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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皇帝呆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这不对啊，昨天他召见过杨廷和了，杨廷和也没给出解决办法。
你老师都不懂的事，你能知道?
所以弘治皇帝才会露出好奇的表情。
朱厚照道:“爹，你听过锦衣卫嘛?
“胡闹!”
弘治皇帝白了一眼朱厚照，道:“有事说事，别卖关子。
朱厚照应了一声，在脑海中仔细整理了苏灿的言论，这才缓缓开口，道:“父皇，这件事其实不难解决。”“咱们顾及的事，无外乎就是和宗室起直接冲突，对么?’
弘治皇帝满意的点头，这小子，分析到点上去了。
其实弘治皇帝考虑的所有问题，归根结底就是不想和宗室起直接冲突。
他怕遭到反噬，宗室这么庞大的群体，真要对皇室反噬，这后果皇帝也承受不起。
朱厚照笑道:“那爹，咱们就不和宗室起直接冲突不就行了嘛?当初咱们的太祖爷爷怎么对付日益庞大的文官集团的?
“不就是扶持锦衣卫，让锦衣卫去对付文官集团么?”
“文官们最后所有人对锦衣卫义愤填膺，太祖爷爷再罢黜锦衣卫，这样一来，当初的胡李党被全部杀了，太祖爷爷的目的达成了，锦衣卫指挥使因为天怒人怨被杀，锦衣卫被罢黜。
“咱们现在也可以效仿太祖爷爷呀。
“宗人府是负责管理宗室功勋的官儿，咱们扶持一名大宗人府上来，让他对宗室经行管理....
朱厚照渐渐说着苏灿的构想。
这些事是苏灿想出来其中的对策之一，不过苏灿认为这还不是最佳的计谋，因为弘治皇帝未必会同意，所以他也就是随口和朱厚照一说。
但朱厚照却认为这办法可行，所以他立刻来告知了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惊讶的抬眸看着朱厚照，眼中震惊之色丝毫没有掩盖。
他想’了许久，才严厉的道:“此计太过毒辣，最终宗人府这个机构会死伤众多，不可取，以后休要再提!
这种事，朱厚照怎么会想出来的?
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杨廷和教朱厚照的。
当然，也不排除杨廷和为了藏拙，故意说自己不知道对策。
可是无论如何，这些事最终都会死了无辜的人，推举谁来做大宗人府，最后的下场都会死亡。
而且在这过程中，许多风险都不可控。
况且坏人让别人当，出事了别人背锅，他这个皇帝则享受盛名，这些事有悖弘治皇帝的认知和理念。
第87章

他认为实在太过于残酷，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

但朱厚照不同。
这两位明朝的帝王，性子在根本上有着云泥之别。
朱厚照急忙道:“可是父皇....
弘治皇帝压着手，道:“没什么可是的，此事无需再提，至于怎么解决宗室之害，此事再从长计议吧。”
“噢。
朱厚照一脸无奈的点点头。
.....
青藤小院内。
苏灿早起。
昨日他给文徵明预支了这个月的工钱，给了他二两银子。
文徵明花了五百文，在不远处租赁了个小房屋，也算彻底安定了下来。
他一边在小房屋练习着苏灿教他的隶书，一边在管理运营着驿站的商业。
苏灿自然没有去打扰文徵明。
早起之后，他才洗漱吃好早餐。
就听门扉被敲响。
他以为朱厚照来了，便笑着去开门。
打开门扉，他发现对方好像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出来了。
“呀，你忘了我啦?”
宁妍妍掩面笑着，道:“那天在桥头上，你对了对子，还有，这画是你落下的吧?”
宁妍妍也不确定在银荷园的那副画是不是苏灿落下，只是查了一番，觉得很有可能是苏灿。
苏灿看着那副画，笑道:“噢，我随手画的，你上了色么?”
“呀!真是你啊!
宁妍妍眼中放着光芒，“我就知道是你!”
她又补充了一句。
苏灿:....”..
“姑娘你找我有事吗?
宁妍妍道:“没事呀，噢，对了，我来给你送钱的。”
“阿?
苏灿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道:“你不欠我钱啊，为什么要给我送钱?
那日苏灿在银荷园落了一幅画，本就是随手画的，最后马有序受伤了，他去照顾马有序，也就没顾得这幅画。他不知道这副画给宁妍妍解决了多大的难事，小蝶留了一两银子，苏灿没拿，现在她就是来感谢苏灿的。“我用了你那副画，那时候不知道是你，我找了你好久才找到你的。
“这幅画我想买了，你看这五十两银子够吗?
自然是不够的，苏灿随意画了一副青藤小院的画，被典当铺用八百两拿去了，然后典当铺转手一千三百两卖给了裴知棋。
由此足可知苏灿的画究竟多卖钱。
不过苏灿也不在意那么多，对方有这份心思，就够了。
他也没拒绝，笑道:“那好吧，就五十两好啦。”
宁妍妍心中一咯噔，脸颊有些羞赧，她觉得自己好像给少了。
因为从苏灿的脸上，她看出来了那份淡然和不介意。
为什么不介意?不介意什么?
还不是不介意自己给少了么?
“我，那....我其实也不知道这画值多少的，我是不是给少了呀?”宁妍妍支支吾吾的道。“没有没有，给多了，额，我贪财嘛。姑娘别介意。
宁妍妍知道这是人家在给自己台阶下。
“你要进来喝口茶嘛?”苏灿开口。
“啊?噢，好的呀。”

第88章

青藤小院的院落不大，最起码比起知府衙门的宅院来说，是极小的。
但院落内假山流水，最为精巧的是流水是引自会通河的活水，这是知府衙门不能比拟的。
时值盛夏，院落内密密麻麻爬满了爬山虎，葡萄架上结着喜人的葡萄果，前厅的大杨树绿油油的树叶盛开，甫进小院，就沁人心脾。
宁妍妍惊讶的欣赏着小院的美景，给她的感觉，这个院子似乎也只有苏灿才会拥有。
因为院落也苏灿的为人一样，一样的安静，恬然。
苏灿引着宁妍妍来到前院的石桌旁边落座，他对宁妍妍道:“姑....
“我叫宁妍妍。”
不等苏灿开口询问宁妍妍便主动自报名讳，说完后，她秀美的脸颊微微红了一下。
从古至今，女子都是矜持的，极少会有人自报名讳，因此宁妍妍才会羞赧。
不过苏灿却不以为意的点点头，也自我介绍道:“苏灿。
“我知道的。”宁妍妍笑着说道。
苏灿微笑一下，道:“宁姑娘，您先稍作一下，我去给你沏茶。”
当然，他也没忘对宁妍妍身旁的小蝶颔首致意。
等苏灿起身缓缓踱步离去的时候，宁妍妍才如释重负的呼口气。
小蝶也跟着微微笑着，目光盯着苏灿的背影，看到自家小姐狐疑的目光，她才赶紧道:“小姐，苏公子人真好呐。.“被迷住啦?”宁妍妍似笑非笑的额问道。
小蝶赶紧摇头，道:“不是诶，平常小姐出门，别人从来不会注意到人家这个下人啦，但苏公子不一样诶。
这是苏灿的情商，只有情商高的人，才会面面俱到的照顾到每一个人，包括一些不起眼的人。
但也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动作，却让别人心里万分舒服。
什么是情商啊?这就是的。
宁妍妍哦了一声，然后发现石桌上还有一把折扇没有闭合，折扇旁边则是一本不大的册子。
宁妍妍看了一眼折扇，片刻后，她的眉宇微微蹙了起来。
折扇上的字她很熟悉，她最喜欢宋徽宗的字，可即便她爹是顺天府知府，也没有那个实力能弄到宋徽宗的画。这不仅仅需要有很大的财力，还需要有很大的人脉。
明朝先贤的画和字，甚至包括元朝的，都很容易找到，但宋朝的不行，太珍贵了。
宁妍妍打量了两眼后，面色越来越凝重。
小蝶不由好奇的问道:“小姐，怎么啦?’
宁妍妍呆呆看了一眼小蝶，吃惊的问道:“苏公子究竟什么来头啊.久?”
“啊?咋啦?”小蝶傻乎乎的瞪大杏眼，不知道自家小姐何出此问。
宁妍妍解释道:“你看到这折扇了吗?知道这上面的字是谁的?
“宋徽宗赵佶的!
小蝶天天跟在宁妍妍身旁耳濡目染，当然知道宋徽宗的字多珍贵。
她惊愕的道:“小姐，你莫是看错了吧?苏公子怎么可能有宋徽宗的字啊?
宁妍妍笃定的道:“没有，这是宋徽宗的真迹!
小蝶呆的圆脸更圆了。
可是更令宁妍妍惊讶的是，折扇旁边小册子上的字，居然丝毫不比宋徽宗的瘦金体差到哪里去。
这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关于驿站管理的内容，宁妍妍没仔细看，这不礼貌。
她只是好奇的看着小册子上的字，一眼就被吸引了。
这应.....嘶!
他自己写的啊?
天呐!这究竟是什么怪胎?对对子厉害就算了，画画更是惊艳，画画惊艳就算了，这字居然也这么好看?
不是说好上苍开了一扇门就会关一扇窗嘛?
怎么轮到苏公子这里，上苍就把所有门都打开啦?
一时间，宁妍妍呆若木鸡。
就在此时，苏灿已经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他将茶水整齐的摆放在石桌上，虽然少了一副茶具，但看上去依旧那么儒雅。
“不知道龙井你能否喝的惯，我这儿也没别的茶，你试试。”
苏灿开口对宁妍妍说道。
宁妍妍赶紧回过神，这才支支吾吾的道:“哦，啊，好，喝的惯。”
苏灿愣了一下，笑着道:“你还没喝呢?”
“那，那我试试诶。
宁妍妍自然也懂得品茶，她端着龙井呷了一口，在最终微微品尝了一下。
她的双眼再次瞪大，不可置信的道:“雨前啊?还是极品的雨前龙井!”

第89章

“我爹，我爹都买不到的好茶....
你爹都买不到么?应当是买不到的，除非你和朱厚照是兄妹，你爹是皇帝，不然这些皇宫的茶叶，寻常人想喝道恐怕都很难吧?
苏灿也没有纠结宁妍妍的爹是谁，不过听她的语气，她爹的来头应当不小。
宁妍妍身上带着一股子贵气，看起来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当然，这些事苏灿也不太关心。
本就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他对宁妍妍也没有非分之想，打听那么多事又做什么呢?
苏灿笑着道:“我一个朋友送的。
宁妍妍噢了一声，端着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这个折扇?”
苏灿随口道:“哦哦，也是一个朋友送的。
嗯，这是赝品啦，是不是很像宋徽宗的字体?
苏灿不想招惹麻烦，不然对方说不得又要打听他这个所谓的朋友是谁，说到最后又难解释，最后弄的大家都很尴尬。
“呼，我就说嘛!”
宁妍妍长舒一口气，道:“我刚才当真了，我还再想，你是不是什么吟隐藏的皇子啥的，原来是赝品啊，不过这字很逼真啦，差点将我骗了。’
“对啦，你这个册子的字?
苏灿哦了一声，道:“这个是我写的，平常我闲着无事便会练练书法什么的。
宁妍妍竖起拇指道:“你的字真好看哦，你科考就凭着这副字，都能过了小考吧?
苏灿摇头道:“没啊，我没科考，也没有功名。”
宁妍妍疑惑的道:“为啥呀?”
苏灿解释道:“家中父母三年前去世了，一直在丁忧期，过了丁忧期后我就不想科考啦。
他没有将自己患病的事告知宁妍妍，没必要。
“那你现在家中就你一个人呀?”
“你的妻子呢?
说完后，宁妍妍又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我今天这是怎么了呀!
苏灿道:
以前有个未婚妻，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凉了。”
宁妍妍赶紧道:“那是对方的损失，苏公子这么优秀，对方有眼不识泰山....
苏灿摆摆手，道:“没事儿的，是我主动退婚的，和别人没关系，不提这个事啦。”
“恩恩。
宁妍妍点点头，问道:“我刚才看这个册子上有驿站，你在经营驿站嘛?”
苏灿耐着性子笑道:“嗯，是啊，总要生存的呀，要想办法挣点钱生活嘛。
“你经商啊?”
宁妍妍一脸不可置信，她实在想不懂，苏灿精通字画，文采斐然，为什么会选择经商行业?
明朝的商业是贱业，这是宁妍妍惊讶的根本原因。
苏灿嗯道:“是啊，经商的。
“宁姑娘，天色不早啦，我一会儿还有事，你还有别的事吗?
苏灿认为再不开口赶人，可能要留她在这吃晚饭，苏灿不太愿意，尽管对方秀色可餐，许多人排队要请她吃饭，但苏灿却没这份心思。
宁妍妍赶忙道:“没别的事的，我就是来给你送画钱的，五十两不够，我下次再给你送钱来。
苏灿赶紧道:.....了啊!
他话还没说完，宁妍妍已经起身离开。
宁妍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喊了一句老师'，然后就迎面遇到文徵明。
文徵明愣了一下，然后礼貌性的和宁妍妍打了招呼，便径直进入青藤小院。
宁妍妍也愣了一下，似乎在哪儿见过文徵明，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思索着文徵明是谁。
刚到顺天府衙门，她忽然惊愕的大声道:“我知道是谁了!吴中四大才子!文徵明!”
宁知府恰巧遇到宁妍妍，道:“莽莽撞撞的，什么文徵明机?
“爹，文徵明好像拜了一个好年轻的公子为师。
“啊?
宁诚也惊愕住了，这也太扯了吧?
勿论唐伯虎还是徐祯卿乃至于文徵明祝枝山，吴中四大才子都有傲气，拜一个年轻的公子为师?对方谁啊?能让四大才子对其折服?
不过宁诚也就是惊讶了一瞬，其实对四大才子，他也是不怎么看好的。
在这个以科举为天的时代，科举代表一切，而文徵明连今年小考都没过，所以宁诚也就不以为意了。
.....

第90章

傍晚，凉风习习。
文徵明坐在石桌前和苏灿说着江南驿站的情况。
从苏灿对朱厚照开始构建驿站的蓝图到具体实施，而今已经过去一个月余。
文徵明此时正在小院的灯火下和苏灿汇报着这半个月江南驿站存在的问题。
自他接手驿站之后，苏灿轻松了许多，这段时间，苏灿做起了甩手掌柜，许多事都是文徵明再打理。
文徵明这半个月也将性子给磨了下来。
一文钱别倒英雄汉，以前文徵明多狂傲，现在就有多沉稳。
练字可以磨砺人的性子，这话丝毫不假，文徵明跟着苏灿学到了不少，不仅仅是字体书法上的造诣日益精进，更多的是做人方面的沉稳内敛。
他在苏灿身上学到了，有时候获取别人的尊敬，获得朋友的信任，并不是靠着穷大方，更多的应该是自身的人格魅力。
儒家常说修身养性，但真正做到这四个字的，古往今来不多。
他在自己年轻的老师身上看到了这四个字的真正奥义。
苏灿就像石桌上的这壶茶，古波不惊，但喝下去你又会心旷神怡。
虽然苏灿比文徵明小了不少，但文徵明丝毫不在乎年纪的差距，甘之若饴的呼喊着苏灿老师，在旁人面前喊的更是骄傲。
“老师，这一个月来，江南那边丢失了不少快件，我们都按照三倍价格赔偿出去了。
“百姓们倒也没有什么怨言，对驿站的信任度越来越高了。
做生意就是如此，自古一来，人们都强调诚信经营。
文徵明将驿站存在的问题一一和苏灿讲述着，基本上他都能解决，除非遇到他不能决策的事才会问苏灿。
比如刘瑾建议将浙江和福建的快递网络线给打开，文徵明不能决策，才会问苏灿。
苏灿自然拒绝了刘瑾这猪头的建议，现在驿站才经营没多久，一口吃不下胖子，贪多嚼不烂，先将浙直驿站网络经营透彻了，才能继续开辟其他线路。
要是一股脑全部开了，前期看起来或许会赚钱，但这会存在许多风险，若是调整不好，整个驿站事业都会崩塌很多事刘瑾他们看不出来，苏灿可以。
苏灿这些年来，本就涉猎了许多许多书籍，经常会冥想着后世的一些商业问题。
一些想不明白的东西，结合着现在脑海中强大的知识网络，现在也梳理的透彻。
等文徵明讲述完毕问题后，苏灿才微笑着点头，并且给予文徵明鼓励。
他做的确实很好，苏灿此时才觉得，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一个人即便再强大，也需要团队的帮助。
就和做皇帝的道理一样，做皇帝的越忙，反而不是什么好事，真正做到最高层次了，在意的反而是御下。
这么简单的道理，有人却要穷其一生才能参悟明白。
文徵明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道:“老师，江南那边过两日就会将账本送来。
“现在或许没有问题，但架不住时间，我怕时间久了，有人会在账本上动手脚。
财务永远都是个敏感的问题，就算是朝廷对户部尚书的任用，都是找皇帝最为信任的人。
苏灿抬眸看了文徵明一眼，问道:“你有推举的可靠人选啦?
看文徵明这个样子，苏灿便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果不其然，文徵明忙不迭拍着胸脯道:“老师，我推举一人，他是我的好朋友，现在也颇为窘迫，不过他的为人我可以做担保的，若是除了一点问题，学生将人....
苏灿打断文徵明的话，笑着道:“好了，哪有这么严重，你说罢，是谁?”
“唐寅。
“好!
苏灿压根没有多想，他知道唐伯虎经过弘治十二年那场科考案后，当初意气风发的唐解元便开始一路走下坡路，到最后穷困潦倒，妻离子散，生活窘迫。
而且历史，上的唐寅本就是正直之人，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但苏灿的果决，到了文徵明耳中便不一样了，文徵明眼眶刷的红了起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苏灿有些懵了，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了?’
文徵明感动的道:“老师....我，你还没问唐寅的底细，就因为学生的举荐....老师对学生的这份信任，让学生万分感.动....

第91章

联想到他落魄的时候，当初他豪迈借钱的那些同窗们对自己冷漠的态度，再看看现在仅仅拜师一个月的苏灿，两相对比，世事薄凉冷暖，一时间全部汇聚在他心头。
他如何不感慨至此。
苏灿一脸无语。
“你别想这么多事，过几个月还会小考，好好准备着。”苏灿对文徵明说道。
“好!’
文徵明重重点头，又和苏灿聊了一会儿，才离去。
等他走后，苏灿终于可以好好安静下来梳理一下关于大明宗室之患。
虽然上次他对朱厚照简单的讲述了解决宗室之患的办法，但弘治皇帝不会这么实施，一定不会，苏灿可以肯定。因为弘治皇帝是仁义君王，一个人的意识形态不会因为一件完美的办法而改变。
苏灿即便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改变弘治皇帝的意识形态。
他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想要扭转这个表面歌舞升平内里却风波诡谲的大明王朝，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
他要给华夏留下一颗种子，让这颗种子在正确的道路上茁壮成长，弯道超车。
再也不会出现倭奴之痛，再也不会出现清廷入关等等。
这件事再过几十年，张居正做过，但他没有完成，或者说，他只是短暂拯救了明王朝的凋零，却没有实质性解决问题。
当然，这不能否定张居正对大明的贡献，他毕竟是人，看不到未来的事。
但是苏灿可以!
他能知道未来的情况，也有这个能力去扭转乾坤。
只是生命的时间不多了。
咳咳。
一阵晚风吹过，苏灿又开始咳嗽起来，他拿着手帕捂着嘴巴，洁白的手帕上沾染着鲜血。
冷清的月光下，那一道孤独的身影坐在小院内，孤独的对抗着整个世界。
鲜血的手帕如皎洁的月光，一抹红晕如月光上的斑斑点点。
苏灿拿起纸笔，沉思了许久，终于开始动笔。
他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个办法相较于之前毒辣的策略显得很是温和，只不过需要时间的沉淀。
屋顶上，魏红樱已经单手随意搭在膝上，手中的酒壶昂头朝嘴巴中灌着。
她真的理解不了苏灿。
都这个样子了，还在倔强什么?
魏红樱嘴巴骂着，可是心里却那么不是滋味，尤其清楚的看到月色下小院内那孤独的身影，心中愈加不是滋味。不知过了多久，苏灿终于在密密麻麻的小册子上将他所有的计划全部列出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许多想法还需要缝缝补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将完美计划全部陈列出来，这不现实。苏灿起身，抬眸朝房顶望去，一席艳红的衣摆随着微风飘荡。
既然苏灿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魏红樱也就不在刻意隐藏。
苏灿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要下来喝壶茶吗?
魏红樱点头:“好!，
她轻轻跃下，缓缓来到苏灿旁边坐定，咕噜咕噜的将茶水全部喝完。
苏灿:
哪有这么喝茶的啊?
两人的认知不同，魏红樱觉得喝茶不就是解渴吗?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苏灿觉得茶如人生，要品。
当然，他也不会和一个武夫去说这些道理。
茶水喝完后，魏红樱招招手，道:“走了。”
想了想，她又回头叮嘱苏灿:“早点睡，别熬夜。
苏灿:“噢。
魏红樱出了小院，看到院落外几个鬼鬼祟祟的蟊贼，淡漠的道:“滚远点。”
绣春刀还没抽出来，那强大的杀气已经让蟊贼远远遁去。
她回眸看了一眼小院，确定周围安全，这才离去。
.....
从浙直送到北平的银子，已经在路上。
账本则是快马先送到顺天府。
在路过河北的时候，出问题了，这一个月的驿站的利润白银，在河北被抢了。
当然，这些事苏灿都还不知道，朱厚照更不清楚。
第二日一早，顺天府有些阴沉，看似要下雨。
苏灿早起，文徵明也早早便找到苏灿，激动的手舞足蹈，高呼道:“老师，老师，江南驿站的第一个月净利润出来了，账本送过来啦。
苏灿也饶有兴趣的道:“看看。”

第92章

文徵明将账册交给苏灿，手还在微微颤抖。
虽然他和苏灿学习了月余，但依旧抑制不住激动到颤抖的手。
苏灿微微看他一眼，然后接过账簿。
宅院奖励了苏灿不少知识类的东西，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财务，上的知识。
苏灿很容易就能看懂账簿。
自从驿站被他构思到民用，从初步的投入到现在，大抵过了一个半月，真正实现利润收入的不过一个月的样子。账簿上显示这一个月，浙直驿站的净利润收入为五千两。
这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驿站真正投入运营不过一个月，许多管理都还处于混乱阶段，又加上前期业务不熟练，还有一部分赔偿，以及朱厚照投入的一万两白银成本，人工运输成本等等。
将这些抛开之后，还能实现五千两白银的净利润收入，驿站的吸金能力可见一斑。
文徵明这么激动，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文徵明眼眸中泛着绿光，他看着苏灿，宛如看着神。
惊叹于苏灿商业目光的毒辣，更惊叹苏灿这份沉稳。
要知道，这才第一个月，前期都还混乱，要是后期稳定了，一个月能实现多少净利润?
一万两?五万两?
那换算到一年呢?十五万两?六十万两?
要是驿站业务范围再扩大到整个东南，甚至全国呢?
文徵明不敢想下去，他已经深刻认识到苏灿对于商业目光的运营究竟多么高超。
苏灿看完后显得较为平静。
诚如文徵明表现的那样，五千两白银不是个小数目，换做任何人都会激动万分。
不过苏灿没有。
驿站的商业运营，本就是在他计划外的一环，这无足轻重，利润的多少，钱财的多少，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他孤家寡人一个，要再多的钱也没有多少用处。
“挺好的。
苏灿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便对文徵明道:“你也尽快修书一份给苏州府的唐伯虎。”
“好!
文徵明激动的点头。
恰这时，朱厚照兴致缺缺的走来。
上次苏灿告诉他解决宗室之患的策略，他通盘告知了弘治皇帝。
他认为苏灿这法子很高明，弘治皇帝一定会高兴，但没有。
他爹毅然决然的拒绝了朱厚照的提议，这让这个大明太子有些沮丧。
“灿弟。”
朱厚照和苏灿打着招呼，苏灿莞尔笑道:“喝点茶。
“哦。
文徵明认识朱厚照，知道他是自家老师的朋友，不过也仅限于此，他自然不知道朱厚照还是大明太子。
朱厚照端着茶水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苏灿大抵知晓他为何沮丧，不以为意的道:“我们布控在江南驿站的第一个月净利润出来了，这是账簿，你要看看吗?
朱厚照愣了一瞬，旋即激动的道:“出来啦?这么快?好好好!
这就相当于朱厚照的第一个孩子，他活到现在一直吊儿郎当的，几乎也没有做什么大事。
二世祖的日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但朱厚照却不喜欢以前那样的生活。
现在他有了自己的事业，不管好坏与否，最起码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做成一件大事。
朱厚照翻开账簿，看到最后，脸色唰的红润起来，激动的手舞足蹈，拉着苏灿，道:“老苏，老苏!”
“你看呐!快看呐!五千两诶!五千两!”
“咱兄弟两第一次做生意，就赚到这么多钱啦，哇哈哈哈!
朱厚照得意忘形的笑着，笑的肆无忌惮，全身微颤。
五千两多吗?对大明太子来说，一点不多。
平常弘治皇帝给他的零花钱，一个月都有上千两，在朱厚照对弘治皇帝说自己要经营驿站的时候，弘治皇帝想也没想的就给了一万两给他。
这区区五千两白银对朱厚照来说自然不多。
他激动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是他和苏灿一起主导经营的，是他自己凭着能力去赚钱的，而不是问弘治皇帝讨要的。这个意义是不同的。
朱厚照找到了自我的价值，所以才会这么高兴的得意忘形。
文徵明也跟着笑道:“老师，我去顺天大街找个酒楼，咱们晚上喝点?”
文徵明会察言观色，知道朱厚照现在兴奋无比，所以趁热打铁的提出庆祝。

第93章

朱厚照大笑道:“当然要如此，一定要庆祝，这对咱们的意义不同!你快点去找酒楼!”
苏灿也颔首点头，对文徵明道:“成，你去吧。
文徵明笑呵呵的离开。
等他走后，苏灿才若无其事的问朱厚照，道:“你怎么啦?今天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兴致不高?
朱厚照没有替丧气话，笑道:“不提这个，今天开心，不说晦气话。
苏灿也没问下去，他对宗室之患已经有了另一套行之有效的解决对策，只是现在还没有彻底完善。
对抗数十万的宗室权贵，无论如何都要谨慎点，等苏灿将通盘的策略考虑完毕，确定万无一失可以实施的时候，再告诉朱厚照也不迟。
朱厚照傻呵呵的看着账本，盘算着道:“五千两白银诶，咱们兄弟两二一添作五咋样?”
苏灿没有什么意见，点头认可。
至于其他的人工成本开支，早就已经支付了，与其说这五千两是净利润，不如说这是所有者权益，是供两名最大的老板分润的。
当然，这些钱财其实需要继续投入进去，以便于后面的开支。
但第一个月的收入意义对朱厚照来说实在太大，这是他对弘治皇帝炫耀的资本，所以无论如何要把钱分到手。“好啦，不要傻呵呵的看账簿了。
苏灿对朱厚照说了一句，道:“你要没事，帮我将侧院的青石板铺上呗?”
朱厚照拍着胸脯道:“小事一桩!
接下来的时间，苏灿去厨房做饭。
大明皇太子则捋着袖子，露出百姓且孔武有力的肌肉，搬运着青石板，一点点将隔壁侧院的主干道和羊肠小道上铺满地板。
这样一来，日后夏日即便出暴雨，院落内也不至于泥泞到无法行走。
.....
文徵明去正阳大街寻找酒楼。
他刚订好酒楼出门，迎面就遇到神色慌张的刘瑾。
这些日子，刘瑾也熟悉了文徵明，知道他是驿站的实际管理者。
“文兄!出事了呀!
刘瑾大惊失色，面色一片惶恐不安。
文徵明笑着道:“不着急嘛，慢慢说，天塌不下来，有老师在，天大的事都不算事。”
这些日子，他和苏灿学习了许多，人也佛系了，讲究的遇事沉稳淡定。
刘瑾心道文徵明果真是苏先生看中的人，就这份沉稳的性子，就是做大事的。
..............
他道:“运输的银子，刚进河北就被抢劫了。
文徵明愣了一下，不解的道:“什么?什么银子?咋被抢了?”
刘瑾道:“咱们的影子啊!驿站的净利润，五千两白银，运输到河北的时候，被抢了呀，银子没啦，咋办啊?”文徵明: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没摔下去。
五千两白银，将近三百多斤，用驿站的快马运输，从浙直运到顺天府，到河北被抢了。
“....我去找老师!”
刘瑾忙道:“好!
他不敢去通知朱厚照，之所以要先告知文徵明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他要去通知朱厚照这个消息，少不得就要被自家太子爷一顿毒打发泄，但文徵明不同。
刘瑾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文徵明一步三摇的赶到青藤小院。
等他抵达青藤小院的时候，天色已到了掌灯。
苏灿看着文徵明，道:“我不喝酒的，你们两晚上好好喝。
朱厚照笑道:“么得问题!”
两人有说有笑的朝外走，却发现文徵明仿佛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
苏灿愣了一下，道:“徵明，走啊?怎么?
文徵明忽然失声痛哭，“老....咱们的银....被抢了呀!
他是个小人物，虽然老爹当过官，但现在他就是实打实的小人物。
虽然自家老师的本事很大，但文徵明也知道，自家老师也不过是个小人物。
银子被抢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能力将手伸到河北那么远。
所以在文徵明认知中，这笔银子将再也找不回来，他们吃了闷亏，所以才会如此心痛。
苏灿呆怔住了。
朱厚照呆了一瞬，脸色红润，大吼道:“狗东西!好胆啊!有种!”

第94章

今晚注定没有心情去喝酒庆祝。
苏灿安慰了文徵明两句，示意他早些回去歇息，不必将此事太过于放在心上。
朱厚照也没有继续在青藤小院呆着，对苏灿说自己要回去找他爹，临走时还不忘将账簿拿走。苏灿呆呆的坐在青藤小院的石桌前发呆。
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能力的不足。
即便他个人知识认知和智慧再强大，面对外面的许多不可控风险，自己也没办法解决。
屋顶上，魏红樱喝下最后一口酒，轻轻跳跃而下，懒散的提着绣春刀回到北镇抚司。
她调了一匹快马，也没有说去做什么，连夜骑着快马离开顺天，直奔河北。
入夜的紫禁城灯火阑珊。
朱厚照在东宫春和殿坐了许久。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弘治皇帝。
换做以前的他，出事了一定会去找老爹兜底。
但现在他思想有了一些改变，开始主动去考虑用自己的能力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出事了就找皇帝老爹帮忙。可是自己有什么能力呢?
虽然他贵为大明皇太子，但力量还是太过于薄弱。
他尚且如此，病重的苏灿呢?
苏灿为了自己殚精竭虑，现在只是银子出了点事，小老弟又不懂武功，万一有人要加害他呢?
虽然他找了魏红樱保护苏灿，但魏红樱也不能时时刻刻的呆在苏灿旁边，或者说，一个魏红樱远远不够。
小老弟虽然不能入朝为官，但未必不能为官，这两个的意思是不一样的。
要给小老弟一支力量了，不管是啥，最起码能保护小老弟的安危才行。
以前大明出现过锦衣卫、东厂、西厂
经过成化末期的西厂大肆残害忠良，现在大明文官对西厂两个字都极为忌惮。
即便他是皇太子，想重开西厂都不太可能，文官不会同意，弘治皇帝也不会同意。
锦衣卫和东厂的官场体系已经完全成熟，想撸掉锦衣卫指挥使和东厂提督，这都不太现实，而且还会给小老弟树敌。
唯一的办法就是给小老弟再开一个衙门，让他自己搭建。
这么想着，朱厚照渐渐想通顺起来，然后拿着账簿朝乾清宫养心殿走去。
入夜了，弘治皇帝还在看着奏疏。
朱厚照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青菜鸡蛋面走来。
爹，我听怀恩说你晚饭没吃，孩儿给你端了一碗面，吃点再批折子吧。
弘治皇帝摇头道:“朕不吃了，还有许多奏疏要处理。
话说完后，看着朱厚照委屈巴巴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是儿子对自己这个父亲浓浓的关爱，谁家做父亲的能拒绝如此懂事的孩子。
于是弘治皇帝只能放下奏疏，无奈的道:“成，朕就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