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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佳静静地听着，扯了扯嘴角：“所以呢？”
“因为我，贺家庆才会生病，因为我，贺家庆才会去买这幅画？”
她似乎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孔樊东，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孔樊东无奈：“沈佳小姐，不是我看得起你。”
“是你自己始终不明白。”
沈佳冷笑，这群贺家人，一个赛一个的好口才
“不明白什么？”
孔樊东：“不明白，你在先生心里的地位。”
沈佳这次连冷笑都没有，直接笑出声：“地位？”
“我在贺家有什么地位？”
“你和沈艾对我丝毫不尊重的地位？”
“贺夫人对我万般刁难的地位？”
“还是这么多年，贺家庆对我不曾上过一点心的地位？”
孔樊东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佳：“贺家庆只是生个病，你们就来对我兴师问罪。”
“怎么？把也当贺家的仆人？”
孔樊东那头一片安静，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沈佳：“孔樊东，你们贺家人拿他当先生尊敬，那是你们的事儿，但你们没这资格要求我也做同样的事情。”
“这世上少了任何人都不嫌少。即使这个人是贺家庆，地球也照样会转。”
孔樊东苦笑：“沈小姐，其实先生一直把你保护的很好。”
沈佳：“……”
“老爷子只有家庆父亲一个独子，可惜英年早逝，贺家只留下家庆一个人。从他降临到贺家的那一刻开始，他背负和承载着的压力和关注，就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
“当年老爷子得到这一根独苗，放在手里怕飞，含在口里怕化，恨不得天天放在口袋里带着。”
“换句话说，先生现在这般孤僻不讨喜的性格，不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吗？”
沈佳面色一冷：“你什么意思？”
孔樊东轻笑一声：“说实话我阅人无数，可之前一直把你看走眼。”
“所有人里，你才是那个真正心狠的人。”
沈佳怒道：“孔樊东，别他妈以为你是贺家庆的人，我就治不了你！”
孔樊东声音不轻不重：“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了，横竖早已经得罪你，也不差这一回。”
沈佳：“怎么，你现在是要数落我在贺家的罪状？”
孔樊东：“不敢，那些刻意接近贺和先生的人，都是图钱，给了钱都能打发走。”
“沈小姐，但你不一样，你图的是先生的心……当初你心甘情愿地对先生掏心掏肺，爱的死去活来，现在不爱了，不图钱不图名分——要的偏偏是先生那条命。”
“所以说，先生遇见谁都不怕，可他怕你。”
沈佳：“他怕我？”
“他怕我什么？手段强硬的是他，无休无止的也是他，是不是在贺家庆的世界里，就不能有任何人对他说不？”
孔樊东幽幽：“他若是不怕你，怎么不敢去找你”
沈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没好气：“他心里想什么，我哪知道。”
孔樊东顿了顿：“以前我一直觉得老板是个机器人，不会疲惫，不会被打到。”
“他没有父亲，母亲不尽责，七岁时便一个人在英国读书。白人学校里，只有他一个黄种人，没人能理解，这一路他是怎么过来。”
沈佳：“孔樊东，贺家庆在你们心里自然万般皆是好的。”
“你不必拿他小时候的事情来说，谁小时候没苦过？我爸爸辛辛苦苦将我养育这么大，却由得你们贺家作践，他就不苦？”
“他这种人自大又猖狂，容忍不了任何违背他心意的事情，说到底只是爱他自己罢了。”
“心甚至比石头还硬，谁都走不进去。”
孔樊东抽着烟，看淡道：“可你就是个意外……你走进了他的心。”
“这么多年，不是先生没有放清楚你的位置，而是你没有放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是先生的未婚妻，在贺家除了他，便是你位置最高。”
“可这么些年，正是因为你从未把自己看重，别人才会看轻你。”
“惹你不高兴，老板甚至眼都不眨，就将我交给你处置。贺夫人背着他让你学那些下作东西，即使那是他母亲，老板仍是一句话就将她送回台州。”
“你不用做什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将他打倒在地。”
“甚至能让他在获得如此成就后，还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沈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的意思是，我这些都是咎由自取。”
“你不是咎由自取，你性格要强，却又爱的卑微。”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虽然不想承认，但孔樊东的最后那句话狠狠戳中了沈佳的心。
手里拿着画稿，坐在沙发上发呆，等她反应过来时，手里的画稿已经被泪水浸湿。
力透纸背，晕成一个不圆也不满的印记。
像极了她和贺家庆的结局。
爱的卑微又怎样？爱的卑微就能被人随意践踏？
拿起手机将孔樊东还有贺所有人的电话全部拉黑。
没有人的真心能够被日复一日的践踏，就算爱情都不行。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乱哄哄的很。
她起身，盯着电话走神。
后面两天，贺家再也没打过电话过来。那天她的话说的没有丝毫余地，但凡贺家还要点脸面，都不会再打过来。
沈佳用繁重的工作，将贺家庆三个字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于晓晓成天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慈慈，你怕不是疯了？”
“昨晚你加班到几点？”

沈佳：“忘了，反正挺久。”

于晓晓：“你这是要练神功，必先熬疯啊？”
沈佳拿眼神看她：“反正也睡不好，不如加班。”
于晓晓简直膜拜：“姐们，你句话简直是成功人士的座右铭啊！”
话音刚落，沈佳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蓦地想起这不是贺家庆常说的嘛。
她以前不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这几天睡不着，彻彻底底感受了一番。
以为是在办公室床不舒服导致睡眠质量不好，这天一大早上，沈佳准备出去找房子。
一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就被外面的人吓一跳。
孔樊东不声不响地靠在墙上，旁边垃圾桶上的烟蒂盒，被塞得满满。
沈佳：“你怎么在这儿？”
孔樊东搓了搓疲惫的脸：“等你一早上了。”
沈佳：“有事？”
孔樊东满脸都是担心：“先生情况很不好。”
沈佳皱眉：“还没去医院。”
孔樊东想到这个问题，艰难开口：“他最近失眠太严重，一离开家里的卧室便睡不着，而医生要求他住院观察，所以……”
沈佳：“不能离开家里的卧室……？”
“那你们让家庭医生来不就行了。”
孔樊东眉头皱的更紧：“他不许任何人进卧室……他说一进卧室，里面味道就变了。”
味道变了？
这是什么习性？
沈佳知道他有洁癖，但严重到不允许别人进他房间，还是不能理解。
显然，孔樊东说的复杂，并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卧室，指的是你的……卧室。”
沈佳：“……”
孔樊东：“这件事只能来找你。”
找她有什么用？她是空气清新剂吗？
沈佳：“我没法帮你，你们最好现在就送他去医院，一直高热可不是好事。”
孔樊东听着这句话，心里挺不是滋味。
他们放在心里关切的人，轮到沈佳这里，结果得到这么个态度。
孔樊东那张粗犷的脸，几乎要低到了尘埃里：“沈佳小姐。”
“我孔樊东这辈子从未求过人，以前看不起你是我孔樊东的错，瞎了狗眼。”
“今后我孔樊东听你的，说一不二，只要你能……去贺家看一眼先生。”
沈佳头也不回地准备进屋：“不可能，你们还是趁早找医生。”
孔樊东一只手握着门把。还在坚持：“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先生心里真的喜欢你，想见的也只有你一个人。”
沈佳冷脸：“你哪只眼看见他喜欢我了？”
孔樊东：“两只。”
沈佳：“……”有病！
一大早就被他气乐了：“贺家庆是要死了还是怎么地？”
“你连这种鬼话都说的出口。”
孔樊东像是跟她较上劲，认死理，非得要沈佳去看看。
一早于晓晓刚上班，从大门外进来，经过走廊时看到孔樊东。
朝他招手：“帅大叔，你怎么在这里？”
孔樊东这么高的个子，站在她办公室门口过于显眼，沈佳不想引人注意。
“进来。”
他朝于晓晓笑笑，随后进屋。
沈佳抱着手臂看他：“说好了，看一眼就走。”
孔樊东：“行。”
沈佳那上包：“带路。”
——
贺家别墅里，沈艾宽慰贺夫人：“您别难过，先生说不定只是一时生气才让您回台州，等到气消了，不就接您回来了。”
沈艾一回来就听说贺母要被送到台州，心里也很是着急。
她一直以来都是贺母阵营的，跟沈佳一向不太对付，若是贺母一走，这贺家不就成沈佳一个人的了。
贺夫人摸着眼泪，拉着沈艾的手：“真的吗？”
“我真怕家庆他是铁了心要送我走。”
沈艾：“不会的，只是沈佳在家，贺先生只是给沈佳一个面子罢了。”
贺夫人精致的妆容哭的有点花：“可我真的不想走，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留下？”
沈艾想了想：“要不……请许闻斌先生过来一趟？”
“他跟贺先生父亲生前是好友，又是长辈，这些年许家跟贺家来往密切，若是请许先生来的说情话。”
“贺先生说不定也会改变主意。”
许闻斌和贺家庆父亲是挚友，贺父去世后，他对贺家庆诸多照应，后来贺家家大业大，势头盖过许家，可贺家庆还是愿意将那些生意跟许家合作。
即使以许家的供应链，已经支撑不了贺家庞大需求量。
贺母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点点头。
沈艾：“正好周末是许闻斌的生日，到时候先生肯定会过去，生日宴上让许先生卖这个人情，肯定能成。”
贺母这才不哭，脸上终于露出往日的笑意。
孔樊东带着沈佳一进来，便见沈艾坐在沙发上和贺母说着什么。
沈艾一见沈佳，并不作声。
孔樊东淡淡地训斥她：“不要没规矩。”
沈艾不情不愿：“沈佳小姐。”
沈佳：“别叫我，担待不起。”
她独自上楼，孔樊东还有贺母他们全都留在楼下。
二楼没有贺家庆召见他们不允许上去。
她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里面居然没人。她还以为他病倒卧床不起，看起来情况没她想的那么严重。
转身去了书房，轻敲两声门。
“进来。”
沈佳推门进去，见贺家庆正在书房打电话，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居家服，有些宽松，松坠在他的身体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几天时间不见，贺家庆好似瘦了许多。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偏头看门口，见到是沈佳时，突然话音顿住了。
“稍后联系。”
说着就将电话挂断。
贺家庆站在靠窗的位置，转过身来时，背向着太阳，身后有一层淡淡的柔色的光圈。
将他整个人包裹的没有往日那般凌厉，柔和许多。
“你怎么来了？”
沈佳打量了他几眼，发现眼前这个人好的很，除了眼下的浓影比较重外，看似一切都很正常。
她问：“你不是病了？”
贺家庆似乎有些生气：“谁跟你说的？”
“行吧，还有力气生气，说明真没病。”
贺家庆不自然地从将袖子拉下，似乎在遮掩着什么，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我好的很。”
沈佳点头：“我看出来了。”
“没事我先就走了。”
贺家庆看着她说走就走的背影，忍不住上前一步：“你……”
沈佳：“嗯？”
贺家庆：“你来还有别的事情吗？”
他抿着嘴唇，抬了抬下巴。
沈佳：“？？？”
“没有。”
贺家庆似乎有点泄气，随后又很认命似的道：“算了。”
沈佳：“嗯？”
算了什么呀？
她有点懵：“你别这个表情，搞得我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贺家庆不答，沈佳想了片刻，突然想起来。
他不会以为自己是来道歉的吧？毕竟他那天晚上气的差点把礼物摔她脸上。
沈佳：“……”
这男人不傲娇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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