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君业刚想继续问,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他转身望去,大脑瞬间一空。
夏紫衣所在支队的人几乎全来了,为首的领导更是神色悲痛,捧着一个方正的木盒,上面盖着国旗,正向他们走来。
他周围,还站着四个穿制服的军人。
五个人一步步整齐的走到夏母和江君业面前,朝他们郑重地递来那木盒,夏母接过木盒,终于忍不住,瘫倒在地上,哭得肝胆俱裂,撕心裂肺。
“然然——”
与此同时,四个军人庄严敬礼,众人红着眼睛,高声大喊——
“北临市第一搜救支队全体成员,一起接我们的英雄夏紫衣回家!”
第十章
震耳欲聋的告别声,回荡在整个机场。
也重重回荡在江君业的心里。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夏母手中的那个盒子,仿佛直到此刻,他才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这个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夏紫衣的骨灰吗?
哪怕这种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一秒,他也觉得四肢百骸像是被人活生生的从外往里拆开,整个人都痛到难以窒息。
怎么会?
他才刚刚出去一天。
为什么前天还在跟他说着话,叮嘱他小心的人,下一秒,就会变成一捧骨灰。
他是医生,素来见惯了生死。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接受他妻子的死亡。
这是梦。
一定是梦。
江君业踉跄着想要往前走去,却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最终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
“君业!!!”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天后。
江君业已经到了医院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夏紫衣,居然是夏母。
她的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看到她的眼睛,江君业竟然不敢开口。
明明心中有无数个问题,可是他不敢开口去问。
因为他害怕得到那个答案,害怕知道夏紫衣已经彻底离开的事实。
“妈……夏紫衣……”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竟然已经哽咽。
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对夏紫衣这么在意。
夏母双手紧握,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不让自己崩溃。
“然然,牺牲了。她是我们的英雄……”
话说到这里,她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夏紫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更是她心爱的宝贝,谁的痛又能痛过她呢?
知道消息后,她一度差点昏厥过去,可最后还是挺了下来。
江君业如同被抽离了魂魄,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他不敢相信,夏紫衣就这样离开了他。
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和她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
譬如为什么她忽然要和自己离婚,为什么爱了那么多年说不爱了就不爱了。
心好像缺失了一块,他痛得呼吸不过来。
“夏紫衣,现在在哪里……”
他强撑着身体,看向夏母,他要亲眼看到夏紫衣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才会相信这个事实。
“暂时还没有找到夏紫衣,现场火势太大,南面已经全部化为了焦土,很有可能……有可能已经找不到了……”
虽然夏母同样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活生生出现在她得面前,可是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奢望。
这样大的山火,整座森林被毁,她一个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活的下来。
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心中有一个盼头吧,夏母没有说话,只是背过身子抹了抹眼泪。
第十一章
三天后,关于此次救火表彰大会开始举行,夏紫衣因为舍身救人,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无数人的命,而被追封为救火英雄。
追悼会上来了无数人,有那些孩子的父母,有好心的市民,还有队里昔日的同事。
大家看着灵堂上笑靥如花的女子,心情格外沉重。
搜救员这个职业,本身就困难重重,更何况对于她一个女生而言。
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才能堂堂正正的当一个搜救员。
她的母亲为此毁掉了眼,而她同样也牺牲在这个岗位上。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夏母守在灵堂前,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岁。
作为夏紫衣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贺霖扫视着灵堂,竟然没有看到江君业的影子。
他蹲在夏母身边,安慰了一番,随机问道:“江君业呢?他作为然然的丈夫,怎么可以连她得追悼会都不出席!”
夏母抹了一把眼泪,“他不肯接受夏紫衣牺牲的事实,坚决不肯参加她的葬礼。”
随机顿了顿,又开口道:“随他吧,他也挺苦的。”
贺霖不明白,当初夏紫衣在世的时候,他对她爱理不理,怎么她死了,现在就开始做出一副神情的模样来。
这么多年,他有关心过她吗?有爱过她哪怕一分一豪吗?
当初然然要和他结婚的时候,他就不看好,这才出国远走多年,没想到,再次回国,却是落得这样一个天人永隔的场面。
想到这里,怒气忽然便冲上了眉梢,他起身大步冲出了灵堂现场,直奔江君业的住所。
来到江家,贺霖拼了命的砸门,像是要发泄心中所有的怒火。
可不管他锤了多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贺霖只好来到楼下,顺着空调管道一跃而上,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房间里充斥着酒精的味道,贺霖只是待了几分钟,便有些受不了。
江君业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才能把家里折腾成现在这样。
他猛的拉开窗帘,才发现江君业就坐在角落里,旁边堆满了酒瓶。
贺霖的怒火不打一处来:“江君业,夏紫衣已经死了,你在这里装什么深情?”
平日里,他们两的关系向来是不好的,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趋势。
作为夏紫衣的朋友,他受不了江君业对她的冷漠,而作为夏紫衣的丈夫,江君业也受不了贺霖对她得关心。
可此刻,听到贺霖质问自己,江君业竟然没有反驳。
“是啊,夏紫衣活着的时候,我怎么就不能深情一点呢?哪怕装一装,让她开心一点?”
看着他这副颓废模样,贺霖反倒释然了。
原来这么多年,江君业早就爱上了夏紫衣而不自知。
如今她死了,他这么痛苦,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贺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顺着光,他盯着江君业的脸缓缓说道。
“你欠她的,你永远也欠她的,在她生命的最后时间,你也没有好好对她。”
江君业痛苦的拧了拧眉:“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不知道……”
第十二章
不等他把话说完,贺霖直接打断道:“事情发生得突然?可在这之前,你又做了什么呢?”
“江君业,你是我见过最不合格的丈夫。”
“这么多年,你给过夏紫衣关心和爱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早知道你会这样对她,当初不管怎样,我都会阻止她嫁给你。”
“你知不知道,夏紫衣和你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你在为叶袅袅心脏病发责怪她的时候,她正躺在医院的手术室抢救!最后孩子没了,也险些带走了她半条命!”
犹如轰的一声惊雷,将江君业整个人都震麻了!
他听到了什么?
夏紫衣和他有过一个孩子?
她消失的那几天,不是不敢面对,而是……正在抢救,以及,独自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
为什么,夏紫衣从来都没有和他提起过,他竟然被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那段时间,他除了责怪就是责怪,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也没有给过她一丝温暖。
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贺霖看着江君业的脸,由震惊,转变成痛苦,又涌上无情无尽的悔意,心里本该痛快,可此刻,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是啊,他是报复成功了,可却是用夏紫衣的生命作代价。
如果可以他宁愿现在夏紫衣还活着。
说完这些话,贺霖不顾早已崩溃的江君业,再不看他一眼,摔门离去。
房间里再一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江君业呆呆坐在地上,看着天色渐暗,却连灯都懒得开一盏。
这是他和夏紫衣的家,可是他回来的次数却少之又少。
为了躲开她的关心,他宁愿睡在医院里。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一直只是因为两家父亲约定才和她在一起。
可事实上,他早就已经爱上了她,却因为不敢承认这个事实,而一直躲着她。
阳台上的那盆水仙花已经死了,是夏紫衣种的。
冰箱里的食物已经放了很久,是夏紫衣准备的。
衣柜里整整齐齐的衣服,是夏紫衣叠的。
所有的一切,充斥着夏紫衣的影子。
他逃不开,这辈子他都逃不开。
“夏紫衣……你在哪里……”
“夏紫衣……我真的好想你……”
“夏紫衣,你能不能回来……”
可是没有人回应,再也没有人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