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宠幸了贵妃一个月,她没闹?”
“皇上,皇后从城墙上坠落,一尸两命薨了......”
闻言,男人呼吸一窒,踹开宫门,看着满地血迹,他跪地痛哭……
“娘娘,您撑着点......”
宋予烟倚在她怀中,不断地咳着血。
她目光茫然,口中不断喃喃:“云枝,我想回家......”
字字泣血,听得云枝潸然泪下。
只能哄着:“姑娘,老大人马上就来接你,您千万撑住。”
宋予烟虽痛得犹如凌迟,神智却还清明。
父亲已经逝去,阮家只剩她一人。
思至此处,宋予烟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云枝颤抖着手去擦,可下一刻,又有更多的血
涌出来。
太医惊慌失措地捧着药碗进来,“快给娘娘服下!”
云枝接过来,抵在宋予烟唇边:“娘娘,您喝下去,喝下去就不疼了。”
宋予烟却不肯张口。
云枝眼泪大颗砸进药碗,“娘娘,奴婢求您了......”
药汁混着血迹从嘴角流下。
碗底见空,却没有一口喝进去。
云枝搂紧宋予烟,朝太医道:“求太医再熬一碗来!”
太医轻轻摇了摇头:“心病难除,娘娘生念已绝......微臣这就去请皇上过来。”
宋予烟周身剧痛,想阻止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医往乾元殿去了。
宋予烟眼前渐渐恍惚起来,与裴谨砚初遇的场
景在眼前浮现。
国子监中,红梅树下,如玉少年眉目含笑。
终究只是梦一场......
云枝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宋予烟沾满血的手
猛地垂落。
乾元殿中。
裴谨砚慢慢描着笔下的红梅,随口问道:“皇后如何了?”
宫人颤颤巍巍不敢抬头:“听太医说,娘娘她始终不肯服药。”
裴谨砚笔下一停,不由得就有些恍惚。
温柔爱笑的宋予烟,是如何变成今日严肃固执的样子的?
裴谨砚重重放下笔:“她就这么想死?”
抬脚数步,眼前又闪过宋予烟的冷眼。
裴谨砚又回到御案后。
沉思片刻,他拿出废后诏书,满不在意地扔给
宫人。
“皇后行为如此乖张荒唐,如何配得上国母之
位?去凤藻宫宣旨吧。”
宫人是看着宋予烟进王府的,见她如今落得这
个下场,心中暗叹一声。
裴谨砚坐下,看着纸上的红梅,蓦地一阵心烦
意乱。
备受煎熬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倏然,宫人惊慌失色地跑了进来,悲切的声音
响彻大殿。
“皇上,皇后娘娘她……薨了!”
——————
中秋,大裴皇宫。
宫人高声唱喏:“丘兹使者到——!”
宋予烟竭力压下喉间的咳嗽,目光落向九龙座上一身玄色龙袍的裴谨砚。
年前,丘兹突然大举进犯,被大裴精兵退敌百里之外。
今日便是丘兹使者来访,自是为了和谈之事。
礼乐声响起,一行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二八年华的美貌女子,眉目不见怯畏,自有一股明媚大方。
宋予烟眸色一怔。
这副模样……倒像极了刚与裴谨砚成婚时的她。
她不由得看向裴谨砚。
男人眼底掠过抹讶异,停住了饮酒的动作。
殿前,使者行礼:“今日向裴皇献上我丘兹最尊贵的公主乌兰绮,以示丘兹之诚意。”
宋予烟浑身一震,握紧了杯子。
裴谨砚笑道:“此乃本皇之幸。”
遥遥举起杯子:“今后大裴与丘兹世代交好,再不起刀兵。”
群臣山呼万岁。
宋予烟端起酒杯送至唇边,抬起的衣袖挡住了脸上的落寞。
宴后。
凤藻宫。
宋予烟看向桌上亲手做的糕点,本来是给裴谨砚预备的。
今日中秋,按例应是她侍寝的日子……
宋予烟抬眸,正好看到天上的圆月。
“但愿人长久……”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心口微凉。
侍女云枝正想安慰,突听宫人通报:“皇上驾到!”
宋予烟微怔,旋即跪下:“恭迎皇上圣安。”
裴谨砚绣着金线的墨袍下摆从她眼前掠过,没有停留。
宋予烟心间涌上涩意。
曾几何时,裴谨砚也会亲手将她扶起,嗓音温柔:“昭昭不必行礼。”
昭昭是她的闺名。
可她已经想不起来裴谨砚上次唤她昭昭是什么时候了。
裴谨砚坐在榻上:“皇后起来吧。”
视线掠过桌上的糕点,他却仿佛没看见:“今日事务繁杂,朕来得略晚,以后不会了。”
宋予烟喉间微涩:“皇上国事为重,不必特意过来。”
闻言,裴谨砚皱眉:“还在生气?”
宋予烟垂眸掩去眼底神色:“臣妾不敢。”
生气?她怎么敢?
哪怕两年前她才刚知晓裴谨砚不过是利用她给夺嫡之路增加筹码。
年少的相知相爱……尽是算计!
她更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将她卷入棋局的人……
沉默间,裴谨砚上前牵住她的手:“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朕不会亏待你。”
宋予烟抬起眼,正好对上裴谨砚的眼神。
昔日年少的温情已经全然消失,只剩下一片冷漠。
裴谨砚揽住她的腰身,往内室走去。
烛光摇曳,一刻贪欢。
半夜时分,宋予烟猛地被惊雷吓醒。
身旁的被褥冰冷,裴谨砚已经不见了。
她心中一慌,掀起被子下榻。
转过垂花门时,就见裴谨砚已经理好冠服,正由贴身宫人给他系上玉坠。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冰冷:“记得给皇后备好避子汤。”
第二章
天色微明时,避子汤送到了宋予烟的面前。
她凝着那黑色的药汁,端了起来。
入口丝丝甜味,宋予烟却觉得那是她喝过最苦的药。
宫人收了碗:“皇上真是看重娘娘,连一碗安神药都要亲自吩咐御医呢。”
宋予烟喉间涌起腥意:“是啊……真好……”
屏退了下人,宋予烟倒在了榻上,暗中招来太医。
太医把完脉,眉头紧锁:“娘娘,您忧思过度,身子早已油尽灯枯……”
宋予烟心已了然,缓缓闭上眼。
“皇上事务繁杂,不必告诉他。”
“是。”
这一病就病了一个月。
裴谨砚再未踏进过凤藻宫。
宋予烟也总是盼着他来,又不盼着他来。
云枝十分不忿地数着裴谨砚如今有多宠爱乌兰绮。
宋予烟捂住嘴将剧烈的咳嗽压住:“皇上刚登基两年,边疆不稳,宠幸乌兰公主也是为了大裴安定。”
她还是忍不住为他辩解。
这时,宫人大声唱喏:“乌兰公主到!”
乌兰绮走了进来:“请娘娘安。”
“不必多礼。”
宋予烟这些日子虽然病着,却还是亲自操持乌兰绮入宫的事宜。
因此乌兰绮很喜欢往凤藻宫跑。
时间长了,她们感情越来越深,说了很多心里话。
“娘娘,唯有你是这宫里对我最好的人了。”
乌兰绮坐在宋予烟身侧,由衷地说:“其他的人因我是异族,都不喜欢我,我想回丘兹了。”
宋予烟苦笑了一下。
因为她是皇后,她只能贤良淑德。
“你如今皇上的心尖宠,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你不必理会。”
乌兰绮看向宋予烟:“你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为什么他不宠着你呢?”
宋予烟心口一刺,哑口无言。
裴谨砚对她的冷漠和疏离,连这个入宫短短一月的异族公主都看出来了。
乌兰绮像是注意她的失落,忙道歉:“是我失言了。”
宋予烟淡淡笑着:“无碍。”
可这话还是在心里扎了根,每每触及都是疼。
转眼到了深秋。
她身体愈发消瘦下去,整晚地咳嗽。
几日后,太医给她请脉时,顺嘴提了一句裴谨砚最近有些不思饮食。
宋予烟便想去御花园采些桂花,给裴谨砚做桂花糕。
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乌兰绮的声音:“砚哥哥,我想要最上面那株花。”
裴谨砚温柔回应:“好,我给你摘。”
宋予烟心口像是被利刃洞穿,闷声咳嗽起来。
当年大婚之夜,裴谨砚拉着她的手,“王爷给别人叫,我只是你一个人的砚哥哥,可好?”
这才几年……
那边,裴谨砚无意中侧头,正好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宋予烟。
四目相对。
裴谨砚顿住片刻,朝着她走近:“身体还没好,怎么过来了?”
宋予烟屈身敛眸,假装不在意他们方才的温柔。
“臣妾打扰皇上雅兴了。”
裴谨砚伸手将她扶起:“朕听说你最近和绮儿相处融洽,越发有皇后气度。”
宋予烟勉强笑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不远处的乌兰绮正笑着和宫女玩闹。
裴谨砚看过去,眉目间满是宠溺:“再过不久,朕打算封绮儿为妃,皇后觉得如何?”
入宫不过几个月便封妃,从未有过的荣宠……
倒是真的对她动了真心。
宋予烟喉头哽咽:“皇上想给个什么封号?”
裴谨砚思忖片刻:“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便封为盈妃。”
宋予烟呼吸一窒。
这句诗,是大婚时裴谨砚写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