
沈幼宜看出他眼里的柔意,只觉得讽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