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软软烧掉了那信封,随即收拾出自己的嫁妆,想着当掉,能换一点是一点钱。
她将那嫁妆打包好,出了门,去当铺换了钱。
随即又叫了黄包车,往白家赶去。
一进宅子,便见里面空空荡荡,名贵瓷器字画已然不见,白老爷和白夫人穿着一身素,家里的丫鬟小厮也都没见踪影。
白夫人见白软软回了家,不由担心起来,“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霍家人亏待你了?”
“我要是不回来,你们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白夫人沉默。
可他们越是沉默,白软软就越是心急,不由急切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好端端地怎么就欠下一万块大洋了?”
白老爷只得缓缓道来,“药铺来了笔大生意,说是急着进货,给了我们高价。”
说到后面,白老爷的声音愈来愈小,“因为数额巨大,我们就签了协议跟他们约定好这个月前把货给他们送去,但那协议上说了要是误了时辰,得翻倍赔偿!”
“我也没想到送货那天,药铺里的药材居然少了一大半。”
白老爷悔不当初,“这也就罢了,我们还想着去外面进点货,结果就那一类药材给买断了,没货了。这不就违约了?才欠下一屁股债。”
白软软忧心忡忡道,“现在还上了吗?”
“把整个白家都掏空了,还差一万块大洋,我跟你娘也是没得办法了。”
白软软从小包里拿出了一百块大洋,放在了桌上,“是少了点,但之后我再想想办法,一定能凑齐。”
白夫人看着那一桌子大洋,关心道,“你哪来的钱?你是不是把嫁妆都当了?”
“当了就当了,这钱哪有命重要?”
“我跟你爹都一把年纪了,死了就死了,咱就这么欠着,大不了拿这条命还给他。”
白夫人掩面而泣,“你可别犯糊涂,你怎么也要给自己留点私房钱,有霍家护着你,那帮人不敢乱来。”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还有姐,她不要念书,不要嫁人了么?”
考虑到白柔柔,白老爷和白夫人便也不好再推脱什么。
“你们在家好好待着,我回去跟霍家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借一点。”
现下也只能腆着脸,去求霍家了。
人命关天的事,也不好再去在乎面子不面子的了。
白软软出了白家的门,叫了黄包车,回了霍家。
她直奔霍斯珏的书房,见书房的门紧闭着,虎子就站在门外守着,她便走上前去,“少帅他在里面吗?”
“少帅在里面跟容先生谈公事,不让旁人打扰。要不少夫人你再等等?”
白软软这才走到一边等待。
边等待着,边在心里想着要怎么向霍斯珏开口。
直到她看见某个男子从书房出来。
白软软很快起身,往书房走去,见到容彦时,她也只是简单行了个礼便进去了。
只那一瞥,容彦迟迟没迈开步子,双眼突然就亮了起来,朝虎子问道,“她就是霍家三小姐?”
虎子人傻了,挠了挠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三小姐才十岁,刚进去的那位是少夫人,今年都十六了。”
容彦瞬间失望,没再说什么,也就离开了。
白软软突兀地跑进书房,霍斯珏眉头紧紧皱起,言语间对她只有嫌弃,“敲个门很难?”
“对不起,是我跑得太急了。”
“行了,有屁快放。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是专门拿来给你耽误的。”
白软软咬了咬唇,小手背在身后搅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她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这才开口,“霍先生,我……我可以向你借点钱吗?”
“呵。”霍斯珏笑了,带着一种冷嘲的意味儿。
狐狸可终于露出马脚了,之前的乖巧懂事,清纯朴实怕不都是装出来给那老头子看的。这会儿原形毕露了吗?
“想要多少?”他倒想要看看,她胃口有多大。
“一万块大洋。”
“一万块?你觉得你值这个价?”
藏在袖子里的小手紧握成拳,小指甲几乎要将自己的手心刺伤,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我会还的,你就当是借我的成吗?求你了。”
她几乎卑微到尘埃,可男人的话却让她的心跌落谷底,他说,“究竟是借还是拿,你真当我傻?”
他的语气愈发阴寒,“霍家能给你少夫人的位置,已经很看得起你。所以少来跟老子乞讨,老子也不做慈善。”
似是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但她明明只是借他钱,却仍然这么不受待见么?
也是,
霍斯珏又不喜欢她。
他们只是表面夫妻。
如果没有他的存在,霍斯珏也不会被逼婚,跟她在一起。
白软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让他将自己羞辱个够后,直接离开了。
霍斯珏的话也给她提了个醒。
白家是白家,霍家是霍家。
不能混为一谈。
她白家的债务,就得她独自一人承认。
白软软离开了霍家,打算去外边儿找份挣钱的工作。
路过百乐门时,被一位穿着富贵的上流人士拦住了。
牧新野身边的下属龙云已经等候她多时了,“这位小姐我看你非常符合我们百乐门的招新要求,有没有想过来百乐门卖艺?一个月给你三百块大洋如何?”
见白软软兴致不高,龙云只得提高待遇,“若是唱得好了,之后还会有提成和奖金。”
这工作来得及时,也很赚钱。
可去百乐门卖艺,若是被霍家人知道,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我……”,白软软有些犹豫。
直到龙云再次开口引诱,“您放心,只是卖艺又不卖身,唱个歌罢了。也就晚上演出演出。”
“我家家风有些严,还是不了。”白软软推脱了。
然而龙云仍旧锲而不舍,挽留她,“别走啊,您要是害怕露脸影响您名声,我们可以给你准备面具。”
“您要是嫌工资太低……”龙云用手指比划出了一个数字,“我可以提前预支一万大洋给你,您看如何?”
白软软停下了脚步,这样诱人的条件,她很难不心动。
如果能提前预支一万块大洋,那白家就有救了。
无奈之下,白软软只得口头答应,“好,我去。但是绝对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可以吗?”
“当然可以!”
龙云带着白软软进了百乐门。
晚间。
白软软坐在化妆室后台,任由化妆师,造型师在她脸上,头发上摆弄着。
她身穿一席金黑色凤纹修身旗袍,发髻全部盘了上去,只在侧面留下弯弯斜斜紧贴额头的短发,绕过耳后。
一改她往日清纯形象,化妆师为她化上了浓厚的妆扮,明眸皓齿,嘴唇上的唇膏故意被涂厚了些。
明艳的五官,带着致命的诱惑。
在给她化妆时,他们都不由得感叹白软软的美貌。
“您真是我从业生涯以来,见过最美的姑娘了。杜姑娘都不及您半分,这样貌若是上了台,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这百乐门花魁都要非你莫属了。”
“这五官精致得,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看这含情双眼,真是让人羡慕呐,这就是天生靠脸吃饭了,我从未见过美得这样惊心动魄的女子。”
白软软沉默着,即便他们都在夸她,可她并没有感觉很高兴。
牧新野跟杜嫣然一同进化妆室后台时,看到了坐在圆椅上的娇美人。
那一瞬间,
牧新野晃着红酒杯的手停滞了,他活了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这般惊艳绝世的女子。
曾经他也只见过霍斯珏的母亲温静,二十岁的年纪惊为天人。
而现在……
再次被一个女人的美貌震撼到,也就只有眼前的白软软了。
牧新野有些沉迷,沉迷到那片刻竟生出想要藏娇的想法。
而杜嫣然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她在恐慌,莫大的恐慌。
她从不会怀疑霍斯珏的感情,可见了白软软之后她开始不自信,甚至有种很强烈的预感,霍斯珏肯定会被她抢走。
她太美了,美到让她嫉妒。
化完妆,白软软戴上了面具,上台了。
牧新野似是察觉到了杜嫣然这颗棋子的不安,不由得意思性地安慰了她一下,“空有皮囊而已,你不会害怕了吧?”
杜嫣然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有什么好值得我害怕的?”
“我的歌声乃皇都一绝,她配跟我比吗?”
杜嫣然刚一说完,演出台上便传来白软软空灵的嗓音。
“心若在灿烂中死去。”
“爱会在灰烬里重生。”
悲伤的歌让气氛瞬间宁静,所有人都沉沦在这绝美歌声中。
与容彦谈着公事的霍斯珏也被这歌声所吸引。
容彦亦不例外,几乎痴迷其中,“这……是霍少帅的心上人杜嫣然?”
然而霍斯珏一口否定,“她还唱不出这感情。”
“哦?”容彦看向台上的女人,“若不是霍先生心上人,我可不会放手了。”
霍斯珏沉默。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那人,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直到,唱着唱着,面具脱落。而这面具也是牧新野和杜嫣然故意安排,让其脱落,想让霍斯珏看到白软软风尘一面,最好传出去让霍老爷也知道。
那么白软软就不会对杜嫣然构成威胁。
然而……
那惊艳美貌,让众人恍了会儿神。
饶是见过美貌绝艳的容彦也被迷了去,这不是……他见过她。
在霍家宅院,他以为那是霍家三小姐。
而霍斯珏已经冲上台,脱下外袍盖住了白软软的脑袋,随即强行拖着她,下了台。
一想到拉着自己的人是霍斯珏,白软软整个人都怂了。
完了完了,要是让他知道,她来这儿卖唱,他会不会扒了她的皮?
应对方法她也都想好了。
只愿,霍斯珏留她一条活口。
到了歌厅外,霍斯珏这才拿下盖在她头顶的披风。
只见他脖子上青筋暴起,白软软甚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步步后退,退到墙角了。
她怕他家暴。
她的身体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怕的。
霍斯珏挥起拳头,一拳头朝她砸了过去。
白软软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不知所措,更不敢乱动。
可那一拳头没有砸到她的脸上。
她微微睁开眼,眼睫毛上还湿漉漉的。而左侧就是男人的拳头,他砸向了墙壁,大概是砸得用力了,他的手还在流血。
白软软被吓出了眼泪,哽咽着,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霍斯珏尽力抑制着自己的怒火,低吼道,“谁他妈让你来这鬼地方?!嫌活得时间长了,想让我带你去见阎王?”
白软软小声抽泣道,“白家生意出问题了,筹不到一万块大洋,我爹娘就要有危险。”
“不知道找我?!”
“我找了!”白软软也委屈,“可你说我不值那个价。”
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
霍斯珏一时语塞,似是想起了那日她来他书房借一万块大洋的事。
可心中还是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