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若颇为享受这种每日往兜里进钱的感觉,卖货之余特地将摊位一角清空了,挂上治病救人的幡子,顺带给人看病。
孙大娘都看呆了,佩服又好奇的询问:“妹子,你还会看病呢?”
“小时候跟老师傅学了些。”沈星若笑道,“大娘要不要号号脉?看您的面色近日睡得可不好。”
孙大娘瞪大眼:“哎呀娘啊,这你都能看出来?我确实没睡好。”
她说着,便将手搭过去,让沈星若号脉。
沈星若摸脉一看,脉象平稳,只是心火较大,令有些妇人家常年操劳坐下的小病,并没有什么大事。
“你月子里坐了病,本就不能着急,万事还是别上火,多休息的好。”沈星若叮嘱她。
“我月子里落了病你都能看出来?”孙大娘如今满脸都剩了佩服,转而又变成了忧愁,“我也不想犯愁,可我那大姑姐……唉……”
左右现在也没生意,两人凑在一起唠嗑,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沈星若隐隐也听出不对。
“怎么南边还遭灾了呢?”沈星若皱紧眉,这可是大事。
孙大娘的大姑姐能跑来投奔她,起码能证明遭灾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保不齐后面几日会有更多灾民迁移过来。
“可不是嘛,好好的粮食咋能让蝗神吃了呢。”孙大娘一拍大腿,愁的直挠后脑勺,“眼看着就要麦收了,就等新粮食下来好吃一年呢,结果临了临了遭了灾,现在跑我家借粮,我家能借的也不多,咋够她们吃一年的啊。”
“我看没这么简单。”沈星若红唇轻抿,空气中仿佛都隐隐透着不详的味道。
蝗虫一般是不能成群的,相比群居,它们更喜欢独居。
但若是成了灾迁徙各处,便证明当地的气候特征不适合它们繁衍生存了。
沈星若回想了一下天气,这才恍然惊觉,她自从穿越而来那天到现在,还未见过一场雨!
“坏了,要出事!”沈星若惊呼。
“啥坏了?要出啥事?”孙大娘不解,一把抓住她的手,被她这模样吓的脸都白了,“不会是我身体有啥隐疾吧。”
沈星若摇头,正要说话,便见一蓬头垢面的妇人,踉跄的走过来,猛地扑在她面前。
这人也不知多少天没进食了,双颊深深的凹陷进去,身上衣服脏污破烂,背上背着个包袱,脚下的鞋子磨损的格外厉害,一看便是长途跋涉过的。
妇人跪在她面前哭着磕头:“您能救人是不是?求求您了,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我没钱给孩子看病,医馆都不让我进,我的孩子啊呜呜呜……”
她哭的肝肠寸断,磕头磕的不要命,两三下便见了血。
沈星若感觉自己脚底下的地都被震的颤抖,连忙扶起她:“您先起来。”
“不,我求您了,您帮我看看我的孩子吧,我给您做牛做马都行。”
妇人执意的磕头,声声哀求着。
看这模样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知道,我给你看,不要钱!”沈星若紧皱眉头,见她哭的太厉害,简直听不见别人说话。
她不禁将语气又加重几分,带上了呵斥:“你先别哭了,再哭你孩子就真没救了!”
或许是她最后的声调太高,震慑住了这妇人,妇人这才止住了哭,抬头看她。
“真的吗?您真的肯救我孩子?那些医馆都不肯救……”
“孩子呢?”见她又要哭,沈星若连忙打断,“先带我看看病人。”
“孩子……孩子……”妇人慌张的起身,抓着她就要走,“孩子在城外。”
孙大娘吓了一跳,连忙抓着沈星若的手,呵斥妇人:“你干嘛呢,咋拽着人就跑?”
“我我……”妇人急的说不出话,只知道哭。
沈星若冲孙大娘笑笑:“大娘,劳您帮我看下摊子,我跟她去看看。”
话落,拿了药箱便跟着妇人跑走了。
“哎你这孩子!”孙大娘气急,一拍大腿,“跑那么急,总要问清楚啊。”
可惜,沈星若已经跑远了。
越往南门跑,沈星若便越心惊。
这里的难民已经成了规模,有能投奔的都去投奔亲人了,没有亲戚可以投奔的,都聚集在南门城外,横七竖八的躺着。
紧紧是隔着城墙门往外望去,沈星若便被一地望不到头的人镇住了。
他们不知是死是活,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些人能动一动,有些人却一动不动,数十只苍蝇盘旋着,飞舞着。
沈星若心惊,突然就不敢出城门了。
“站住!这里不让出入!”
城门内,衙役门手执长刀,挡住两人的去路。
妇人眼睁睁看着城门被缓缓关上,外面那一地人的画面,在自己眼中越缩越小,直到没有。
她崩溃了,猛地跪倒在地:“不——我孩子还在外面呢!官爷,官爷您就放我出去吧,求求官爷了。”
各个身配长刀,狠厉的呵斥想要出城进城的。
妇人又开始磕头,地上瞬间被染红了一片。
沈星若强自压下心中的震撼,挺直了脊背。
她是医师,治病救人是本命,哪怕前方万难千险,也不可能明知有人病重还不出手。
所以,越是灾难面前,她就越不能退缩。
她对着两位衙役轻声询问:“官爷,您看能不能放我们出去,她们一家逃难过来不容易,孩子眼看病的厉害呢。”
衙役皱眉看向妇人,眉目中满是嫌弃:“你逃难来的?”
妇人点头,边哭边应。
闻言那两人二话不说,驾着妇人双臂便将人连拖带拽的拉去南门,开了条缝将人丢出去。
动作行云流水,毫不客气。
沈星若瞳孔放大,内心猜到了衙役的想法。
——难民不能进城,进了城的丢出去,就是不能进城!
这个决策目前看来是正确的,因为谁也不能保证难民们恶极了会对城中百姓做什么。
人被逼急了,烧杀抢掠都是能干出来的。
沈星若客客气气的询问衙役:“官爷,我是大夫,方才那妇人的孩子病了,能不能放出出去为其看病?”
两位衙役对视一眼,其中一张着络腮胡子的衙役笑道:“你还敢出去凑热闹?知不知道出去了就进不来了?”
沈星若拧眉,连大夫都不能出去?
另一人衙役拧眉看她许久,问道:“你是之前那个诬告陈达子的妇人?”
“正是。”
沈星若细细思索,询问二人,“大夫也不能出城门,那外面的灾民病了怎么办?”
“病了?”络腮胡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笑的前仰后合,“他们病了关我们何事?我们又没有蝗灾,他们只要不闹事,我们待在城中便不会有事。”
另一人也跟着嗤笑,显然并不把外面那群人的命当回事。
“行了你快走吧,奉劝你一句,别多管闲事,小心把自己搭进去。”络腮胡子白眼一翻,“小小妇人,管的还挺多,前些天若不是我们大人暗中相护,你以为你能免得了一顿仗刑?”
“衙门是不准备管他们了吗?!”
沈星若气得厉声质问。
想到那些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们,再对比现在衙役的嘴脸,她就觉得愤怒。
更多的,则是惊恐。
沈星若纤指向南门一指,话音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你们知不知道那是人命?就算猫猫狗狗倒地上看到了还要救治一番,更何况是人!”
她呵斥的声音不小,顿时吸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两个衙役自觉被当众扫了面子,有些挂不住。
络腮胡子面上愠怒,抬手抽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冰凉的刀架在脖子上,沈星若却半点不惧,目光坚定的对上他,“我还知道那群人不救就会死!”
“那就让他们死去啊!”络腮胡子气的眸带狠色,“他们若进了城,城中必遭灾,你只知可怜城外饿殍,怎么不知可怜可怜城中无辜之人?”
人群也沸腾起来,纷纷指责沈星若。
说她心黑,一肚子坏水,说她见不得城中人好。
还有不少人提议将沈星若也扔出去,让她跟外面那群人一起饿死。
不过更多的,还是帮着沈星若说话,说她善心,但毕竟是小娘子,四六不懂。
沈星若深知,若不讲话说清楚,恐怕解不了面前困局。
她高声喧道:“我不光是为了外面那群人,也是为了城中人!”
“胡说,你让官爷们把他们放进来,就是想让他们抢我们的吃食!”有人反驳。
“就是,你个坏心眼的婆娘!”
“谁家娶了这坏心眼的真是倒大霉了。”
“我不主张他们进城!”沈星若不管众人怎么说,只面对着络腮胡子衙役,讲道,“大灾之后比有大疾,皆是病人得不到妥善救治,尸体得不到妥善处理所引发的。”
人群安静下来,皆听她所言。
衙役也将刀取下,微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沈星若暗中松了口气,整理了下思绪,将她所担忧之事娓娓道来:“刚刚从城内匆匆一瞥,我便见有打量蚊蝇在到处乱飞,若外面病人得不到妥善处理患了恶疾,蚊蝇就是其中一道传染线,就算躲在城中不与难民接触,大家能躲得过蚊蝇吗?”
“但若是布善施粥,及时救治病人,处理尸体,便不容易引发疫情。”
“所以,虽然要将难民们隔离开,却不能不了了之,安置好难民,便是大功一件!”
她侃侃而谈,思路清晰,既提出了问题又提出了解决方法,不少人都被她说服了。
越想越觉得……嗯,说得对!
络腮胡子想了想,跟另一名衙役低声说了些什么,便叮嘱了她一句“在这儿等着”随即转身离去,准备汇报县丞。
见自己的话他们能听进去,沈星若这才渐渐松了心,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这一反应过来,她才发现自己双腿有些发虚,隐隐颤抖着,就连后背衣襟都出了一层冷汗。
怕啊……
刀架在脖子上,冰凉的触感传遍她四肢百骸,她真的怕死啊……
第33章 售卖板蓝根
络腮胡子衙役回来的时候,沈星若正被众人围着询问。
本来看热闹的众人听她说的振振有词,又见她是大夫,便围着她问了不少。
比如疫病怎么预防,得了疫病怎么办等等。
沈星若也不小气,讲了不少防疫知识。
比如保持家中干净,多通风多喝水多锻炼,出门回家最好用高浓度的酒消毒,或者熏些艾叶,撒些大蒜水等等。
众人一边听一边点头暗暗记下。
说到最后,沈星若拿出一袋子板蓝根。
“这是我自己研制的药粉,叫板蓝根,对于疫病和普通感冒都有一定的预防与治疗作用……”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被她这些现代化的词汇一知半解,但不妨碍众人知道这药是好的。
因此,沈星若话未说完,不少人就道:“小娘子你这什么根的,怎么卖的?我买些回去给我儿子喝,预防一下。”
“不贵,三个铜板一小袋,饭后喝一袋,便可。”她娴熟的收了钱,又说了一堆板蓝根的好处。
听她说没病当预防也能喝,便纷纷掏钱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