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茵一怔,即使疼痛也扯出一个笑容:“谢谢医生。”
她突然间明白:原来感情是一个和时间没有关系的东西。
贺沉绛与她一起长大,十多年的陪伴都换不来他的信任。
而萍水相逢的何医生仅凭着感觉就认为她不是那种人。
何思辰只怜她病重,若真的有冤,他可是认识贺沉绛这个大律师的。
“你要是真有苦衷,不如跟我说说。”何思辰一手插进白大褂兜里,似乎想要听颜茵说她的冤屈,“我有个做律师的朋友。”
“……没事。”颜茵抿了下干巴巴的唇,轻喘着气,“我也活不了多久。”
而后她用着调侃的语气又道:“其实我是死刑,缓刑半年。”
颜茵这样悲哀的乐观让何思辰更为不忍,但她不愿说,他也就没有再劝。
“医生。”颜茵疲惫的闭上眼缓了一下,语气带着些不好意思:“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她不想麻烦何思辰,但是她也没有办法。
何思辰倒不愿意她太客气,忙说:“你说。”
“市北……凤凰巷的,385号是我……奶奶以前住的地方。”
颜茵眼眶渐红,声音也哽咽了,“我走的太急,没有,没有带奶奶的照片……”
何思辰不闻一叹,心里也明白了:“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颜茵虚弱而由衷一笑,昏昏睡去。
在安顿好费母以后,贺沉绛才开车回了家。
门开了一半时,他停住了。
贺沉绛星目微暗,退了两步躬下身掀起地毯。
原本明晃晃单薄的一把钥匙不知什么时候被系上了一根红绳,还挂着一个木制的费字挂饰。
“真是蠢。”他不禁呢喃了一句,将钥匙握在手里紧了紧,心中顿生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按照颜茵给的地址,何思辰在次日找到了奶奶所住的地方。
白色石臼上的血迹让他眉头一蹙。
推开破旧的木门,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原本昏暗的房子里因着门开了才亮了几分。
何思辰看见桌上一张落了薄灰的遗照,走了过去。
照片中的老人目光慈祥,但是奇怪的是何思辰总觉得有些眼熟。
正当他努力回想之时,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喂?”何思辰接了电话,顺手将照片放进口袋中,走了出去。
“思辰,我爸他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贺沉绛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什么大事。”何思辰看了下表,问道:“你今天不上班吧,你来医院一下吧,我有事儿找你。”
“嗯,我一会儿就过去。”
何思辰挂了电话后赶回医院,后脚贺沉绛就到了他的办公室。
贺沉绛有些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平日的严肃,只是神情依旧透着冷淡:“有什么事儿?”
何思辰挪了下椅子,坐到他面前:“南城,我回来之前方颖就跟我说她要跟你结婚,你……”
“你要是说这个,我没兴趣听。”贺沉绛倏然起身,眼神冰冷的打断了他。
何思辰表情一僵,立刻解释:“哎,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贺沉绛没有坐下,只是等着何思辰把话说完。
“作为你的哥们儿,我并不希望你和方颖在一起。”
第十七章 不会爱她
何思辰露出只有在做手术时的认真表情。
也许贺沉绛不爱方颖,但他不敢肯定以后贺沉绛不会爱她。
贺沉绛目光流露出一起诧异,这是何思辰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说他感情的事儿。
何思辰移开视线,沉默的将口袋中的照片拿出来夹在颜茵的病历本中。
“我不会和她结婚。”
贺沉绛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中。
提到结婚二字,他又想起颜茵曾在大半夜去找他,还让他不要结婚……
何思辰注意到了贺沉绛眼神中的情绪变化,拿着病历本站起身:“她后天就回来了,你要是怕麻烦就趁早断了她的念想吧。”
说着,郑重的拍了几下他的肩才走出去。
贺沉绛有些不满,何思辰什么时候对他感情的事儿这么上心了,还用那么担心的眼神看他。
他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自从颜茵入狱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绪总是轻易的陷入凌乱中,甚至几次做梦都看到一脸苍白的颜茵不停的叫着他“小叔”。
这种不安的感觉像极了他儿时做了不好的事而感到愧疚的心情。
“小城。”
来找何思辰的费母看见贺沉绛在这儿,诧异过后便是抱怨:“来了怎么不去看你爸?”
贺沉绛放下手,径直走过费母:“现在去。”
他的态度让费母顿生怒气:“小城,你的脾气怎么变得这么臭了?都开始给妈甩脸子了?”
贺沉绛脚步顿住,却没有转身。
他自小就和费母不亲近,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自私自利,更是因为当年亲眼看见费母将只有八岁的颜茵推下楼。
贺沉绛不懂为什么她那么讨厌颜茵,那时候的颜茵只是个孩子,还是个胆怯乖巧的孩子。
费母黑着脸,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颜茵吹了耳边风,她咬牙切齿:“是不是颜茵跟你说了什么?我就说她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东西。”
“够了!”贺沉绛厉声呵斥了一句,转过身看着费母,眼眶微红:“你每次回来除了跟我说她的不好还有别的了吗?”
费母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语气却依旧坚持:“小城,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贺沉绛冷哼一声,“厌恶颜茵是为我好?”
“贺沉绛!”费母怒不可遏的叫着,“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是谁花钱供你吃供你穿供你念大学的?”
贺沉绛眼神一凛,也不想与她斗嘴,转身就走了出去。
费母气的跺脚,双拳紧握:“早知道当初就把颜茵和那老太婆一块儿送走……”
病房。
何思辰将照片递给颜茵。
颜茵手微微颤抖接过,看着照片里慈眉善目的奶奶,潸然落泪:“谢谢……谢谢医生。”
何思辰含笑摇摇头:“举手之劳。”
说完,他又给颜茵检查了一番,一边记着病情一边说:“你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我的建议还是不要离开医院。”
颜茵听着这话也明白,他的意思是最好不要回监狱去,否则下一次病情恶化送医不及时她也许就一命呜呼了。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她所爱的所珍惜的都已经离她而去了。
颜茵看着奶奶的照片,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要是死了,不知道有不有人替我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