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
江盼宝儿,我是知道的,江家的小女孩儿,江望心心念念的小妹妹。
我在阳台上看书,经常看到江望抱着江盼宝儿在花园里玩儿。
小小的一团,白嫩嫩的,穿着粉裙子抓蝴蝶。
江望闲着没事儿,就给我发消息,炫耀自己有个人见人爱的妹妹。
我想起江望那个炫耀的样子,点头同意了。
江盼宝儿见到我以后,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我,嫩嫩的小手抓住我的手指。
听说她两岁的时候才开始说话,三岁被机场的狗仔吓得生过大病,很认生。
所以她主动过来拉我的手,我妈妈很震惊,还拍照发给江家人。
这事儿,惹得江望一阵嫉妒。
盼宝儿是个很安静的小姑娘,有时候挨着我翻图画书,有时候挨着我吃小果子。
我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就连我去图书馆,她都跟着。
她小小的一团团,困了以后缩在我的怀里睡觉,口水沾在我衣服上。
这一住就是三个月。
江家叔叔阿姨回来一个月,又出去了,盼宝又来跟我住。
渐渐地,她的衣服鞋子玩具图书都搬了过来,在我隔壁给她置办了房间。
小姑娘一天一天地长大,小时候还会用肉肉的拳头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盼宝儿困了,要觉觉。」
长大以后就是掐着腰站在阳台上喊我:「顾云声!我的那双黑色鞋子哪里去了!」
黑色鞋子,足足能给她找出五十双。
只是我一看她今天穿的裙子,就知道她想找那双绑带黑色凉鞋。
上了小学以后,她性格越来越开朗活泼,鞋子上有弹簧似的,整天蹦跶着,不会好好走路。
心虚了就喊我「云声哥哥」。
底气十足的时候喊我「顾云声」。
生病的时候哭唧唧地喊我「哥哥」。
小学五年级,学校组织他们毕业旅游。
她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小裙子要带,小水壶要带,小熊也要带。
等她走后,我又开始失眠。
在家长群里,看着老师发各个小孩的照片。
其他爸爸妈妈嘘寒问暖,问这个问那个,我按捺住火急火燎的心情,等她回来。
出去半个月,瘦了一圈,黑了不少,人倒是精神了。
小升初以后,她十二岁了。
她越来越独立,不需要我揪着衣领催她去刷牙,不需要我盯着她吃蔬菜,也不需要我每天帮她整理书包,盯着她写作业。
那段时间,我变得非常沉不住气,很容易暴躁。
偏偏这个臭小孩,每天开开心心的,说自己有了好朋友,一个叫露露,一个叫叶枫。
一天到晚露露怎么样了,叶枫又怎么样了,我这个哥哥倒是成了半个透明人。
林女士看透了我,跟我并排坐在沙发上叹气:「唉,盼宝儿十二岁才开始独立。而你呢,五岁就不需要妈妈照顾了。云声,你体会到为娘的心情了吗?」
一直到她数学不及格,才有了我的用武之地,每天苦哈哈地让我辅导她功课。
作业写到半夜十一点,我去给她热牛奶,回来以后看到她趴在桌上睡着了,数学作业还空白着一大片。
我叹了口气,模仿她的字迹帮她写完了作业。心里又在想,不必再强迫她学习。
就算学习不好也没关系,顾家跟江家的财力,足够她挥霍十辈子。
只要她健健康康,安安稳稳地长大,就好。
只是盼宝儿要强得很,也很懂事,坚持要我补习,说什么都不肯再考个 38 分了。
她十三岁初潮,疼得大汗淋漓,躲在被窝里哭湿了一身衣服。
保姆帮她擦了身子,换了衣服。
我在她床边,守了她一晚。
没过几天,童阿姨跟林女士来了一场会谈,说想把盼宝儿接回去。
「小顾,这些年多亏了你照顾盼宝儿,阿姨很感谢你。」童阿姨跟我说,「她是个大姑娘了,再让你照顾有些不合适了。你也考上大学,得有自己的生活了。」
我那个时候觉得很荒谬,五岁到十二岁,整整七年,是我把她尽心养大的。
我看着她换牙齿,抱着她学英文,给她读童话书,带她去游乐园。
可是童阿姨一句话,就能把盼宝儿从我的身边带走,我连个说不得权利都没有。
后来盼宝生病,我连夜飞回去看她,终于又拿回了照顾她的主动权。
她在我身边撒了欢儿似的长大。
为脸上长了痘痘而忧愁,为写不完的作业忧愁,为酷热的夏天忧愁。
为今天有人给她写情书欢喜害羞,为可以穿裙子的季节开心,为可以打雪仗的天气欢喜。
她的忧愁,她的欢喜,都有我。
「顾云声!」
我在学校门口等她,看着她像一只小蝴蝶似的朝我扑过来。
她头上的蝴蝶结还是我早上给她扎的,扑棱棱地缀在她乌黑的马尾上。
她捧着水果冰沙,挖一勺子塞进我的嘴里,想看我被冰到的囧样。
结果我不动声色地吞下去,她鼓鼓脸表示不满。
认识我的人看过来,我淡定地介绍,这是我的小妹妹。
她乖巧地打着招呼,转头上了车又嘻嘻哈哈地问我:「顾云声,那个姐姐喜欢你哦,一听到我是你妹妹,整个人都放松了。」
那年我记得她才十五岁,作业都写不完,还惦记着给别人写拒绝信。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早恋哦,不然我哥哥会打断我的腿。」
我侧头扫一眼,她把信里的内容装作不经意地给我看。
邀功就邀功,小尾巴翘那么高,生怕我看不见一样。
「可以带宋露、叶枫去法国的酒庄玩儿,只能去五天。」我同意了。
她欢呼一声,哼唱着:「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是个宝儿。」
臭屁精一个,有用就是哥哥好,没用就是顾云声大坏蛋,懒得理她。
有江盼在身边的日子,过得很快。
她十八岁那会儿,家里给她举行了成年礼,一个小聚会,只请了至亲的人。
她穿着小礼服坐在钢琴前,用摧残人的手法弹了一首曲子。
江望听到一半儿就捂耳朵了,我可是听她足足练习了半个月。
「盼宝儿真是越来越漂亮,大姑娘了。」林女士感慨,「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伙子。」
我不以为意:「笨小孩一个,哪里长大了。」
可是到了她十九岁,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生日聚会上,我忽然就发现她长大了。
江望送了她一条露背掐腰的裙子,她从楼梯上走来的时候,像是一抹跃出云层的月光。
我跟她跳第一支舞,她的长发遮住白皙的背,我的手只要轻轻蜷缩,就能触碰到她露出的细腰。
我提早一步出去,坐在花园里抽烟。
在抱着她跳舞的那十分钟里,我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她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而我更加意识到,那冲破枷锁,汹涌的爱意,瞬间将我淹没,我根本无力抵抗。
我自以为冷静自持,可在江盼面前,我只是个无力挣扎陷入爱河的俗人罢了。
「让我抓住了!」她从我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哼哼道,「顾云声,不可以抽烟哦。」
她还没换衣服,依旧穿着那条银色露背掐腰裙子,光着脚丫子踩在草坪上。
我掐了烟,脱下西服让她穿上。她懒洋洋得手臂都不想抬,任我摆弄着。
「捏捏。」她抬起腿晃了晃,「穿了一晚高跟鞋,脚好酸。」
我推开了她。
江盼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似乎不敢相信我居然会推开她。
这么多年,我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
「江盼,你长大了。」我帮她理了理头发,用平静的语气掩饰翻涌的情绪,「往后,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地靠近我了,毕竟我不是你的亲哥哥。」
她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歪着头看我,眼睛水蒙蒙的。
「这话,我妈妈刚跟我讲过。顾云声,你要去谈恋爱了吗?」
我没有谈恋爱,她倒是跟那个叫叶枫的连手都牵上了。
可惜这样的小男孩,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还害得江盼被打。
我只是在背后施加了一点压力,叶枫就被迫出国了。
江盼大醉一场,跟我在一起了。
那晚,她哭哭啼啼的,我极尽耐心地爱护她。
江盼临睡前,依偎在我的手臂边上:「顾云声,我……」
我凑近了去听,她已经睡着了。
后来她嫁给我,我们结婚,日子过得跟从前没有差别。
她给宋露去做助理,每天风风火火的,精神头十足,我由着她瞎闹腾。
经常看她去衣帽间翻腾珠宝首饰,拿去给宋露拍摄。
又或者让我买高定,拿去给宋露拍杂志。
银行卡里的流水,一笔又一笔。
笨小孩这哪里是在工作,分明是养了个金丝雀。
偏偏她还干劲十足,每天的口号就是:「我们露露一定会大火的!」
一直到叶枫回来,我不得不正视我们婚姻中存在一个问题。
江盼是因为爱我才嫁给我,还是因为习惯我的陪伴才嫁给我?
在射箭馆,她给叶枫挡箭以后,拔腿就跑。
小怂包,做了事情不敢面对,家都不敢回,难不成我还能吃了她。
我在深夜里抱着她的小熊,在醋海翻腾。
我整夜失眠,江望给我发视频,她倒是在酒店睡得香甜。
在休息室,叶枫质问我:「你觉得她爱你吗?顾云声,我查过你们的事情,我知道是你把盼宝养大的。她真的爱你吗?还是因为习惯才跟你在一起!」
不得不说,当年那个小男孩儿成长了,知道往我软肋上插刀子。
婚后的一年,我也偶尔会想这个问题。
有时候,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静静地等着等她回家。
等到门口的提示声,看着她蹦蹦跶跶地走进来,扑到我的怀里,娇娇气气地跟我说:「唉!今天好累呀!我们出外景,居然只有周晴有休息室,我跟露露只能坐石头墩子。」
她用脸蹭着我的肩膀,小牛犊子似的顶着我:「要抱抱!求安慰!」
我忽然又觉得释然,亲情又或者是爱情,不管是什么,只要此时此刻她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一直到那天,我带着她去宿舍楼下,将内心的那点小心思对她剖白。
笨小孩儿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我没有说过我爱你吗!明明第一晚,我就说了啊。」
她根本没来得及说完,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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