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仇人!”乔修业厌恶地沉下脸,“果然是个愚妇,成天只会钻牛角尖,怎么就不懂退一步海阔天空呢?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懂吗?一点大局观都没有!如果你想兮儿下半辈子都凄惨度日,你就继续作吧!”
“什么意思?”余氏一惊。
“还想不到?”乔修业冷笑,“现在珍儿她陷入了困境,家里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的只有兮儿。那天二弟他们也说过问兮儿借。哪想,你不但一口回绝,还讽刺个没完没了。”
“珍儿她嫁得难看,你倒是乐了!可家里的脸面呢?荣国侯府的脸呢?将来,荣国侯府一定会报复兮儿的。”
余氏犹如醍醐灌顶,手紧紧地捏着,荣国侯府,将来一定会为难兮儿的……
“你就做件清醒的事吧!现在他们有所求,兮儿就该把握机会,把嫁妆借给珍儿,好解了家里和荣国侯府的困境。或者……”乔修业看了她一眼,“干脆让兮儿把多要的东西还给珍儿。”
“到时珍儿自会念兮儿的好!借着此事,咱们让她们姐妹化干戈为玉帛,爹也会重新看重兮儿,将来兮儿在宴家受了委屈,就算荣国侯府鞭长莫及,咱们娘家也会倾尽全力为她出头。这样,岂不皆大欢喜?”
余氏不由思索起来,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斟酌之间,抬头却见乔修业急得都冒汗了,余氏便有些欣慰。
今天他对兮儿倒是上心得很!到底是父女啊!血脉相连,他还是关心兮儿的!
余氏心中欣慰,回想他刚才的话,越想越觉得说到了心坎上,声音也变得柔软下来:“你这话也有些道理。”
乔修业见事情办成了,脸上久违地露出一点笑意:“你快跟兮儿商量下,叫她把嫁妆还给珍儿,化干戈为玉帛。”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去见一见爹。”
脚步一抬,便转身出门了。
“哎,你……你今晚还回来吃饭不?”余氏站了起来,追了两步。
可他人已经出了庭院,步脚并没有停留,也许是没听到她的叫喊。
余氏不由又难受起来,但想到他今天对乔梓兮的关心,她还是欢喜的。
“夫人!”这时,高嬷嬷笑着进来:“刚刚老爷是不是在关心二小姐?”
余氏点头,高嬷嬷松了口气:
“这日子总算有些盼头了!而且老爷的话也有道理,借此化干戈为玉帛,的确对大家都有益处。最重要的是,老爷的心总算分些到夫人和小姐身上了,此事一定要好好办,可不能砸了。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父慈子孝的。老爷的心暖了,自然会慢慢转回来。”
余氏也是一脸期盼:“嬷嬷,你追上去问问,他晚饭在不在这里吃。”
“是是。”高嬷嬷积极地转身,快步离去。
余氏坐到榻上,心情颇好,脸上止不住的笑。
过了一会,高嬷嬷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神色为难:“那个……夫人,老爷说晚上约了朋友喝酒,就不回了。”
余氏刚刚还热呼的心,突然就被这盆冷水给浇了个透心凉,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高嬷嬷担心道:“夫人不要多想了。或者他真的是跟朋友喝酒呢!”
说着狠狠狠一叹:“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是以前,夫人问他回不回来,他哪顾夫人你的感受,直接就说回外室那了。现在就算他是敷衍你,但到底会顾及你的感受了,这就是改变和进步。夫人,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呀!”
余氏轻吸一口气,笑了笑:“你说得对!毕竟已经看到了希望了,不是么?”
“对了,现在是什么时间了?”余氏道。
“已经未时过半。”
“你快给兮儿送一张帖子,约她明天一早喝早茶。对了,叫上双双吧!”余氏道。
高嬷嬷答应之后,就转身出门。
第二天早上,余氏便带着乔双双一起出门了。
姑嫂坐在马车里,乔双双道:“嫂子,你们约在哪见呀?”
“在绿山茶馆,那里不但茶好喝,糕点也不错。”
马车晃晃悠悠地出了门,走了大约一刻多钟,就到了绿山茶馆。
马车停在茶馆的后院里,姑嫂二人陆续下车,抬头就见乔梓兮带着如水笑吟吟地走过来。
她一身海棠红的苏缎对襟襦裙,手里还拿着一柄香罗扇,正眉目潋滟地道:“真是准时,我才下车就见到你们了。”
“那天从寺里回家后,可好些了?”余氏上前拉着她的小手。
“呃……嗯。”乔梓兮又想到了那晚跟宴殊离的对话,有些走神,强笑道:“娘,咱们快进去吧,我饿了。”
“好好。”余氏笑道:“娘正有件要紧之事跟你商量,也让双双出出主意。”
“哦?”乔双双歪了歪头:“还有这事,那咱们还等什么,快走。”
三人跟着茶馆的女小二,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的装修极为精致,几人靠着临窗的桌子坐下,如水、高嬷嬷和乔双双的丫鬟桃花站在外间侍候。
等茶馆上了几碟点心和茶水后,乔梓兮这才拿起桌上的茶花糕,咬了一口:“娘,有什么要紧事儿让你特意约我出来我商量的?”
乔双双疑问地看着余氏,纤长的手动作却不停,熟练地在烹着茶。
“眼前的大事还有什么,不就是乔珍儿出嫁吗?”余氏说到乔珍儿,语气带着嫌弃和恼意。
乔梓兮撇嘴:“好好的,提她干什么!扫兴!”
“二房因乔珍儿的嫁妆,闹得家里鸡犬不宁,那天就打起你的主意来,但我……把他们的计划搞黄了!”余氏轻叹一声。
“干得漂亮!”乔梓兮竖起了拇指。
“你这孩子!”余氏嗔了她一眼,想到要帮乔珍儿心中也有些不快,但还是开口:“我考虑过了,大家都生活在这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如一人退一步吧!”
“什么叫一人退一步?”乔梓兮懵了,半眯着眼:“娘,这话谁教你说的?”
乔双双拿着白玉壶了的手也是一顿。
余氏轻叹着,只好把乔修业的话全搬出来:“你爹说得对,如果乔珍儿没有嫁妆,不但我们乔家没脸,荣国侯府也会丢脸。二房会恨透我们,你那祖父虽然嘴上不说,可事后也一定会记恨上的,荣国侯府也是。与其一下子得罪一票人,不如花钱解了他们的困境,化干戈为玉帛。”
乔梓兮娇媚的小脸已经沉了下来:“这话,是乔修业跟你说的?”
对于这个亲爹,乔梓兮连一点尊敬都没有了,连名带姓地叫。
余氏心里正煎熬和焦急,没有注意乔梓兮的称呼:“对啊!”
说着,她脸上不由地漫上一丝笑意,端起白玉杯子,轻啜一口茶。
高嬷嬷在旁笑道:“怎么说也是至亲的父女,老爷见小姐在宴家艰难,也懂得心疼了。现在呀,总算是有些盼头了。”
乔双双只觉得不可思议,大房的情况,这些年她自然瞧得一清二楚。
大哥除了对源儿好些外,对兮儿连个外人都不如,更别说是对大嫂了。他看着大嫂的目光,就跟仇人和罪人一样!
现在大哥竟然转性了?懂得关心起兮儿来!
想着,乔双双不由望向乔梓兮。如果大哥真的改过自新,浪子回头那就最好了。
不料,乔梓兮娇艳的小脸却一寸寸沉了下来,原本华光潋滟的眸子也漫上浓浓的恨意和戾气。
乔梓兮想起了前生。
前生乔珍儿之所以能在荣国侯府如鱼得水,而她乔梓兮之所以如此凄惨,全都是拜她这个亲爹所赐!
当时她病得快脱形了,乔珍儿坐在她床边一边剔着指甲一边排解心事。
乔珍儿是这样说的:“其实我跟子惟并不是那么顺利的,我们遇到的最大危机,不是你不肯替嫁,非要嫁给子惟,而是我的肚子!”
“我的肚子是在那场婚礼前就怀上的,虽然后来我跟你在一个月后都嫁进了何家。但我的肚子时间却对不上啊!”
“当时你还背着不孝逃婚的骂名,如果被人知道我与子惟早早就珠胎暗结,岂不是全天下都知道我落水、祖母病危全都是假的?你没有不孝!是我和子惟算计你、陷害你?”
“到时婆婆为了家中名声,一定会把你供起来!还会为了舆论而对你好,打压我!这怎么行!所以,我们请的是京城最好收买的大夫给我看诊安胎。还给了他五百两封口费。”
“哪知,他就是个不守信用的!他居然跟大伯是好友!呵呵!他跟大伯说,虽然收了我们的钱,但大伯是他的好友,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大伯的女儿如此艰难凄惨,所以他把这消息告诉了大伯。还说,如果大伯想让你翻身,他可以做证!说我的肚子就在那里,怎么也瞒不了,只要大伯闹出去,准能让你翻身。”
“可是,你猜,大伯怎么说?”说着,乔珍儿眉眼满满都是恶趣味的笑意,“大伯先是谢了他,又说情况不是他看到那样的,让他别管这事。然后大伯立刻就找到了我和子惟。”
“当他说出那大夫把我们的事儿捅给他了,我和子惟吓得脸都白了,他是你爹,我们还以为他想如何处置对付我们我!哪想,大伯竟然拍着我们的肩膀安慰,说他会为我们保守秘密的!让我们不要担心!尽管放心相爱吧!哈哈哈!”
“我们问为什么,大伯说,因为我和子惟才是真心相爱的呀!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配在一起!而你乔梓兮,就是插足我们、破坏我们的第三者!你就该有这样的下场!拆人姻缘、棒打鸳鸯,就该是你现在这样的下场!这叫恶有恶报,懂吗?”
“啧啧啧,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的大伯?我都要感动死了!乔梓兮,你说是不是?”
前生乔珍儿的话犹在耳边,刺得她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