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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灵走的很快,温长宁叫住她时,已经穿过巷子,到达了街口的路灯下。
她转身面对身后的温长宁，心里很清楚的知道——
事已至此，恐怕很多事情并不是巧合。
温长宁如此显赫的家境,不同一般的出身，为什么独独和沈灵灵走的近。
又经常看着沈灵灵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沈灵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嗯？”
温长宁抱着手臂,外面寒风刺骨，她被冻得受不了，但依旧咬紧牙关跟沈灵灵说清楚：“对不起。”
沈灵灵低头，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
他们俩虽然站离得远,但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的很近。

她还是没忍住，质问道：“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接我给你打的电话。”

温长宁先是咬着牙看着沈灵灵不说话,沈灵灵丝毫没有松动。
最后,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下巴，再滴进红色的毛衣里。
温长宁自暴自弃地问：“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虚伪又可耻。”
沈灵灵摇头：“没有。”
她从未见过温长宁哭。
温长宁就连哭都是咬着牙，一声不发。眼泪却像是决堤的一样,不停地淌。
她被冻得话都说不清楚，倔强地看着沈灵灵，似乎想从沈灵灵的脸上,眼睛里找出点不厌恶她的证明来。
沈灵灵：“去车上说吧，外面太冷了。”
她方才在于家时，将出国前停放在于晓晓这里的车钥匙也拿出来了。
车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温长宁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到了车里，暖气开足，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等到温长宁的牙齿没那么打颤，她才缓缓开口：“我是故意接近你的。”
沈灵灵垂眉看着窗外，心里并不感到意外：“为什么？”
“于鸿霄他为了你，跟温家悔婚。”
沈灵灵转过身子，眼中露出一丝不解：“什么时候。”
“去年八月底。”
沈灵灵回忆，八月底？那是她出国的前几天。
于家请她吃过一顿饭，虽然饭桌上什么都没说，但那顿饭吃得沈灵灵一直觉得怪怪的。
那时候于鸿霄跟温长宁悔婚了？
沈灵灵不太信：“如果悔婚了，那你现在怎么又能跟他在一起？”
这件事说来话长，温长宁却提起了另一件事：“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那时我的手机已经被家里人收起来，我只知道你打电话发信息给我，但是我回复不了你任何。”
沈灵灵：“出什么事了？”
温长宁哽咽了两声：“于家和温家悔婚之后，温家随之又站错队伍，得罪了上面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现在温家处在风口浪尖上，虽然家产万贯，却无任何自保的能力。”
说到这个，她眼睛露出恨意：“他们都盼着温家倒台，然后狠狠地咬一口。”
温家因为站错队，即将要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我爸爸求到于家。”
她用手盖住眼睛，几乎是屈辱的声音说：“他说……温家不介意于鸿霄去寻求什么真爱。”
“也不介意以后于鸿霄……他找到喜欢的人后跟我离婚。”
“只要……只要帮忙渡过这次难关，温家以后一定会源源不断地给于家提供财力。”
说到最后，温长宁几乎是泣不成声。
沈灵灵轻声问：“于家答应了？”
温长宁点头，沙哑的声音：“温家遭此劫难跟于家公然悔婚也有关系，本是利益想捆的两家，突然一家失约……”
“温家这才措手不及地想要重新站队。”
“而且，温家财力雄厚，于鸿霄仕途本坦荡，若两家结合本来就是最好的选择。”
温长宁说了这么多，却独独没说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那你愿意结这个婚吗？”
温长宁毫不掩饰：“愿意或不愿意又有什么区别？走到这一步，有哪一步是我自己选的呢？”
沈灵灵心里不是滋味，同样是能力卓越，同样是出身名门，贺辰诺却能够做贺家的执掌，说一不二。
温长宁却还左右不住自己的婚姻，成为联姻的牺牲品。
沈灵灵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没有人有过温长宁的经历，这种身不由己，被别人操纵命运的感觉，并不是几句话就能抚平她的伤痛。
“鸿霄哥……于鸿霄知道这件事吗？”
温长宁擦了擦眼泪：“知道，他是个好男人。”
“他没有强迫我任何，只是说让我放心，一切有他。”
沈灵灵倒是毫不意外于鸿霄会说这种话，他是个十分有责任心的人，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他接纳了温长宁，就已然说明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温长宁如果能嫁到于家，并不是一件最坏事情。
“你听我说，于鸿霄跟温家悔婚这件事我事先并不知情，这么多年，我跟于晓晓一起叫他哥，便是真的拿他当亲人看，心底里从来没有半分越界的想法。”
这点温长宁倒是信她：“我知道，你喜欢的不是于鸿霄。”
她喜欢的是贺辰诺，人人都爱的贺辰诺，温长宁将那段隐秘的暗恋压在了心中。
“是，如果你们在一起，请好好的在一起。”
“不要因为开头的不完美，就把你们的婚姻想想的很糟糕。”
温长宁怔怔地看着沈灵灵，她似乎有一点点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与于鸿霄的开始，真的糟糕透了。
像是两个被完全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强行地扮演着夫妻角色。
沈灵灵听她把事情原委说通之后，一点都不舍得责备她，比起她在国外的那点担心，温长宁才是身不由己又孤立无援。
她伸手抱住温长宁：“相信我，一定会变好的。”
“你深爱的人也会同样深爱着你，你们将会幸福一生，白头偕老。”
彼时温长宁并不相信沈灵灵的祝福，等到她后来跟于鸿霄走进彼此心底，决定相伴一生时，她才发现，原来沈灵灵早已将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送给了她。
温长宁下车前，沈灵灵要将外套给她穿，被她拒绝了：“你快回去吧。”
夜已经很深，虽然离于家不过一百多米，但沈灵灵还是不放心，她为了防止刚哭过的温长宁的尴尬，特意发短信给于晓晓，让她出来接应一下。
客厅里，于晓晓接到短信，挠了挠头，纳闷道：“我哥不是早就出去接了吗，怎么沈灵灵又让我过去？”
温长宁抱着手臂往回走时，路过窄窄的长巷口，她心里有点发憷。
正准备一鼓作气，猛地冲过去时，黑暗的墙角里冷不丁地走出来一个人。
她吓一跳，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于鸿霄从黑暗处，走向路灯的光圈下，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手腕上搭着一件羽绒服，在离温长宁一米远的地方站定，然后递给她：“衣服穿上。”
温长宁接过衣服，刚哭过的嗓子还冒着鼻音：“谢谢。”
于鸿霄瞧了她两眼：“哭了？”
温长宁垂头穿衣服，没答。
于鸿霄也没有安慰，只是说了一句：“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告诉我。”
温长宁哭的通红的眼睛看着她，灯光之下，那双水润的又脆弱的眸子照进了于鸿霄心底。
“我是你丈夫，以后什么事情都有我。”
——
沈灵灵先是去了宾馆接沈昌明，他是上午做高铁到的，沈灵灵是晚上飞机，所以他高铁站附近的宾馆待了半天。
沈灵灵到时，沈昌明正站在酒店楼下的大厅里等她。
他似乎很焦急，皱着眉头，不停地望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群。
看到沈灵灵时，整个的精神立刻松下下来，眉头也舒展开来。
沈灵灵上前抱住他，“爸爸！”
沈昌明不停地看她，一会儿说她瘦了，一会儿说她胖了。
总之，整个人高兴的语无伦次：“灵灵。”
沈灵灵开车回去，将沈昌明带到她买的新房子里。
当沈灵灵将房产证拿出来：“爸爸，我终于在N市立足了。”
沈昌明高兴的合不拢嘴：“我女儿真有出息，有自己的房子了。”
沈灵灵听着这句：有自己的房子了，心里不是滋味。
好像当沈父女俩住在贺家，被贺母刁难，扔掉他们吃饭的盘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现在她也有自己的房子了。
沈昌明在房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许久。
“三室好呀，三四比两室好。”
沈灵灵明白他的意思，买的三室房子，说明沈灵灵以后是愿意接他来住的。
所以沈昌明心里格外欣慰。
第二天是除夕夜，一早天没亮，沈昌明就起来收拾屋子。
之后又赶了早，去了一趟菜市场。
等到沈灵灵醒过来时，家里已经十分有年味，吃完早饭，沈昌明拿着笔墨去书房写对联。
他那一手好字，可是得过书法协会认证的，可比现在那一水的机器印刷好太多了。
写了几个福字，又写了两幅对联。
沈灵灵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跑到楼下的车库去贴对联。
临上楼时，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瞧发现是孔樊东。
“你怎么在这儿？”
她这是新房子，知道的人不超过四五个，但绝对不包括贺辰诺的人。
孔樊东倒也诚实，他摸了摸鼻子：“打电话到学校，听说你们放假了。所以就来这边看看你回没回来。”
他没有直面回答，但沈灵灵也明白了，他连她学校号码都能查到，又何况说她的的地址呢。
“有事吗？”
孔樊东脸色立刻严肃起来：“老爷子病危了。”
沈灵灵听着这句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爷爷病危了？”
“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孔樊东苦涩的说道：“你已经走了半年多，而老人家的寿命却是过一天少一天。”
沈灵灵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不能接受。
“贺辰诺呢？为什么他不打电话给我？”
这件事最简单的法子是贺辰诺打电话给她，为什么要绕这个一大圈，让孔樊东过来找她。
“先生并不知道我过来找你。”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现在很——”
“很什么？”
孔樊东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词。
“脆弱。”




第56章大修重看
除夕夜,外面下着大雪,雪花将过年的气氛渲染到了极致。
回到家后,沈灵灵望着窗外出神，连沈昌明走进来时她都没发现。
直到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才像被惊醒一般,打了战栗。
“发什么呆？”沈昌明嘴角含着笑意，他身上穿着沈灵灵买的红色羊绒衣，看着特别喜庆，很显年轻。
沈灵灵摇头：“没事。”
刚才在楼下,孔樊东劝了许久想让她去南山看老爷子一眼。
沈灵灵答应会去，不过今天是除夕夜，她若是走了，沈昌明怎么办？
他心心念着女儿回来陪他过年,到最后却连顿连夜饭都没吃。
沈灵灵上楼之后，便一直心不在焉。
心里惴惴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就像有块石头压着她一般,心情一直一直地往下坠着。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中午吃饭，沈昌明也瞧出她不对劲：“有事儿？”
沈灵灵没指望瞒着他,本就打算过完年去南山看老爷子：“嗯，爷爷病危。”
沈昌明手中的筷子顿下,夹着的饭菜掉到桌上，同样也很意外：“什么时候的事儿？”
沈灵灵：“前两天。”
“下了病危通知后……一直在重症监护。”
沈昌明沉默了片刻，虽说沈家跟贺家因他俩的事儿闹了点隔阂,可是关系到生死大事，沈昌明显然没再计较那么多。
“你去看看老爷子，好歹你也叫他一声爷爷。”
沈灵灵点头：“明天就去。”
沈昌明却不同意：“不行，你下午就过去。”
“可今天是除夕夜，我走了你一个人在家。”
“爸爸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在家又怎么？”他故作轻松，语气随意，似乎并不把除夕夜独自在家当回事，“再说，万一——”
“我是说万一，老爷子那里真出什么问题……”
“还是早些去看看吧。”
沈灵灵摇头：“我在家陪你过年，过完年再说。”
沈昌明还要再开口，被沈灵灵打住：“好了，快吃饭。”
下午，两人去超市买了些食材，
今晚是年夜饭，虽然家里只有两个人，但该热闹还得热闹。
在超市买了一些牛羊肉，干脆又买了些火锅食材，父女俩在超市走走逛逛，一下午很快过去。
傍晚时，于晓晓打电话过来，邀请他们父女俩一起来于家吃年夜饭，沈灵灵顾及到温长宁的身份，不想太尴尬，于是婉言拒绝了。
于晓晓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灵灵，你是不是不喜欢温长宁呀？”
沈灵灵笑出声：“当然不是，就是因为不想给他们俩造成困扰，我才要避开一些，懂不懂？”
于晓晓似懂非懂，她性子直，有什么问什么，问完之后得到答案，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晚上沈昌明掌厨，炒了四个菜，都是她爱吃的。
沈灵灵吃的扶着肚子躺在沙发上，大喊着：“我简直太幸福啦！”
沈昌明坐在沙发上给她剥水果，新鲜的沃柑，果肉鲜嫩，汁水饱满。
沈灵灵咬一口，又塞了一个给沈昌明。
父女俩皆眯着月牙一样的眼睛笑起来。
等到联欢晚会开始，沈昌明的饺子面也和好了，将面还有饺子馅儿放在茶几上。
他负责擀饺皮儿，沈灵灵边看电视边包饺子。
看到小品里搞笑的网络用语时，沈灵灵笑的前仰后合，滚在沙发上，沈昌明则是一脸探究的样子，扶了扶老花镜。
虽然看不懂，但他看到沈灵灵笑起来，也跟着笑起来。
“真好啊。”沈昌明包着饺子，一边自言自语。
“嗯？爸，你说什么？”
沈昌明摇摇头：“没什么，爸爸说女儿真好呀。”
沈灵灵：“女儿没有爸爸好，爸爸才是真的好。”
沈昌明笑了笑，他说了一句：“女儿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儿。”
沈灵灵视线从电视上移开，彩虹屁吹起来：“爸爸也是。”
十点左右，外面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放鞭炮。
沈昌明年纪大，熬到十点已经开始犯困，沈灵灵不想让他陪着自己熬夜：“爸爸，咱们出去把鞭炮放了吧。”
沈昌明点头，起身去找打火机。
沈灵灵穿着拖鞋，先下楼，去车库里拿鞭炮。
结果一走到楼下，便见小区的花坛边上站着一个人。
指尖夹着烟，星点烟头在黑暗里半明半闪，待沈灵灵走进后，她才发现——
居然是孔樊东。
“你怎么还没走？”沈灵灵心里的惊讶直往外冒。
“你不会……”
上午她在楼下遇见孔樊东，那会儿她告诉他，今天是除夕夜她走不了，必须等到过完年才能走。
说完这句话她就上去了，她一直以为孔樊东也走了。
哪想，他居然还在外面。
孔樊东抹了把脸，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将烟蒂踩在泥地里。
“嗯，一直在。”
沈灵灵：“我不是说了，明天会过去吗？”
“你为什么还要在下面等。”
孔樊东抬了抬手表：“离明天还有两个小时不到，到时候我准时来接你。”
沈灵灵：“……”
有的时候，她真看不懂孔樊东。
比方说现在，冰天雪地里他一个人在她楼下等了大半天。
他到底图什么呢？贺辰诺不会因为他干这件事多给他一分钱，甚至他可能都不会告诉贺辰诺他曾经做过这件事。
“你真没必要这样，你做的这些贺辰诺根本看不到……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一定高兴，你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孔樊东面色如常，不为所动，他又抬了抬手腕：“天气预报说，明早还会有大雪，到时候路上结冰咱们就不好走了。”
沈灵灵闭上嘴，得了，跟他说这么多，他完全没听进去。
说话的功夫，沈昌明已经下来了，他看见孔樊东时还愣了一下。
像是夜里光线不清晰，他端详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
问了跟沈灵灵同样的话：“你怎么在这儿？”
沈灵灵三两句解释给他听后，又加了句：“不是我叫他等的。”
之前孔樊东在沈昌明身边待过一阵子，除了一开始的那点不愉快，后来当保镖的的事情孔樊东倒是做的很好。
沈昌明对他唯一的意见，大概就是觉得这个人——太轴了。
这个轴表现在他只听贺辰诺的话。
只要是贺辰诺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理，都是无可辩驳的。
沈昌明曾想纠正一下他那被贺家训练的根深蒂固的思维，后来他放弃了。
因为孔樊东的固执超乎他的想象。
固执似乎是贺家人，刻进骨子里的脾性。
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沈昌明：“你有事上去说吧，下面怪冷的。”
“你吃了没？”
沈灵灵哈出一口冷气，她爸居然还有心思问人家吃了没。
她并不想留孔樊东吃饭。
孔樊东看着老实巴交的摇摇头：“晚饭还没吃。”
沈昌明：“等放完鞭炮，上去吃点。”
孔樊东点点头，他又掏出打火机来：“我有火。”
沈灵灵将鞭炮递给他：“呐。”
小区里所有放的鞭炮都必须在指定地点，沈灵灵他们到达小区广场后，已经来了许多人。
她搓着手，冷的不停跺脚。
孔樊东倒是不冷，那双粗糙的大手一只拿着鞭炮，一手点着火。
沈灵灵还没看到他动作，伴随着刺啦声，便见黑夜中冒着几颗星火，鞭炮便点燃了。
声音响起时，她直往沈昌明的身后窜，沈昌明笑着伸手护住她。
孔樊东朝她看了一眼，有点嘲笑的意思，不过这种嘲笑不带有任何别的意味，就是单纯嘲笑沈灵灵居然怕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像是一条火龙一样，在黑夜里一截又一截地变短，然后留下一地的灰烬。
沈灵灵躲在沈昌明的后面，等到鞭炮一结束，她便猛地跳到提他的背上，在他耳边大喊：“爸爸，新年快乐。”
沈昌明哈哈大笑，他将她背起来，也说道：“新年快乐。”
父女俩高兴地往回走，孔樊东站在原地，看着那截鞭炮，轻声地说了一句。
“新年快乐。”
回到家，沈昌明去厨房给孔樊东下饺子，沈灵灵收拾东西。
饺子下的很快，十来分钟。
沈昌明将饺子端上来时，见孔樊东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春节联欢晚会。
听到沈昌明的动静后，他转过身，黝黑的脸庞笑了一下：“好几年没看过春晚了。”
沈昌明不知到要说什么，他隐约知道孔樊东是干什么的。
他精准的枪法，不凡的身手，还有当初在于家杀鱼时，眼睛眨都不眨地冷漠态度。
沈昌明收回视线：“吃吧。”
盛了满满一盘的饺子，孔樊东也是被饿狠了，那么烫的饺子，他一口一个。
沈昌明又给他盛了汤。
沈灵灵一出门便看到这幅场景，她爸正给孔樊东盛汤，而那人的盘子里，估计吃了今晚他们包的一半饺子。
有时候沈灵灵也会检讨自己优柔寡断、心肠软的性格，现在看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沈昌明又下了一盘，放在保温壶里让沈灵灵带着明早吃。
“万万顺，万万顺，大年初一一定要吃万万顺才能万事顺利。”
N市到南山开车要五个多小时，他们十点多出发，大概能在凌晨到。
孔樊东像是不知累似的，他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对沈灵灵说：“你先睡，到了叫你。”
“宾馆已经开好了，就在医院旁边，到时候你直接入住就行。”
沈灵灵点点头，她有点担心孔樊东疲劳驾驶：“困了，你就把车稍微停停。”
孔樊东点点头。
就在沈灵灵猜想他不会再说什么，准备闭上眼时，只听孔樊东像是自言自语的声音。
“你能来，老爷子和先生一定很高兴。”
“尤其是先生。”
他后半段说的很轻，沈灵灵甚至都没听清。
车内暖气开的很足，沈灵灵昏昏沉沉，她盖着毯子，睡得不太踏实。
再睁开眼时，已经下高速，到达南山市。天还没亮，路灯和车灯照向前路，将黑夜斩出一条细窄幽外之境。
沈灵灵揉了揉眼睛，她看向窗外，心里的那股不踏实并没有因为到了南山而有消减。
“还有多久。”
孔樊东的声音紧绷：“一个小时。”
到医院时，雾朦胧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医院的大楼冰冷没有生气，在暴风雪中却又是唯一灵魂的安放处。
直到到达医院的这一刻，沈灵灵一路上惴惴不安的心跳才稍稍平息。
今晚的除夕夜，是她离开家以来跟沈昌明过的第一个新年。
贺家及其注重礼数，以往过节，尤其是新年这种时候沈灵灵要陪贺辰诺出去拜年。
以至于这么多年，对她和沈昌明来说，过年其实过得是年初初二。
除夕夜，她从未回去过。
这也是为什么沈灵灵心里一边担心着老爷子的身体，惶恐不安一日，最后还要陪着沈昌明把节日过完。
对她而言，没什么比沈昌明更重要。
重症监护室在二楼，沈灵灵上去时，贺辰诺正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透过玻璃房，他长久地沉默伫立。
只远远地看了一眼，沈灵灵便知道孔樊东说的“脆弱”是什么意思。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映衬得身后白墙更加惨淡，他望着病房里面一动不动，周身遍布一种很哀伤的气场。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老爷子对于贺辰诺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他从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除了性格天生外，为人处世，安业立命，他几乎处处学的老爷子。
在贺辰诺心里，老爷子不只是一个长辈，更是标杆一样的人物。贺辰诺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复制老爷子年轻时的荣耀，带领贺家重新回到当年盛况。
他一步步追随着老爷子的步伐，从未曾想过，有天一直指引着他的那盏灯会突然消灭。
贺辰诺内心痛苦挣扎却又无计可施，因为他无法从死神手里抢走人，即使他有再多的钱都不行。
“贺辰诺。”
沈灵灵轻声叫住他，站着的人转过身，她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贺辰诺瘦了许多，本就立挺的五官更是深邃，眼窝凹陷，两颊更是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看到沈灵灵时，他眼神稍有波动，片刻后，又恢复。
开口，声音像钝钝的刀口磨砺着麻绳，发出又哑又粝的声音，沈灵灵听得很不舒服。
“你怎么在这儿？”
从上次分别后，两人整整两个月零三天没见，贺辰诺的目光投放在沈灵灵的脸上。
似乎不舍得移开，定定地望了片刻后，移开：“今天过年，你不应该来这里。”
沈灵灵：“爷爷情况怎么样？”
“怎么突然病危了？”
贺辰诺：“他身子骨一直不太好，都是些老毛病。医生说他身体里的器官，已经衰竭透了。”
沈灵灵从一住进贺家开始，老爷子身子一直百病缠身，虽没有特别危险，都是靠药物维持。
贺家年纪大的人都在知道，贺辰诺父亲走时，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至那以后，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
而且贺家家大业大，事事都要他操心，殚精竭虑，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贺辰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本来他想在走前看到我俩结婚。”
“却没曾想，我们分手了。”
“爷爷虽然不说，但他一直尊重你的选择，当初我拿春夏镇的地皮要挟你——”
“爷爷知道后，打了我二十多棍子。”
说完贺辰诺轻笑一声，声音万分嘲讽：“从小他就未曾动过我，谁能想到他会因为这种事情教训我。”
沈灵灵心里难过，当沈贺辰诺像入了魔似的，拼了命地要把沈灵灵留在身边。
虽然最后还是放手，若问其中缘由，恐怕跟老爷子的阻挡分不开关系。
沈灵灵心里后悔，她应该早点过来看他，年前他还没住院那会儿，若能看到自己，肯定会很高兴。
“爷爷看到你，一定很高兴。”贺辰诺自言自语。
他苦笑了一声：“若是我俩还在一起，他定会更加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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