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府。
短剑突然发出耀眼灼目的红光。
墨轻尘一愣，猛然站起身来。
握着短剑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言念……”
他呼吸粗重起来，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脸上的神情一时间格外复杂，近乎扭曲。
他近一个月都阴沉赤红的眼眸微亮，充满了喜悦。
短剑挣脱不已，骤然离手，迅速的朝着一个地方飞去。
墨轻尘半点停顿也无，紧紧跟上。
城中小巷。
言念手臂挎了个篮子，正慢吞吞往家中走。
她还未适应新身体。
一阵风袭来，卷起鬓角边的碎发。
言念不由闭了闭眼，便感觉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不由一愣。
“言念……”
熟悉的清冷嗓子响起，气流扑在脖颈和耳边。
言念身子不由发抖。
她猛然挣脱开怀抱，向后退去。
眼中是满满的警惕意味，再无以往的半分爱意。
墨轻尘心中一疼，心脏揪成了一团。
他克制不住上前一步，可言念很快便后退了一步。
半响，言念才微蹙着眉心，对着墨轻尘行了一礼：“仙尊可是有事？”
墨轻尘一瞬间心如刀割，连呼吸都顿住了。
以往言念虽担着个仙侍身份，他却并不将她当作仙侍对待。
仍由言念直呼大名，从不制止。
现在听到这样一声清冷疏离的问询，他默然半响，沉声道：“随我回苍山府。”
言念有些错愕，半响浅笑道：“仙尊说笑了。”
墨轻尘衣袖下的手有些抖，握紧又松开，但他面上却极力维持着情绪：“因为慕璠？”
语气平静到有些可怕，似乎里面蕴藏了无数情绪。
言念感觉到某些不对劲，忙要后退，却见墨轻尘突然逼近。
瞳孔一瞬间扩大。
“墨轻尘！”
言念怒声，抬手一巴掌。
墨轻尘截住她纤细的手腕，牢牢把她制住在自己怀里。
菜篮子跌落在地上。
苍山府。
言念被狠狠甩在了床上。
她震惊至极，连眼睛都睁大了。
“你疯了？！”
墨轻尘眼眸妖冶光芒大盛，气息不稳，一瞬不瞬凝视着她，沉声道：“我确实疯了。”
言念感觉有些惊悚。
这样的墨轻尘，让她回想起当初需要每月吸食她鲜血的时候。
她语气抖了起来：“你……又要我鲜血了吗？”
墨轻尘一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他怔怔凝视，默然片刻，问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言念道：“是你当初说，苍山府从不养闲人。”
这话的语气平静至极，却让墨轻尘有些站立不住似的，向后踉跄了一步。
他喉间滚动，哑然开口道：“你从来都不是闲人。”
言念与他那双黑沉沉的目光对上，不由移开了目光。
如若是以前，她听到墨轻尘这话，怕是要欣喜若狂。
但是现在，内心却毫无反应。
甚至觉得墨轻尘说这话有些好笑。
她也真的笑出声来：“仙尊，你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管是鲜血，还是灵骨，都可以直说。”
墨轻尘闻言，一瞬间感觉喉间血腥上涌。
他呼吸重了几分，几乎忍不住捂耳不听。
然而他手臂却僵住似的，一动不动。
言念缓慢而疏离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耳中，让他如坠冰窟——
“没必要说这些话来哄我，左右我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墨轻尘终于发现，此时的他，在言念那里，再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他似乎有些茫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沉默须臾，才露出一个略显无力的笑，嚅嗫道：“那你……先好好休息吧。”
顿了顿，还是转身离去。
言念看着他略显落寞的身形，没出声叫住他。
她在房中呆坐半响，才分出心神来观察四周。
房间里的布局还和她记忆中一样，一丝一毫都未有改变。
连她时常上街买回来的小玩意也放在原位，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去过似的。
言念抿了抿唇。
她突然又听到了异动，有人站在门外。
“我给你送来晚膳。”
含着无数复杂情绪的嗓音响起。
言念道：“不用了，我不想吃。”
墨轻尘沉默，半响又问道：“那你有什么想要的？”
言念便直言道：“我想让你放我走，并且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门外之人没再说话，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言念没再理他，拉起被子躺下休息。
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现在被墨轻尘强抓回苍山府，还不知道慕璠会不会着急担心。
她救回自己，帮自己重塑肉身，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言念不想再欠更多。
夜凉如水。
言念迷糊间，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她，同时，一阵特殊香气袭来，带着些糜烂馥郁之感。
彻底清醒，猛然睁开眼睛。
墨轻尘正缓慢抚摸她的脸颊，见人醒过来，手指一僵。
言念偏头避开他的手，坐起身来，沉默半响，道：“我是灵植重塑肉身，迷药对我来说没用。”
墨轻尘手指蜷缩了下，默然片刻，低声道：“……我倒是忘了。”
“我只是……想要好好看看你。”
“你已经看到了。”言念眼中闪过疑惑，但还是道：“可以离开了。”
墨轻尘眼里布满血丝，哑然，最后还是沉默关门离开。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言念敏感的发现，府中气氛凝重了些许。
窗外来来回回的小魔全都一副严肃表情，神色匆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便无端有些慌张。
正思索着，墨轻尘推门进来。
带着一身寒意和肃杀之气。
言念不由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你是在担心我？”墨轻尘原本有些沉郁的眉眼松懈下来，轻描淡写道：“去杀慕璠了。”
言念瞳孔一缩，失声道：“你疯了不成？！”
“我早便疯了。”
墨轻尘眉宇间隐隐积聚着怒火：“你这般关心他，可知你遭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言念缓慢摇了摇头：“你真是，不可理喻。”
墨轻尘猛然逼近，抬手抚上她修长的脖颈：“你可知道，他便是剔骨魔头？”
拇指微微用力，言念感觉到些许窒息。
她感觉到危险，但还是道：“我已经为你担下九天雷罚，世人皆知骨魔已死，你……不必要再把罪责推到慕璠身上。”
脖子上的禁锢一松，墨轻尘转而抱住她。
十分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对不起……对不起……”
墨轻尘喃喃自语。
言念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他心上捅了一把血淋淋的刀。
他的脸色彻底煞白了起来：“我已经惩治了对你屈打成招的弟子……”
言念有些心累叹了口气。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墨轻尘转而又道：“我们不聊这些了好吗？”
话语颤抖的不成样子。
言念心情有些复杂，昔日凛若冰霜的仙尊，何曾在自己面前有过这么卑微的时候。
她心里满腹疑惑不解。
只是死了短短一个多月，墨轻尘怎么就变了这么多。
弄的好像自己对他多么重要似的。
她默然半响，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不要动慕璠。”
墨轻尘半响都没说出话来，最后冷笑一声：“慕璠我必杀无疑。”
他漠然片刻，脸上是不再隐藏的凶狠之意。
言念心惊胆颤。
是了，这才应该是他的真面目。
剔骨取血，连懵懂无知的幼儿都能下手之人。
自己竟然会因为，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弱势的一面，就以为可以劝解一二。
到底是她天真了。
言念没再说话。
她看着墨轻尘隐隐冒着红光的眼睛，微不可察的后退了一步。
墨轻尘立马发觉，脸色更加阴郁了几分：“你害怕我？”
这一声质问略有些尖锐。
言念眼捷轻眨，似是瑟缩了一下。
墨轻尘沉声道：“我不会伤害你。”
这话言念是半分都不相信。
她上辈子的所有痛苦和折磨，几乎都来源于墨轻尘。
看出了言念眼中的不相信，墨轻尘喉结滚动，衣袖之下的手缓缓握紧了拳，有些轻微发抖。
两人沉默良久，才听见墨轻尘问出一声：“你……可否还记得，昔日帮我解血毒之时……”
言念眉心一跳，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不由抿唇，半响才语调平静道：“那具肉身已毁，仙尊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墨轻尘一时只感觉心神俱颤，艰涩道：“……这种事情，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言念凝视着他：“当初本也是我强迫于你，肉身既已毁去，因果恩怨两消，自然无需在意。”
墨轻尘衣袖下的手抖得越发厉害了：“你……那些事情，你都不在意了？”
言念摇头，平静道：“仙尊，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三魂七魄打散重聚，七情六欲也被劈了个一干二净。”
过去的那些事，她全都记得。
可就像雾里观花，全无感觉，像是在看别人的过往。
她知道以前的自己很喜欢墨轻尘，可喜欢到底是怎么样，现在的她并不知道。
甚至还很疑惑，不明白以前的自己可以因为喜欢，对墨轻尘予取予求到那般地步。
连顶罪赴死也愿意。
墨轻尘呼吸一滞。
他茫然无措的看着言念，耳边轰鸣一片。
心里那些被强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涌出来，脑子里嗡嗡作响，等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言念压在了身下。
言念双手被他死死禁锢住，咬紧了后槽牙，眉心紧皱，眼里还有显而易见的惊慌无措。
“都不在意了？”
墨轻尘沉声又问了一句。
言念察觉到不对，抬脚就踹。
但很快双腿便被他用魔气压住。
她有些发抖，感觉到墨轻尘凑近了她，下意识闭眼。
炙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下一瞬，就感觉唇瓣被人含住，在她嘴里开始攻城掠地。
言念有些踹不过气，眼中闪过决绝，狠狠咬了下去。
血腥味在嘴里弥漫。
墨轻尘闷哼一声，却仍然没有松口。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平静下来。
言念嘴唇红肿，墨轻尘一松开她，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墨轻尘任她打，闪着妖冶之色的眼睛注视着她，问道：“现在还不在意吗？”
言念喘息了几秒，平复着气息，但说出的话却让墨轻尘内心荒凉一片——
“仙尊，还望你知廉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