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又提起了乐寻歌，席母脸色微变。
从前她会觉得乐寻歌牺牲的伟大，却没想到她的死对席淮陌的影响也这么严重。
席母收回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放下。
她叹了口气：“我去给你做饭。”
傍晚，席母叮嘱了好几遍让他自己注意身体才离开。
席淮陌走向阳台，倚着栏杆望着天边的晚霞。
他嘴角弯了弯：“寻歌，我发现哪天的日出日落都没有咱们在梅沙滩看到的好看。”
因为那时我和你在一起啊……
席淮陌挪着身体坐到椅子上，静静看着夜色将晚霞的最后一抹云辉吞噬。
在意识又快陷入模糊时，他忽然听见乐寻歌的声音。
“淮陌！淮陌！”
席淮陌立刻清醒，他起身走到栏杆处向下望。
楼下的乐寻歌依旧穿着那件白裙，她朝自己挥了挥手，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前。
“淮陌，跟我学校找我忘记的东西吧！”
席淮陌脸上掠过丝欣喜，大声回道：“我马上下去！”
说完，他也不顾自己现在有多邋遢，拿起外套胡乱地穿上便下了楼。
让他安心的是乐寻歌还站在原地等自己。
席淮陌无法控制地加快脚步跑过去将人抱进怀里，声音微哑：“我等了你一整天。”
乐寻歌拍了拍他后轻推开他，心疼地看着他乌青ᵂᵂᶻᴸ的下眼睑：“没睡好吗？你看你眼睛红的，胡渣也不刮刮。”
席淮陌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笑了笑：“等会回去就刮。”
说完，突然捧住乐寻歌的脸，将一个轻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乐寻歌愣了愣，面色泛红：“你干嘛？”
席淮陌将她脸颊旁的碎发挽至耳后：“盖个章，得让你记住我。”
“幼稚。”乐寻歌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后软下了眉眼，“我才不会忘记你。”
桐城医科大学。
因为席淮陌的校友卡，即便早已下课，保安也没有阻拦。
微风吹拂着路两旁的银杏树，几片淡绿色的树叶缓缓飘落。
还未闭馆的图书馆灯火通明，透过窗户隐约可以看见几个认真看书的同学。
乐寻歌目光停在不远处的食堂楼：“你看，食堂变大了好多。”
“两年前学校扩建了不少，还多了好几栋宿舍楼。”席淮陌回答。
乐寻歌眼神微凝：“我记得有次我发了高烧，室友大半夜把我送到校医院，我醒来时就看见你在我旁边。”
说到这儿，她目光中多了丝甜蜜：“你从不缺课的，特别是专业课，接过那天你为了陪我翘了一整天的课。”
席淮陌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啊，后来我还通宵补了作业。”
“还有那年冬天，冷到连水管里的水都被冻住了，女生宿舍楼热水房又出了问题，你知道后一下提了好几个装满热水的热水壶给我。”乐寻歌望向他，“我室友说你是我一个人的‘暖男’。”
席淮陌抿抿唇，竟然想起了两人离婚的事。
乐寻歌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垂眸呢喃：“淮陌，你对我真的很好，可为什么我们最后还是离婚了……”
第三十七章 誓词
无奈的话让席淮陌心底一抽。
没等他回答，乐寻歌却先一步释怀地笑了：“不管因为什么，起码我们一直都是相爱的。”
话音刚落，席淮陌便拥住了她：“对不起。”
乐寻歌怔了瞬后回道：“错不全然在你，我也从未去真正了解你。”
当时的他们，终究是太年轻了。
夜渐深，所有的学生几乎已经回宿舍睡觉了，整个学校也暗了不少。
席淮陌和乐寻歌站在一栋教学楼下，仰望着二楼的一个教室。
那就是那年乐寻歌生日时，晚上错过门禁时间后两人趴着度过一晚的地方。
“那晚可把我冻坏了。”乐寻歌道。
席淮陌无奈：“是啊，后来我们不是都请了病假吗。”
每一件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又让人感慨万千。
乐寻歌忽然问：“学医的时候，你后悔过吗？”
闻言，席淮陌眸色一黯：“后悔过。”
他握紧了牵住乐寻歌的手，语气坦诚：“特别是亲眼看见病人在面前失去生命时，不只是后悔，还自责自己的无能。”
那天席淮陌坐公交车回家，车上一个老人突然倒地。
已经入学一年的他第一时间给老人进行急救，然而老人还是走了。
也是那一刻，席淮陌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他时常在想，如果自己不是医学生，也许心就不会那么介意自己的无能。
乐寻歌一样感同身受：“我也不会忘记那边我从手术室逃跑，如果病人没抢救过来，我也许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身上的白大褂。”
听到这话，席淮陌呼吸微窒：“寻歌，那天我说的话，对不起……”
“你没说错，我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好妻子，也算不上一个好医生。”
乐寻歌拉着他朝学校广场跑去。
鲜红的国旗和蓝色的校旗随风飘扬，每个入学的医学生曾在这里庄重的宣誓。
乐寻歌放开他的手：“还记得宣誓词吗？”
席淮陌愣了愣，他当然记得，可自己已经辞职，不再是个医生了。
不等他回答，乐寻歌抬起握拳的手，掷地有声：“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几乎是下意识的，席淮陌抬起了握拳的手，跟着她大声地念出深刻于心的誓词。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身！”
他们望着国旗和校旗，仿佛找到了最初时的信仰。
乐寻歌眼眶湿润：“很多人觉得医生护士不怕死，我想这世界上没有不怕死的人，只是有些人比较勇敢而已。”
席淮陌也红了眼：“可我已经不配做医生了。”
乐寻歌看着他，含泪的目光中满是坚毅：“这不是配不配，而是你想不想。”
她握住席淮陌为颤抖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了吗？”
席淮陌怔住：“心脏……”
“这生命的跳动，已经足够让我们为之奋斗一生！”
第三十八章 十字路口
风吹着乐寻歌洁白的裙角，在朦胧夜色中闪着温柔的光辉。
席淮陌望着那道目光，心残缺的一角慢慢被补全。
他哑声问：“你会陪着我吗？”
乐寻歌暖暖一笑：“会，我会陪着你敬佑生命。”
听到这话，席淮陌才放下忐忑点点头：“那你想起来忘记了的事吗？”
闻言，乐寻歌苦恼地皱起了眉：“没有。”
席淮陌轻轻打理她被风吹乱的黑发：“不要紧，我和你慢慢想。”
乐寻歌应了声：“我们回家吧。”
“回家。”
一盏盏街灯照着大路，渐渐远去的影子被越拉越长。
十字路口，两人停了下来。
他们家的方向正好相反。
乐寻歌扬起一个笑容：“你先走吧。”
席淮陌却摇摇头：“这一次你走前面。”
乐寻歌也没有说什么，嗯了一声后转身朝南方的路走去。
“一、二、三……”席淮陌望着那抹背影，默默数着。
当数到五时，乐寻歌突然停下回过头，隔着条马路朝他喊：“淮陌，要好好吃饭睡觉，要记得多笑！”
一瞬间，泪水模糊席淮陌的视线。
他含泪笑着大声回应：“好，我会一直等你的！”
乐寻歌点点头，回身继续走着自己的路，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席淮陌站了很久才调转步子回家。
家里依旧很黑很空，但他的心却因为乐寻歌的话还保持着温暖。
席淮陌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下拿出安定药。
他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倒出颗安定药塞进嘴里。
这一夜是乐寻歌离开后，席淮陌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梦里的他不再找不到她，而是像是回到过去一样，重新经历着属于他们的甜蜜。
天刚亮。
乐文浩趁着上午没课想回去拿些换洗的衣服。
可进到房间后，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走到乐寻歌的遗照前，拿起照片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薄灰。
“姐，我是不是太想你了？”乐文浩红了眼，“我昨天梦见你回家了，你看我把屋子打扫的，是不是很干净？”
说着，他声音哽咽起来：“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你要是看到他们，记得来梦里告诉我，别让我惦记……”
阳光透过窗洒落在床上，随着几声敲门声，席淮陌被吵醒。
他有些不耐烦，甚至思考自己是不是该搬家。
他阴沉着脸去开门。
“席医生，你好。”
有些耳熟的声音钻进席淮陌耳朵里，他凤眸眯了眯，这才看清门外的人是颜薇。
她穿着米色的毛衣，一件卡其色短裙，长卷发挽在一边，气质婉约恬静。
“有事吗？”
席淮陌清冷的嗓音带着些醉酒般的微醺感，让颜薇心跳都漏了一节拍。
她露出得体的笑容：“是阿姨让我过来在这儿等她的。”
闻言，席淮陌蹙了蹙眉。
他跟颜薇不熟，赶人走不太好，也只能让她进来坐着。
没想到颜薇还带了早餐，她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在桌上：“席医生应该还没吃早餐吧，这是我亲手熬得粥，一会儿尝尝吧。”
席淮陌捏了捏眉心，随意地应了声后进了房间。
颜薇僵在原地，只觉得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淡漠。
然而想起席淮陌的长相，她反倒觉得这种高冷的气质才适合那张脸。
颜薇低头笑了笑，定了要跟他交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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