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了他眼底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欣喜。
爷爷奶奶把空间让给了我们。
我把东西带来的东西搬进了他隔壁的房间。
周野皱着眉头问我:「你这是做什么?」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爷爷奶奶说他们有房间要出租,正好这里离我公司近,就让他们租给我了。」
「胡闹!你要是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怎么能说租?」
我转过身看着他,「你不介意我住在这里就好,我也住不了多久,回头我恋爱结婚了就搬走了。」
周野僵住。
我越过他往厨房走,「爷爷奶奶今天不回家,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安安,你其实不用这样做。」
我径直往厨房走,「别紧张,我也要吃饭,顺带给你做一份。」
周野劝不动,便由我去了。
我搬过来之后,爷爷奶奶每个周末都会出门,到周一早上才回来。
周野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跟我谈,每次都被我忽悠过去。
加上爷爷奶奶都站我这边,他就是想赶我走,也无计可施。
我每天上班前下班后都会先去跟他打个招呼,夜里坐在院子里,我给他讲公司的趣事,偶尔会抱怨工作太累。
他一开始不回应,似乎在拒绝我跟他套近乎,可是我坚持给他讲。
时间长了,他有时会帮我分析工作上遇到的困难。
那个时候,我总是会用崇拜的眼神看他,
「周野你真厉害,我问了几个同事,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每当这个时候,周野就会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一天夜里,我经过他窗前的时候,看到他吃力地扶着墙,试图站起来。
他刚站起来又摔地上,然后再爬起来,再摔……
我看着他反复地在爬起来和摔倒,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每天尽可能早地完成工作回家,跟爷爷奶奶一起做饭,饭后跟他们在院子里说说笑笑。
小小的院子,欢声笑语逐渐多了起来。
这一天,我跟往常一样下班回来,发现邻里看我的眼神不对劲了。
我跟她们打招呼,隔壁大婶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跟我说:
「闺女,你赶紧搬走吧,这家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心下不悦,面上不动声色地问:「大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这老太太的儿子是混道上的,儿子儿媳死得可惨了,据说他们的孙子也站不起来了,都是报应啊……」
「大婶!」我沉着脸打断她的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哎哟,诋毁人的事我们可不干,这是可靠消息,你别不信。」
「我自有判断。」
扔下这句话,我往回走。
进家门后,我第一时间感觉到家里不对劲。
爷爷奶奶平时这个时间应该在院子里打太极,但现在屋里没亮灯,院子里也没人。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间,我大步朝周野的房间走去。
周野的房门没关,我一眼就看到了在扶着墙艰难走路的男人。
屋里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连续走了几步,忽然脚一软,眼看着他就要摔倒,我的心猛地一跳。
可他又稳稳地站好了。
周野眸光微黯,示意我把轮椅推过来。
坐到轮椅上,他才缓缓开口:「爷爷奶奶回老家了,安安,你也走吧。」
我不动声色地问:「赶我走,好歹要有个合理的理由。」
「爷爷奶奶已经回老家了,我现在不想对外租房了。给你一周时间找房子,找到了就搬走吧。」
我没说话,关上了他的房门,又回到他的面前,默不作声地去解他的衣扣。
周野神色慌乱,手足无措地来抓我的手。
「你干什么,安安,你别动……」
他把我的手按住,呼吸有些乱。
我看着他,眼底带笑,「看,我要是走了,有人对你动手动脚的,你吃亏了怎么办?」
周野彻底僵住,脸上浮现一丝恼怒。
我抽出手,给他把解开的扣子一个个扣回来,
「我不走。如果你能正常行走还想让我走,那我就收拾东西离开。」
周野沉默了很久很久,妥协了。
我每天照常生活,忽略那些对我指手画脚的人,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周野自从能短时间站立后,他也不再避着我练习,每次他能多走几步,我就毫不吝啬地夸他。
至于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我们谁都没有提过。
一个月后,上面有人发话了,说这是谣言。
那些造谣的人被抓了进去,一夜之间,那些风言风语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邻居开始和我打招呼。
与此同时,周野能走路了!
虽然还是不能长时间站立,但他已经不用借助外力了。
把这个消息告诉爷爷奶奶的时候,他们很开心,当问到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二老竟然说在老家住习惯了,不回来了。
周野能走后,我们俩的互动频率更高,有时候不小心的肢体触碰无法避免,而我惊喜地发现,周野不再像以前那样避嫌。
但我们之间始终隔着那层纸,谁也没捅破。
半年后,周野如常人无异,我们一起去看了爷爷奶奶。
他们见周野能恢复了正常,两个老人家老泪纵横,拉着我说我是他们家的福星。
从乡下回来,周野租了个门面,开始做钢材生意。
他每天早出晚归,身体一天比一天健朗,那些消失的腱子肉也长了回来。
我有时候也会加班,时间晚了,就会和附近的男同事一起作伴回来。
周野发现后,黑着脸不理我。
那天我一下班,就看到他在我的公司门口等我。
我跟他说话,他不搭理我。
到了家,他要去做饭,我拉住他,「你在生什么气呢?」
周野依然没有好脸色,「你知道跟一个男性一起走夜路多危险吗?被占便宜了怎么办?」
我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秒,上前一步,对他上下其手,「像这样被占便宜吗?」
他惊魂不定地抓着我的手,「你……你……」
我一本正经地挣脱开他的手,继续去扯他的衣服,「这样?还是这样?」
他呼吸都变了,「安安,你松手,会出事的。」
我早就盼着出点什么事,省得他跟一块木头一样,忘了自己曾经说的话。
明明都恢复了,不赶我走,也没有其他表示。
出事的后果就是,我起不来床。
他把爷爷奶奶接了过来,说要给我们举办婚礼。
这个傻子,真当我介意这些形式呢?
不过看着他傻笑着忙前忙后的样子,随他去吧。
1.周野篇
我爸在道上当卧底。
殉职后,我妈受不了这个打击,把我留在爷爷奶奶家就随他去了。
爷爷奶奶痛失两个亲人,为了保障我的安全,忍痛找了一户人家收养我。
临走前,他们给了那个人好多钱,想要确保我衣食无忧。
可他们刚走,那个人就把我赶了出去。
那一年,我十岁。
或许遗传了我爸骨子里的顽强,我流浪了几个村子,找了个凉亭住了下来,成了家户喻晓的孤儿。
没人知道我的来历,因为那个收了钱的人家,早已经带着家人离开了这个镇。
所幸这个村子里多的是心地善良的婶婶们,他们心疼我,把家里的旧衣服旧棉被送到凉亭。
偶尔遇到我,会给我点食物。
我没有别的回报方式,便每天上山砍柴,送到她们家。
十三岁,我有了力气,除了砍柴,偶尔也会山上打点野味,到街上去卖点钱。
那天下山很晚了,我在路上看到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孩子扔到山上。
那孩子看起来不大,哭得很可怜。
我把她带了回家,给她取了个名字:周平安。
平安平安,平平安安。
从此,我不再是一个人。
平安一天比一天大,这样下去跟我混也没出息,可我又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镇上的一个老板问我要不要去镇上给他看仓库,能给我提供住宿。
我答应了。
那天我很早就回了村里,打算带着平安搬到镇上。
可是她的父母找来了。
我看到她在田埂上狂奔,转头回凉亭拿了刀。
等平安靠近了,我才发现她的脸上全是血。
愤怒让我恨不得砍了眼前的两个人,但我不能,他们是平安的父母。
他们被我震慑住,但没走,反而开始骂人,各种难听的话都骂了。
平安从我手里夺走刀,朝他们乱砍。
他们终于被赶跑,可平安哭了。
这傻丫头以为抱着我哭我就看不到她哭了,也不看看自己拿我的衣服擦了多少眼泪。
到了镇上后,我发现平安喜欢往学校凑。
我妈是书香世家的孩子,跟在她身边的那些年我认了不少字,读过很多书。
可平安不一样,她没上过学,渴望上学。
我不想她跟我一样一辈子当苦力,便下定决心克服困难让她去上学。
四处找关系办证明的时候,我还是被那些人发现了。
他们说我长得像我爸,我极力否认。
他们为了这张脸为难我,让我去山上住几天才给我开证明,上户口。
我答应了。
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好歹活着回来了。
可是他们耍赖了,不肯给我开证明,还要继续为难我。
这时,一个叔叔出面替我解了围。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叔叔是我爸的同事。
他帮我处理好这些事,又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让我有困难就打这个电话。
我问他是谁的号码。
他说是我爷爷奶奶的号码。
他还说,爷爷奶奶把我送走之后就后悔了,搬了几次家后想把我接回去,但是找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