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要欺负你。”奚军整张脸都不认可的皱了起来，说，“他会欺负你的。”
季青林几乎是想上手了，他从小练的散打，杨惠卿生怕他伤了奚军，忙说：“不会的，我们认识，他不会欺负我的。”
“程小姐……”
“听话。”她说。
奚军怔了怔。
杨惠卿顿了片刻，放低音量说：“真的没事，这里到处都是人，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奚军看了看四周，果然来来往往都是人，这才不情不愿的往包厢里面走。
杨惠卿这才看向季青林，他整个人紧绷得厉害，下颌线也咬得紧紧的，看上去十分不好接近。
她深吸一口气，道：“说吧。”
“可真护着啊。”季青林讽刺的说，“一个乡巴佬而已，又丑又土，就你当成宝。”
杨惠卿淡然：“他挺好的。”
季青林不说话了，手里紧紧拽着香烟，打火机掉在地上。
杨惠卿见他没话可说，便要走，他也不让。
“既然生着病，就别抽烟了。”她好心劝了一句。
“为什么不抽？反正死了也没人心疼，抽死算了。”他说话的语气依旧很冲，仔细听去，琢磨一下，就知道这是在找存在感。但凡稍微好言好语劝他别抽了，保准立刻就把烟丢了。
杨惠卿淡淡说：“你再这样，我要走了。”
季青林抿了下唇，红着眼睛说：“那个是谁？”
杨惠卿说：“你问谁？”
“那个黑人。”
杨惠卿声音冷下去：“你说话就不能放尊重点？他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季青林心寒得厉害，她情愿帮一个陌生人说话，也不愿意问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让他等着她回来，他这些天就听话的没有再找她，那么心急也还是等着，可是她连回来也没有通知他。
如果不是今天撞见，谁又知道她会什么时间通知自己？
季青林抓住她的手，不甘心极了，声音因为这些天纵情烟酒，沙哑得厉害，“我现在差劲到连一个乡巴佬也比不过了？”
杨惠卿没说话。
奚军因为担心杨惠卿，出来看到杨惠卿被抓住了，下意识以为她被欺负了，连忙朝他冲了过来，狠狠的一把推开季青林。
放在以往，季青林当然出不了什么事。可是最近，他的身体状况很差，一推就被推倒了，他撞在了洗手台上，呕出一口血来。
这可把奚军和杨惠卿吓坏了。
季青林要出什么事，奚家不可能会善罢甘休。
杨惠卿几乎是立刻从旁边抽了几张纸，蹲在了他身边，给他擦干净嘴角的血渍，皱着眉头问：“你没事吧？”
季青林捂着胸口，有些艰难的说：“老婆，我疼。”
杨惠卿问：“那儿？”
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口，说：“这儿，好疼。”
杨惠卿有些复杂的看着他。
129
杨惠卿那只空闲的手赶紧拿手机打了医院电话，又猜测他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在微信上找到了顾越。
几分钟后，顾越飞奔过来，看到旁边的血迹，脸色也猛的变了，赶紧过来扶人：“联系救护车了吗？”
“联系了。”杨惠卿也不敢动他，看了眼旁边吓傻的奚军，安慰他说，“我得去一趟医院，你让我姑姑先带你回去。不要怕，这边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奚军嘴唇直颤抖，用眼神质问杨惠卿：我是不是，闯祸了？
头一回来到大城市，却遇到这种事情，他六神无主，生怕惹出人命来，又觉得一般吐血了就是很严重了，真的太吓人了。
“老婆。”
杨惠卿偏头看他，看他拽着她衣领的那只手，渐渐往上，握住了她的小指，然后再往上爬一点，手掌包裹住她整只手，紧紧的握着，一动不动了。
一直到上了救护车，他已经晕晕乎乎了，也都没有放开。
杨惠卿却坚定的、不容拒绝的，想把手从季青林掌心里面抽出来，他这会儿已经脱离了，吃奶的劲也留不住她。
他沙哑着声音恳求说：“老婆。”
杨惠卿冷道：“松开。”
季青林再次恳求说：“老婆，我不想松手。”
“医生护士会陪着你，而且我蹲着会很累，你要让我蹲一路吗？”杨惠卿反问道。
如果不是因为奚军推了他，杨惠卿今天都不会来，平常不可能一摔就出血，他的身体也是被他自己作践的。杨惠卿心疼不起来，也同情不起来。
季青林在听到她把话说完以后，就没有再坚持，把手给放开了。
杨惠卿很快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护士簇拥上来，很快就隔开了她跟季青林，她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顾越看着看着，那股子心酸感再次翻涌上来。
不久前还是小夫妻，居然能疏离到这种地步。
他想，哪怕是见了面，这次季青林恐怕也留不住杨惠卿了。就像之前杨惠卿在跳楼后留不住季青林一样，当时季青林甚至还出国去了，一玩就是好几个月。
季青林到了医院，就被火速拉去做检查了。
顾越跟杨惠卿两个人坐在外头，一时之间找不到言语，有点尴尬。
他总觉得杨惠卿整个人似乎更加冷淡了点，又觉得这冷淡的模样，似乎更加贴合她本人的形象，之前对谁都客客气气的状态，反而像是装出来的。
好半天，他才勉强说：“今朝姐，这段时间你跑哪去了？”
杨惠卿说话时，倒是还是往常模样，笑说：“出去散了一段时间的心。”
顾越小心翼翼的说：“季青林哥这段时间都挺颓废的，刚回国那两天，真的是满世界找你。后来生病了，谁也不想见就念叨着你，怪可怜的。我觉得你们结婚之后，他心回到你身上了。”
她笑了笑，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你觉得有几成回到我身上了？假如你心里不止一个人，你又愿不愿意为了其中一个放弃所有。不愿意的，因为失去的不是全部。”
顾越顿了顿。
“他这段时间，温湉找他，他都拒绝跟她见面了。”
杨惠卿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他的事情，你不用告诉我。”
“我只是觉得，是不是有误会什么的，万一还有挽回的余地……”
杨惠卿说：“不会有挽回的余地的。”
顾越安静了好一会儿，最终低低的叹了口气。
谁都没有再开口了。
半个小时以后，医生走了出来，说季青林这是耗了气血，前段时间本来就没有把身体养好，后续又抽烟喝酒不注意，身体里堵着口瘀血，今天被奚军那一撞，瘀血就吐出来了。
大碍是没什么大碍，但是就是得静养。
杨惠卿听到这里就放心下来，走到旁边给奚军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他那边应该担心得紧。
奚军接了她的电话，沉默了许久，说：“乔小姐，那个男人，他是你男人吗？”
杨惠卿顿了一下，没吭声。
“他是个坏人，好人不会看不起人。”
奚军还想说话，顾越就在病房里喊，“今朝姐，你赶紧过来。”
杨惠卿急急忙忙走过去，病房里，季青林正拔了吊瓶，就不管不顾要下地往外走。
“身体不要了？”她皱着眉问。
季青林看到她，整个人安静下来，乖乖爬上床，捂着肚子，有气无力的说：“我怕你走了。”
杨惠卿避而不答，只说：“我联系了你母亲，她很快就过来了。”
季青林脸色微变，艰难的说：“她过来，你就要走了，对不对？”
130
杨惠卿看了眼时间，原本这会儿，她应该躺在房间里休息：“我有我的事情，何况你母亲会照顾好你。”
“但是，我就想你陪着我。”季青林盯着她说，沙哑的说，“你叫我等你，我就耐心等着，都不敢去打扰你。但那天回国，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前一个晚上，我都兴奋得有些睡不着觉。我们有好久没见面了，我想着终于能见到你了，可是回来以后，我找不到你。”
杨惠卿表情未变，说：“我先回去了。”
“你别走。”季青林说，“我叫我妈回去，你别走。”
他说着就要去打电话，杨惠卿却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外走去。
季青林看着她坚决的背影，阴鸷道：“你要是走了，我不会放过那个乡巴佬。”
杨惠卿脚步微顿，回过头，冷冷的看着他。
那样的眼神，看得他又委屈，又难过，可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今朝姐，你就在这里陪陪我。”
杨惠卿笑了笑，平淡的声音里也带着浓浓的冷意：“如你所愿。”
她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却一言不发，闭着眼睛，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气氛诡异得有点可怕，顾越待不下去了，偷偷走了出去。
季青林几次张嘴想跟她说点什么，但是看见她疏离的模样，到底是没有开口。他有好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了，杨惠卿一在，他眼皮直往下耷拉。
又怕杨惠卿走掉，伸手想拉她的手，又怕她拒绝，最后只拽着她的一片衣角。
杨惠卿看了眼他骨节分明的手，清瘦的离谱，上面有很长一道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哪天喝酒喝多了蹭到了。
有杨惠卿在，季青林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杨惠卿从高处含笑看着他纵身一跃，下一瞬间鲜血染红地面，她却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像是解脱了。他就又给吓醒了，醒来后看见杨惠卿在身边，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杨惠卿睡着了。
她此刻少了醒着时那会儿的疏离与冷淡，整个人看上去安静而又美好，季青林无声的看着她。
杨惠卿不会知道他有多想她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明明是一个很粘人的人，不忍心看她在乔横山的事情上太无助，却还是咬咬牙去了国外。
季青林看着她，在心里冷笑了两声，一年前就说好一刀两断不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到头来，又着了她的道。一次次不记教训。
每一回都白白送上门被她折磨。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
这会儿的天气，晚上已经开始冷了。
杨惠卿穿的不多，单单薄薄的。
季青林怕她冻感冒，忍着胃痛翻身起来，拿了自己的外套想给她盖上，只不过这个举动惊醒了她。
杨惠卿睁开眼睛，伸手推了他一下。
这一推，他毫无防备，腰撞在茶几尖角，钝痛感猛烈。杨惠卿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就率先忍着痛开口安慰说：“我没事的。”
杨惠卿顿一顿，视线从他精致的五官划到他的衣服上，冷淡道：“你要做什么？”
季青林轻轻咳了一声，说：“天气很冷，我看你睡着了，想给你披个外套。”
“不用了。”杨惠卿没什么表情的拒绝道。
他的声音低了些，胃里火辣辣的，这段时间胃疼那是家常便饭，可季青林还是耐心的从疼痛中分神回答他的问题：“可是，我怕你感冒。”
“不需要。”
季青林拿着衣服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声音更低了：“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