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柠收回视线,道:“把门带上吧。”
他几乎是立刻就照做了。
几分钟后,沈以柠才从洗手间里走出去,她的腿上不了病床,所以还是得要秦缜帮忙。他这一回手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放,沈以柠说:“没事。”
秦缜道:“刚刚抱歉。”
“只是件小事,你也不是故意的。”沈以柠丢了件毯子给他。
秦缜迟疑开口道:“你不太喜欢我这个人,我想你应该也不太喜欢我的触碰。道歉是应该的。”
所以这个意外,可大可小,对于很排斥的人,其实挺恶心的。
沈以柠温和的说:“我没有不喜欢你这个人,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秦缜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很认真的看着她,似乎在辩驳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很有可能只是碍于情面,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
他还是觉得沈以柠挺排斥的,一直以来,他就挺排斥他这个人的,他想了想,还是说:“以后,我喊护士喊帮你。”
“嗯。”沈以柠说,“我晚上不起夜了,你要是想回去睡,你就回去,要是懒得走了,就在椅子统领就一晚。你自己看看,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秦缜怕沈以柠晚上有事,还是选择没走。他也不再靠在她的床头,就缩在这张小椅子上。
室内昏暗,沈以柠睡不着了,她说:“秦缜,其实要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吧。你也看到了,我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秦缜说:“我现在带小蝴蝶回去,她也会一直担心你,一起回去的好。”
沈以柠就没有再说话了,晚上秦缜给她盖了两次被子,都很小心的完全不碰到她,其实她没睡着。
“秦缜。”她说,“我真的没有讨厌你,你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的。再者这会儿是你帮助我,我该感谢你,也不会去计较这点肢体接触。”
秦缜收回手,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王励肆就来了,他只是带了个早饭。秦缜话不多,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跟沈以柠聊什么,他们聊天做不到随心所欲的,一个不小心,就是雷区。平静的关系就不复存在了。
王励肆不一样,他在面对沈以柠时话挺多,控制在一个合适的尺度,不暧昧,但氛围很好。小蝴蝶也挺喜欢王励肆,会加进去一起讨论。
小蝴蝶跟王励肆居然挺臭味相投,她可不仅仅帮妈妈,有意思的话题,也会帮帮王励肆,每当这个时候,王励肆就会赞许的摸摸她的头。
秦缜只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融不进去,只好沉默无言。
只有在王励肆走后,秦缜才会抱着小蝴蝶逗她一会儿,小蝴蝶的性格就是,只要是她喜欢的人,那么她就很百搭,跟谁都玩得来。
沈以柠明显发现秦缜兴致不太高,最后在小蝴蝶午睡的时候,主动找了个话题:“秦缜,你要不要吃葡萄?”
秦缜没想到她这么敏锐,但她发现了,他就开了口,说:“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担心,我现在身边什么人也没有的时候,小蝴蝶也被抢走。可看她那么开心,好像她比之前要活泼了很多,我又觉得她多接触点人挺好。”
沈以柠道:“她是你养大的,谁也抢不走。”
秦缜自嘲道:“宜之姐,你大概没怎么留意过我,我身边所有人,都在离开我,没有例外。”
为什么珍惜身边的所有人?
因为总想着对对方好一点,就不会走了,就不会留有遗憾了。
人是群居动物,不爱独来独往,各种情感纠葛,爱情友情亲情,归根到底,想要的是不是只是陪伴,谁又说的准呢?
秦缜见沈以柠认真的听着他倾诉,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这给了他倾诉的勇气,他继续说:“如果你身边的环境更好,或许小蝴蝶跟着你,也是件好事。我自己,怎么样,现在都挺无所谓的。”
“秦缜,我再好,小蝴蝶的父亲也只有你。你不用想那么多,我在小蝴蝶那里,也是比不过你的。”沈以柠说。
秦缜的手不自觉的握起,沈以柠默默看着,她居然从秦缜身上看出了一种自卑,他似乎总觉得,他是被人嫌弃被人放弃的那一个。
328
沈以柠想起昨天晚上,秦缜在触碰到自己之后,几乎是立刻浑身僵硬,非常不适,然后立刻跟她道歉。
过分有自知之明,和过分依赖小蝴蝶,就是他否定自己的表现。
可她似乎没做过什么,排斥他的事。
沈以柠努力回忆着,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细碎的画面,秦缜两年前,她似乎有过嫌弃她的举动。
那时候,裴氏没了,秦缜带着小蝴蝶去了偏远城市。她到县城里去找他,她偷偷溜到他住的地方去看孩子,正好被干完活回来的秦缜撞个正着。
那时候,他浑身很脏,也很疲倦。
沈以柠在他走向自己的时候,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动作,嫌弃的意味极其明显,甚至说是厌恶也不为过。
而当时,她是真的,在嫌他脏。
沈以柠没用手捂,但屏住了呼吸,尽管她尚不清楚,他身上会不会有异味。
即便她再小心,当时的秦缜敏锐的发现了,他的脚步停下来,看着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开口。
沈以柠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埋下了种子,所以他觉得她很不喜欢他。
但秦缜在跟她恋爱那会儿,第一次他捡她回去,那一天下雨,她满身泥水,秦缜找到她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拥进了怀里,那一天,她远比秦缜要脏许多许多。
他说:“我带你回家。”
沈以柠那一刻,能感觉到他的珍视,不然她也不会在那天,默许跟他发生关系,把他们的关系,推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那个时候,是不爱秦缜的。
站在秦缜的角度看,在意的人,大概不会互相嫌弃。
想到这儿,沈以柠蹙起眉。再次看向秦缜的时候,他已然恢复了平静。
秦缜说:“你说的对,小蝴蝶离不开我。我照顾她的时间,比你要久,我更加了解她的习惯。她喜欢你是一回事,你能不能带好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至于其他人,那更不用提了。
沈以柠正要开口跟他说话,医生就进来给她做检查。
秦缜站在一旁,医生询问着每一项事宜,最后突然问了一句:“林小姐,你近两年内,是不是做过手术?”
沈以柠配合说:“有过。”
却一个字也没有多提,说起这话也一直低垂着头,一眼也没有看向秦缜。
“难怪,您的免疫力不太好,伤口恢复得很慢。”医生了然于心,也没有刻意询问细节,“以后您得好好注意身体,得好好疗养。不然年纪大了,一身毛病。”
秦缜觉得这个医生,就差直说沈以柠活不久了。
沈以柠身体不好,即便连他这个不学医的,也能感觉到。她很白,白得不健康,面无血色。
沈以柠说:“我会好好注意身体的。”她大多数时候,都谨遵医嘱。
医生又问了一些详细的事宜就走了。
秦缜问:“你这两年,做过什么手术?生病了?”
沈以柠看着他没说话。
“沈以柠,你之前跳楼就……”秦缜喉结滚动了一下,道,“你得好好注意身体。”
“我会的。”她真诚的笑了笑,“谁又不希望自己,长命百岁。”
秦缜看着她,两年之内。
那两年她发生了什么?
秦缜恍恍惚惚想起沈以柠那张比基尼照,侧边看去,身上并没有看见疤痕。
两年之内。
他突然想起了小蝴蝶,给她配型的,在小蝴蝶撑不下去的时候,火急火燎的就出现了。
事后,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
329
两年内,这个时间实在太过于巧合了。
秦缜看向她的目标中逐渐带了审视,他就这么不言不语的看着她。
沈以柠问:“看着我做什么?”
秦缜沉声道:“你做的手术,是不是和小蝴蝶有关系?”
“你怎么会这样问。”沈以柠脸上的表情略显惊讶,不过片刻后就缓和了下来。
“也是,你的身体状况,医院也不可能给你手术。是我想多了,我觉得这时间,太过于巧合了,所以才多想了。”秦缜道。
沈以柠是不打算主动说起这事的,秦缜要是因此觉得亏欠她,那不是件好事。她跟秦缜所有的接触,如今都只是为了孩子。
经过屈琳琅,沈以柠便发现旧情人是回不到过去的,各种人情藕断丝连,当断不断,相当麻烦。
沈以柠如今没想过要跟秦缜在一起,自然不希望这点手术,牵扯得两人不干不净。
这是她身为人母,对小蝴蝶的付出,不是对秦缜的付出。
即便把秦缜换成一个,她憎恨的、厌恶的男人,她也会救孩子。
所以她会选择在小蝴蝶长大点,告诉她这件事。告诉她,她从来没有抛弃过她。但没必要告诉秦缜,这不是她对他的恩情。
沈以柠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
在抬头看秦缜时,却发现他眼底有淡淡的讥讽意味。
在讥讽的,或许是她当年在他昔下跪之后依旧冷眼旁观,也或许是他猜到了什么,讥讽她的隐瞒。
片刻后,他说:“我去抽根烟。”
王励肆再次来到医院时,就看见秦缜在窗台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在想什么?”他沉思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秦缜看了看他,道:“那天在酒店,你生怕她跟我发生点什么,现在就不怕了?”
“她腿伤了,现在在医院,小蝴蝶也在你们身边,跟那一晚能一样?”王励肆微抬嘴角,道,“我对她是有点好感,但也不是完全不可控,她又不喜欢我,我总不至于分寸感全无。”
原来所有人的爱情都是可控的,不会发疯不会过分情不自禁。
王励肆道:“不过,我总能让她生出心思的。真要用心,没有撩拨不到的女人,即便是沈以柠也不例外。就是秦缜,希望你不要再来插上一脚。”
他这是在警告他。
秦缜说:“她没有跟我一起的打算。我们这一辈子,最多也就是因为孩子,当个普通朋友了。”
秦缜猛吸一口烟,王励肆却已经转身进了病房。
他跟进去时,沈以柠正好要下地,王励肆便熟稔的抱起她。光明磊落,哪怕是有那么点肢体接触,也很从容。
“我说的是扶我。”沈以柠没了脾气。
“你又不重,抱你反而方便点。”王励肆掂了掂她,“你太轻了。”脑子里想起的接着就是流氓想法,哪怕是抱着……恐怕都不会累。
沈以柠的衣服向上滑去,露出洁白后背,脊柱部分,赫然有一块比其他地方都稍微红一点的肉,像是某种粗针孔留下的伤口。
秦缜照顾小蝴蝶那么久,对于这一种伤口最清楚不过了。
抽脊髓才会留下这种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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