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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重重，锁住了皇城的冬。
洛嘉一步步，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扇扇宫门，背影萧瑟。
裴瑜上前禀报：“陛下，老太傅没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洛嘉心中压抑着的一口气，这才松缓了一些。
这时，前方的宫门缓缓而开，洛嘉抬头，便看见张瑾洲黑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原来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张瑾洲的无极宫。
见到他脸上愠怒的神情，洛嘉微微垂了眸：“你们先下去吧，孤与国师有话要说。”
所有人退到远处，整条宫道只剩下他们二人。
张瑾洲语气冷意四溢：“中书侍郎等人为了大昭夙兴夜寐，忠心耿耿，陛下究竟为何要赐下毒酒？”
洛嘉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正是因为他们太过忠直，所以只要他们在朝堂一日，他与信王勾结的事情就瞒不住。
到时候，谋逆大罪压下来，即便她是帝王，又能护他到何时？
她不杀他们，死的便是张瑾洲。
张瑾洲见她不语，脸色更是难看：“陛下如此屠戮忠良，难道就不怕寒了天下人心吗？”
月光下，他眼里的愤怒如一捧休眠的火山，几乎要喷薄而出。

洛嘉攥紧了手，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沉沉的，堵得慌。

他挂记天下，怎么偏偏就忘了，这天下如何，与他这国师有何相关？
大昭国师，自始至终只有守护女帝这一个职责。
洛嘉心酸不已，忽然苦笑一声。
她看着张瑾洲的眼，轻轻说：“国师，你也不要寒了朕的心才是。”
说完这句话，她不想再看他现下表情，转身往回走。
清冷的月光下，她的背影渐远，像是逆着众生而行的一道孤影。
雪又零散下过几场，长乐宫里，洛嘉正批着奏折。
裴瑜匆匆从殿外而来，跪在禀告：“陛下，信王的兵马已经到了兖州，一路秘密潜行，不出五日便要到皇城了。”
殿中的火盆跳响一声，洛嘉手中笔尖掉下一滴墨点，纸上顿时便氤氲了一团墨黑。
她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终于，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洛嘉沉吟了片刻：“让兵部严大人前来议事。”
严大人奉诏急急前来，带了一身寒气：“陛下，前几日京城周遭来了一伙悍匪，西都兵马被刑将军调走剿匪了，前阵子兖州水灾，东都兵马又被国师调去救灾了。”
洛嘉眼神一暗，心头窜进一股寒意。
西都的刑将军跟张瑾洲交好，此时离开，意思不言而喻。
看来，他是真的要跟信王里应外合，死了心的要夺她的云山了。
洛嘉的心里裂开了一条缝，迎着这凄然大雪往外渗血。
严大人退下后，洛嘉背手站在窗边，天边寒月渐圆，今日又到了十五月圆。
她突然问：“九十九个死囚，准备好了吗？”
裴瑜应道：“准备妥当。”
洛嘉看着天边，心便如同这漆黑夜幕，找不到出路，寻不到归途。
最终，她只是沉重一叹，语气更是无奈：“跟从前一样，善待他们的家人。你去请国师来未央宫饮宴吧。”

第三章 众叛亲离

翌日，天色微晓。
洛嘉推开大殿沉重大门，寒风轻拂，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猛冲而出。
身后，殿中尸体不断被抬出来。
见此场景，刚刚从侧殿醒来的张瑾洲脸色阴沉至极。
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他攥紧拳头，太阳穴青筋毕露，语气像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些都是大昭子民，陛下如此嗜杀与暴君有何区别！”
洛嘉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是否在国师心中，孤就是这样一个残暴昏庸的君王？”
张瑾洲脸色一变，却更逼近一步：“臣不敢，只是陛下如此滥杀无辜，大兴土木，甚至于伤了老太傅的心，难道不怕最后众叛亲离吗？”
众叛亲离……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吗？
洛嘉身影一僵，苦味在口中蔓延直至心脏。
滥杀无辜也好，屠戮忠臣也罢，无论哪一条罪都是让世人唾骂之大罪。
她担不起，却每一条都只能默默背负。
她深吸了一口气，硬下心肠，冷声道：“孤是君王，你是国师，莫忘了你的职责，便是全天下与孤为敌，你都是要站在孤这边的！”
这是昭国帝王与国师的宿命，也是他们注定的宿命。
张瑾洲顿在了原地，他如冰的的目光一寸寸巡视过洛嘉的面庞，终于，他松开紧攥的拳头，又恢复了淡然的国师模样。
他说：“臣，不敢忘。”
雪缓缓落在他肩头，眼前人眼里却没有她的影子。
明明一步之遥，却似有千山之远。
洛嘉看着他，心口骤疼。
她无力的转过身，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国与万民都沉沉压在她肩头，可偏偏，她手中还捧着一份不可触及的情爱。
张瑾洲踏着雪往无极宫走，忽然停了脚步。
他转头看着殿前屹立风中的洛嘉，又看着那殿前蜿蜒了一地的鲜血。
他回过头，冷冷吩咐身后侍从：“通知信王，可以动手了。”
……
过了两日了，无极宫书房里。
张瑾洲手里拿着书，视线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侍从进门来报：“国师，陛下今日突发奇想，要去皇陵祭拜先祖，随行只带了九十九亲兵护驾！信王殿下已经带兵去了……”
张瑾洲合上手中书，脸色一变：“走，去皇陵！”
马匹疾驰，耳边长风簌簌而过，张瑾洲靠近皇陵，便见信王兵马。
他勒马上前，只见信王明浅一身兵甲，身上还沾着血迹，显然方才与人交过手。
“陛下在何处？”张瑾洲急问。
明浅得意大笑，挥手让人抬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上前。
张瑾洲看着白布，浑身一震，几乎摔下马去。
她……死了？
“听说她只带了九十九亲兵来皇陵，本王带了三千劲旅突袭，她在奔逃路上马车坠崖，本王捞回了她的尸首！”说完，明浅掀开了那块白布。
眼前的尸首面目全非，但穿着女帝的衣服，腰间更有先帝亲传的鸾凤玉佩。
张瑾洲脚步沉重地走上前，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不是她。”
空气忽然一时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