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的问话没头没尾,衣纯凝愣了下,可对上她那双清明的眼,再联想到她之前的问话,一切都明白。
她最终还是没能瞒过妈妈。
“我不累,我觉得很幸福。”衣纯凝语气恳切。
可越是这样,林母越心疼。
这些年,她知道女儿因为痴傻受了别人多少冷眼讽刺,她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但却没想到,她的女儿并不傻,却凭白的承受了那么多。
终归,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没能护好她,才叫她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
衣纯凝看着沉默的林母,心中惴惴难安。
妈妈是生她的气了吧,自己装傻充愣欺瞒了她那么多年。
“妈,对不起。”
林母闻言,轻叹了口气:“该说对不起的是妈妈,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不苦,我们一家人能好好生活在一起,这就是我想要的,我很满足!”
衣纯凝说着,脸上扬起抹大大的笑容。
林母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说:“好,那就好。”
母女两个就这么坐了很久,说了很多以前从未说过的话。
林母抚着衣纯凝的头发,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份股权转让协议,你送去给景润泽吧。”
衣纯凝一愣。
紧接着,就听林母继续说:“我和你爸年纪都大了,景润泽年轻有手腕,想来也能把林氏救回来,把公司交给他我和你爸都放心,你之前不是说他答应拿到林氏就娶你?只要他能对你好,照顾你一辈子,让你开心一辈子,爸妈就知足了。”
“妈……”衣纯凝眼眶一热。
“去吧,爸妈在这儿等你回来。”林母说着,起身重新进了病房。
衣纯凝看着微敞的门,心里说不出的百味掺杂,最后转身走进了电梯。
到沈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衣纯凝在沈家佣人鄙夷的目光中走进了客厅。
只一眼,她就看到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景润泽。
他手边茶几上,放着扩音的手机里传来混着电流的女音,让衣纯凝的脚步生生的僵在了原地。
“沈少爷,在沈氏的推动下,林氏资金链断裂,预估半个月后便会申请破产,届时我们就可以进行收购。”
那话如雷震响耳畔,衣纯凝愣愣的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不敢置信。
而此时,她手中紧捏的那份林父签署好的股权转让书,显得那么可笑。
许是客厅太过寂静,连微弱的呼吸都显得那么刺耳。
景润泽似有所感,转过头,正好对上几步外衣纯凝满眼的悲凉。
第十章 欺骗
那一刻,景润泽心莫名一慌,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衣纯凝是个傻子,什么都听不懂,就算她听懂了又怎样?
“你来干什么?”景润泽挂掉电话,冷声问着。
衣纯凝没回,只PanPan是看着他,一双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时间滴滴点点的过去,景润泽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
如果放在往常,衣纯凝早就扑上来黏着他了,可今天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
景润泽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抹精光,上下打量着异样的衣纯凝,终于在对上她那双眼时,骤然大悟。
“你……”
可衣纯凝没有给他问的机会:“你早就盯上了林氏,也根本没想通过我得到它是吗?你要我偷资料,说什么把林氏给你,你就娶我的话也都是不想娶我的推词!”
她问着,从心底涌起的凉气蔓延了全身。
而景润泽不知为何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不见半点傻气的衣纯凝,眸色深沉:“你一直都在骗我?”
四目相对,衣纯凝沉默了。
许久,她走上前,还是将手中的股份转让书放在了茶几上:“我把林氏给你,你也不用娶我,我只求你别再对林氏动手,保住林氏的名,好不好?”
衣纯凝望着景润泽的眼,哀声求着。
她知道如今的景润泽很厉害,而能救林氏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停手。
所以哪怕一切是他做的,她能做的也只是求他。
她只希望能保住林氏,不让爸妈半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哪怕林氏不再是林氏,而是沈氏旗下的一家子公司,也好过它最后被推动着走向破产的结局。
如果林氏的名还在,爸爸应该也能宽心许多吧。
衣纯凝如此想着。
可景润泽看着她那双眼,心里却充满了被欺骗的狠意。
他这辈子以为最不会欺骗自己的就是她,可没想到从头到尾骗了他这么多年的人也是她!
他被一个傻子装傻骗了几乎二十年!
想到这儿,景润泽不免自嘲,可随之来的是更深的怒恨:“想我放过林氏?可以,那你骗我这件事怎么算?”
衣纯凝哑然:“你想要什么?”
“你的命,敢给么?”
衣纯凝沉默了。
她就这么看着眼前的男人,很久很久,然后垂下了眼睫:“希望你这次……说到做到。”
说完,她转身离开。
而景润泽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除了怒就是挥不去的烦躁。
一路回到医院。
衣纯凝透过门口的窗,看着病床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却还不能说话的爸爸,和床边不知低语什么的妈妈,心中酸涩。
幸好,爸醒过来了。
这样哪怕她走了,他们两个人也能相互陪伴。
而等自己死了,景润泽会放过林氏,爸妈也还能拿到分红,老有所依。
衣纯凝知道自己该走了,可却终究是不舍。
阳光透过窗打在林父和林母身上,微黄的光透露着几分温馨。
衣纯凝伸手想要去触碰,指尖却抵上了玻璃。
她也终于明白,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她终究是要远离了。
那一刻,衣纯凝不再犹豫,慢慢走远。
只剩一句轻飘飘的话,消散在风中。
“爸妈,对不起……”
转眼已过两天。
沈家。
景润泽坐在书房看着桌上衣纯凝送来的股权转让书,上面林霆的签名就放在那里,只要他签上自己的名字,这份协议就能生效,林氏也尽在自己手中。
可不知为何,他却下不了笔。
对林氏的打压计划从衣纯凝来找自己之后,便已经停下。
景润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明明只要拿到林家,他就能成为沈家掌权人,也不用娶衣纯凝,更不用被人说是靠林家帮助才到这个位置,他这么多年的努力明明很快就要见到结果……
他想着,心里是压不住的烦躁。
这时,书房门被敲开。
佣人推门而入:“沈少爷,衣纯凝小姐的母亲林夫人来了。”
景润泽还没说话,林母就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你这几天有没有看见梦梦,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已经两天联系不上她了,家里保姆也没见过她人。”
林母快声说着,一双眼紧盯着景润泽,不放过他半点变化。
景润泽眉头紧皱:“我和她没有半点儿关系,林夫人这话问错了人,还是请回吧。”
“可她那天来找过你之后就不见了,你和她说了什么?!”林母继续问着。
闻言,景润泽心莫名咯噔了一下。
那天他说,让她去死!
可衣纯凝又不是真的傻子,怎么可能真的因为他一句话就死呢?
景润泽如此告诉着自己,可手却不自觉的攥成拳。
林母看着他沉思的模样,刚想再问些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衣纯凝。
林母看着松了一口气,忙接起:“梦梦……”
可下一刻,她的脸色骤然惨白依譁。
景润泽看着,心里莫名弥漫上了些不安。
这时,混着电流的人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林夫人,我是负责衣纯凝小姐遗嘱的律师,林小姐已于昨早9点二十分确认死亡。”
第十一章 度日如年
微小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却格外震耳。
景润泽闻言,眼眸忽然间睁大,他不可置信的想要夺过手机。
林母却紧握不放,她声音沙哑的厉害,不敢相信的再次问:“你刚刚说梦梦……怎么了?!”
话筒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会:“林夫人节哀,关于林小姐的遗嘱,我还有一些事需要与您沟通,方便的话一个小时后我去林家别墅找您。”
“好……”
林母木讷的应声,整个人身体发僵,双眸悲凉一片。
而一旁的景润泽将一切都听在耳中,却觉得不可思议也不敢相信。
衣纯凝死了?
她欺骗自己二十年,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死了呢?
沈家书房的气氛陷入了沉寂。
许久林母才从衣纯凝的死讯中缓过神来,撑着桌子站起身。
看着她欲走的身影,景润泽突然开口:“伯母!”
林母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
看着景润泽欲言又止的神色,她想到了什么,开口发问:“那天梦梦来找你,你究竟和她说了什么?”
景润泽语噎,那一天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他的沉默已经给了林母答案。
想到衣纯凝对景润泽的深情,林母只觉得心口更加的痛,也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
现在衣纯凝死了,说什么都晚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哪怕让她恨自己,她也不会任由女儿喜欢景润泽!
可惜没有早知道!
想到这儿,林母眼眶一热,泪意如何都压不住。
她脚步匆匆,径直离开沈家。
景润泽看着她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他不信,衣纯凝真的会死,这一定又是她耍的诡计,她还想骗他!
林家。
等待的时间度日如年。
手机上的时间刚好划过一个小时,门被敲响。
“林夫人,我是负责您女儿衣纯凝小姐遗嘱的律师。”律师一身西装。
而他身旁而他身侧站着一个身影。
林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律师一旁的人,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之感。
黑亮垂直利落短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含着锐利的眸子。
林母却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唇:“是你?晓晓的儿子?”
而一直守在林家外的景润泽打量着那人,也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
陆氏继承人,陆家董事长唯一的亲孙子,陆温书。
不过陆温书之前去了国外,他什么时候回国的?他怎么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