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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不知何时过来的，双目含泪帮她擦拭着身子。
顾多意并未多言，等小梅离去后，屈辱的泪水才潸然而下。
良久后，她堪堪起身穿上未出嫁时做的衣裳，回到了顾府。
她望着府门上的白灯笼，那是上一次顾然去时便挂上的，如今都不用再挂第二次。
顾多意双腿颤抖地走到顾云临的灵柩前。
顾赵氏红着眼跪在一旁，将手中的纸钱轻轻放在顾多意的手中。
“来了，就送你哥哥最后一程吧……”
顾多意磕着头，早已泣不成声。
灵柩抬起，顾多意终是再走了一遍出城路。
这条路，爹爹才走过，而今，哥哥也随着去了。
只是送殡队伍少了大半，凄凄惨惨，好不悲凉。
等到了坟地，顾多意才发现所谓的墓穴，居然只是一个土堆和一块木牌。
顾家，终是彻底倒了。
顾多意发现顾然和顾云临坟旁不知为何还有一个空堆，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娘，我死了要葬在这里。”
“啪！”
顾赵氏给了顾多意一巴掌，恨声道：“养育之恩到这里就够了。你磕了这个头，自此顾家再无儿女。”
可顾多意却伏在地上没能再起，血从她的口鼻中不断地流出，染红了一片白雪。
她望着顾然和顾云临的潦草仓促的碑，血泪相融，何其哀痛。
“多意！”顾赵氏惊惧交加，叫人将顾多意送到医馆。
大夫只是搭了一会儿脉便摇摇头：“药无可医，最多一月……”
顾赵氏只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

第八章 浸血休书

顾多意撑起身子，冷眼看向大夫：“胡说八道。”
继而她忍痛站起，对着顾赵氏就是一叩首：“女儿不孝，感谢娘亲的养育之恩，就此别过。”
话毕，顾多意便转身离去。
顾赵氏看着她那消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背影，眼泪薮然落下。
顾多意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双眼放空，没有一点生气。
“王妃。”
顾多意停住脚步，回身望去。
连韵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见顾多意这般狼狈，连韵眼中闪过惊讶和不忍：“王妃，外头冷，先上车躲一躲寒风吧。”
顾多意看了看连韵：“能送我进宫吗？我想见太后。”
连韵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好。”
太后宫中。
见到这样的顾多意，所有人都惊的不行。
太后已知发生了什么，心中升起稍许不忍。
可她还未开口，便见顾多意“扑通”一声跪下：“恳请太后，让王爷休了臣妾吧。”
太后心中那点不忍立刻变成了怒火：“放肆！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顾多意瞥见桌上针线篮，上前将剪刀攥在自己手中。
众人立时紧张不已。
却见顾多意手挽青丝，一剪落下，青丝便纷扬落下。
她又跪下，叩了一首：“臣妾有辱皇家颜面，不配王妃之位。”
所有人都被顾多意的决绝的行为骇住。
晋宁听闻消息赶来就见到这幅场景，当即大怒：“顾多意，你的礼数呢？”
“我就是太知礼数才会让顾家落得这般田地。”顾多意紧紧攥着拳，眼神绝望。
“这都要怪你自己贪婪！若你当初早日了结自己，本公主又何必去算计顾家！”
晋宁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向顾多意，
“晋宁！”太后被晋宁口中吐露的事情吓了一跳，忙命人锁了门，“顾然贪污受贿一事难道是你的手笔？”
晋宁虽心虚，但依旧理直气壮：“母后，我这都是为了轻寒啊！”
“你……荒唐！”
太后看着一旁还未回过神的顾多意，忙命人将她送回王府，并禁止她再出府。
她被变相囚禁了。
只有小梅偷偷告诉顾多意，顾府已被变卖，顾赵氏带着唯一不肯走的老管家搬去了老街。
是夜，顾多意点燃一盏烛光。
微微烛光根本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黑暗。
她细细回想这一生的荒唐。
阴差阳错的嫁给林羽，三年的等待和孤寂得来了如今的家破人亡。
顾多意拿着烛台，走向门帘……
她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只有保护娘了。
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烧红了整个王府的天空。
也烧红了林羽的眼。
“嘭——”
林羽踹开燃烧着的门，浓烟中，浓烟中，他急切地搜寻着顾多意的身影。
顾多意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林羽，似乎看到了七年前他们初逢的画面。
他朝摔倒的自己伸出手：“你没事吧？”
沙哑却又温柔的声音撞进顾多意的心中。
奈何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那场相遇，终是孽缘。
林羽将发愣的顾多意抱在怀内，冲出已被烈火包围的房间：“你既要死，也别死在这儿！”
顾多意眼神空洞：“你答应过我的，若我死了，你会护我家人。我只有一个娘亲了，我想让她活着。”
“……你，疯了。”林羽被在身后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你到底要怎样？”
“我只要休书一封。”
顾多意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但她不想到死都冠以林羽的姓。
林羽心头一窒，他放开顾多意，只说了一个字：“好。”
顾多意终于能够离开这座王府，离开这座囚牢。
当夜，她便拿到了休书。
林羽站在门边，发现她的全部行囊，居然只有一个小小包袱。
他看着顾多意踉跄而去的背影，竟有些呼吸困难。
他不愿再看，直接转身而去。
顾多意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白雪下的那抹身影。
自此，死生不相见。
雪飘然而下，顾多意攥着休书一路踉跄前行。
伴着咳嗽，那鲜红的血花，延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