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云颂然的二十四岁生日……
当晚。
何思辰一脸凝重的看着云颂然今天的检查结果:“苏小姐,按照你现在的情况,如果做心肺联合移植有几率延续你……”
他突然停住,眸中闪过抹尴尬。
他一时忘了云颂然目前还在保外就医。
心肺联合移植的费用最少五十万,而她住院的治疗费已经由监狱方面承担了,那种大型手术恐怕是不会负责。
云颂然呼吸平稳,目光也毫无波澜。
她知道自己没资本去买那几年命。
沉默了几秒后,何思辰才重新开口:“你真的没有其他家属了?”
他偶然听护士说过,云颂然是被她亲生父亲告到坐牢的。
惊讶之余也不免有些唏嘘。
“没有。”云颂然眸色黯淡,语气满是无所谓的淡然。
再次得到否定的答案,何思辰无奈地要摇摇头。
叮嘱了几句让她多休息的话后,他便离开了病房。
谁知道刚出去,竟见秦霄宇在跟监视云颂然的警察说话。
何思辰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秦霄宇看了他一眼,朝警察点头说了声谢谢后才回答:“来看看客户。”
闻言,何思辰愣了。
这里可是医院,哪来他的客户?
没等他反应,秦霄宇径直进了病房。
病房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药水味,心电仪中的线条伴着滴声有节奏地起伏着。
他看向病床上的人,深沉的眸子掠过丝惊讶。
在秦霄宇的记忆力,云颂然是个妆发穿着夸张的小太妹,他甚至亲眼见过她在巷子里打架。
而此刻眼前的女孩,瘦弱苍白的让人心生不忍。
云颂然缓缓转头,神情微怔。
男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
秦霄宇走过去,嘴角勾着抹淡笑:“我是薛伯宇的大学同学,秦霄宇。”
听见“薛伯宇”,云颂然心微微一沉。
她挪开视线,似乎从听见他和薛伯宇的关系后就没了兴趣。
秦霄宇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她脸上的伤:“我已经和监狱方沟通过,只要你同意上诉,我会做你的辩护律师。”
第十六章
云颂然呆呆地看着面前说要做自己辩护律师的男人,眼中满是不解。
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拒绝:“谢谢,我不打算上诉。”
她身患重病,连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亲人都走了,自己还有什么盼头。
何况陈慧的辩护律师还是薛伯宇……
秦霄宇眉目一挑,眼神多了丝探究:“你打算永远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哪怕到死。”
云颂然掌心微微一紧:“我有罪。”
见她始终不肯转变态度,秦霄宇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沉默了会而后站起身:“上诉期还有七天,如果想通了,就跟门口的警察说。”
话落,他转身利落离开。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云颂然眼眶渐渐泛红。
这时,一直等在外面的何思辰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心电仪,叹了口气问:“苏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云颂然神色一黯:“没有。”
何思辰蹙眉:“你不像会伤害别人的人。”
这话像是抹暖阳照进云颂然黑暗的心,却又像根细针刺进胸口。
直至此刻,她终于明白,感情是一个和时间没有关系的东西。
薛伯宇和她一起长大,十五年的陪伴却换不来对自己的一丝信任。
而眼前萍水相逢的医生却给了她一分难能可贵的温暖。
云颂然忍着浑身的疼痛,扯出个笑容:“谢谢医生。”
看见她的笑,何思辰更加于心不忍:“你如果真的有苦衷,不如跟我说说。”
他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似乎准备好了听对方诉说冤屈:“我有个做律师的朋友。”
在他看来,薛伯宇还是比秦霄宇可靠。
“不用了……”云颂然抿着干裂的嘴唇,语气多了丝调侃,“其实我被判死刑了,只不过缓刑半年。”
面对她悲哀的乐观,何思辰有些心酸。
可病患自愿放弃所有治疗和帮助,他也没有办法。
正当何思辰想让她好好休息时,云颂然话锋突然一转:“医生,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她本不该麻烦任何人,可现在的自己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何思辰忙道:“你说。”
云颂然吞咽了一下,声音沙哑:“市北……云溪巷的245号,是我的家。”
说到这儿,她泪水涌出眼角:“我走的太急,没带……奶奶的照片……”
何思辰顿时明白了:“好,我去帮你拿。”
“谢谢。”云颂然虚弱地点点头,阖眼昏昏睡去。
傍晚。
何思辰看了眼时殪崋间,便准备下班去云颂然家拿照片。
没想到他刚起身,薛伯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思辰,我爸心脏有些不舒服,你晚点下班。”
没等他回答,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何思辰瞪着手机,腹诽道拿我当工具人呢,呼来喝去的。
但也不能不给好友一个面子,他也只能把拿照片的事往后放一放。
另一边。
薛伯宇正开着车,后座的季父一脸难受地捂着胸口,时不时地哼哼两声。
而季母看大半年不见的儿子脸色阴郁,面容都憔悴了,突然问了句:“寒夜,是不是云颂然那死丫头还缠着你呢?”
薛伯宇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没有。”
季母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会儿后继续道:“方颖过几天也回来,你们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
第十七章
薛伯宇态度冷漠:“我的事您别管。”
这话像是戳中了季母的逆鳞,她当即变了脸:“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你妈,你的事怎么不能管?”
说着,她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方颖长相家世还有学历,哪一样配不上你?要不是你推三阻四,你们都结婚好几年了。”
薛伯宇紧蹙起眉,眼底多了丝不耐。
“反正你给你记住,离云颂然远点。”
话刚落音,车猛地急刹停下,薛伯宇下车绕到后座去扶季父,丝毫没在意季母的劝告。
见儿子油米不进,季母的一团火只能憋在肚子里。
因为事先和何思辰打过招呼,季父很快被带去做检查。
医生办公室。
何思辰将X光片装进袋中:“还是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吧,先把血压控制住。”
薛伯宇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后又折回来:“3号重症监护室有个叫陈慧的植物人,你知道吗?”
何思辰指尖敲了敲桌面:“我是心内科的医生,不是脑科的。”
薛伯宇当然知道,可自从苏父去律师事务所找过他后,他心里一直很不安。
苏父笃定云颂然手里抓着两百万,无论陈慧醒不醒,他恐怕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看薛伯宇拧眉沉思,何思辰忍不住问:“怎么了?”
薛伯宇摇摇头:“没什么,我爸就拜托你多留点心。”
说完,他便准备离开。
何思辰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他后起身走过去:“今早秦霄宇来医院了,还去看了我手底下的一个病人。”
听到这话,薛伯宇眼底掠过丝疑惑:“他?”
“说是来看客户。”何思辰摩挲着下巴,一副思考的模样,“只不过我那个病人是……”
他话还没说完,薛伯宇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苏父。
薛伯宇脸一拉,顿时没了闲谈的心情:“我去看看我爸。”
何思辰嗯了一声,看他走后才收拾东西下班。
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味,护士忙碌地在病房中穿梭。
薛伯宇望着几步外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目光微滞。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他觉得那个女孩的脸变成了云颂然。
他紧抿着唇线,暗嘲自己多想了。
云颂然已经进了监狱,又怎么会在这儿。
薛伯宇深吸口气,将那张脸从脑海中抹去才朝病房走去。
可刚到门口,便听见季父盛怒的声音传了出来。
“行了!你给自己下辈子积点阴德吧!”
紧接着,季母气急败坏的反驳跟着炸开:“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寒夜吗?日子过好后反倒来埋怨我了!?”
薛伯宇紧绷着脸走进去:“爸,妈,这里是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