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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温沐柠的嘶吼，他转身望去，温沐柠穿着沾满血的白色战袍，手持长剑御马而来，她身后是千万士兵，两军厮杀的声音如同雷震一般。
刀枪相撞，血溅白雪。
他看着温沐柠身中暗箭却仍在杀敌，她以最后的力气斩下敌将的头颅，同时她也失去了左臂，她迎着风雪仰头没了声息……
而萧辰彦的腿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让他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的看着温沐柠死在了面前。
萧辰彦的心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千叶——”
“循儿！”
邵太傅抓住萧辰彦胡乱挥舞的双手，老泪纵横：“循儿，你醒醒啊！”
他真的低估了温沐柠在萧辰彦心中的地位。
看着萧辰彦嘴中唤着温沐柠的名字，又想起那副黑棺，泣不成声的低下了头。
良久，挣扎的萧辰彦才缓缓冷静下来，看着萧辰彦慢慢的睁了眼睛，邵太傅浑浊的目光亮了些许，连忙将凉了一半的药拿过来：“循儿，把药喝了吧……”
萧辰彦怔怔的看着邵太傅，刚刚所看见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心却还在疼。
他抬起无力的手，推开嘴边的碗。
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我……要见千叶……”

第十八章 声声祈求

邵太傅手不由得一抖:“循儿，明日一早再去见她吧。”
萧辰彦前倾的身子猛地砸在床上，疲惫至极的双目说什么都不肯闭上，他紧咬着牙，直到口中有一股咸腥味才清醒了许多。
他害怕他闭上眼，会比看见温沐柠死的模样，邵太傅命人将药热了一番才劝萧辰彦喝下。
直至次日，天才蒙蒙亮，萧辰彦便披上外袍，不顾邵太傅的阻拦策马奔向将军府。
邵太傅担心他再出什么事，只能坐马车跟了上去。
将军府的府门依旧是禁闭着，门上两个大白灯笼只有微微烛火的光亮，好不寂静。
萧辰彦撑着发烫而无力的身子，走至府门前猛烈的敲着：“开门。”
许久，一睡眼惺忪的小厮将一扇门微微开了条缝探出头，见是萧辰彦，他立刻将头缩了回去准备将府门关上。
他可不敢让萧辰彦进来，柳馥兰早已吩咐过:凡是邵家人，一概不许踏进程家一步。
萧辰彦手疾眼快的将手伸了进去，被狠狠夹住也只闷哼了一声：“我要见……温沐柠！”
小厮被萧辰彦的模样吓了一跳，想关上门却又被萧辰彦的手挡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邵太傅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命随行的小厮拉住萧辰彦:“循儿LJ，你别胡闹了。”
萧辰彦撑着府门，满头密汗的喘着粗气，他望向灯火通明的大厅，干哑的喉咙阵阵刺痛，可任身体再难受，他也不愿再离开一步。
“邵大人，您就别难为奴才了，少夫人吩咐过……哎哎哎！”小厮正说着为难的话，却被萧辰彦突然推开。
萧辰彦直奔到温沐柠的棺旁，黑棺的冰凉撞上他灼热的体温，让依誮他不由得一颤。
温沐柠，她就在这儿，就在他的怀里……
萧辰彦从未像现在这般贪恋着呢喃着温沐柠的名字，好像只要他不断的呼唤，温沐柠就会活过来一样。
太傅站在他身后，欲上前却又止住，他心中有愧，实不忍去看程毅和温沐柠的灵位。
只是萧辰彦这般神志不清的模样，让他万分担忧。
柳馥兰听见丫鬟来说萧辰彦闯进程府的事情火冒三丈，可是细想萧辰彦此时恐怕一心的惦记着“战死”的温沐柠，更多的只有惋惜了。
她行至大厅，只见萧辰彦抱着温沐柠的黑棺，任凭小厮怎么劝阻拉扯他都不肯放手。
而邵太傅也是无言的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抹泪，柳馥兰正要出言呵斥，却只听见棺盖被挪动开的声音。
原来是小厮拉萧辰彦时被拉开了。萧辰彦下意识的俯身去看，却只见棺中放着几件衣物，温沐柠并未在里面。
顿时，他眼神一闪，却又流露出一丝惊惧:“她，她呢？千叶呢？”
温沐柠不在棺里，难道说，她还活着吗？
一瞬间，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抓住身旁的小厮急切道:“她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
“萧辰彦！”
柳馥兰厉声呵斥，虽然看见与平时大相径庭的萧辰彦有些诧异，但她仍不喜邵家父子曾经的冷漠无情：“邵太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柳馥兰尖刻的质问，邵太傅放下了一贯的严肃，语气中甚至带了些低声下气:“程少夫人，请让循儿……见见千叶吧。”

第十九章 等出殡吧

看着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邵家父子，柳馥兰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温沐柠活着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她看向萧辰彦，语气虽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冷漠:“千叶不想见你，以后也不会再见你。”
她此言一出，不止萧辰彦，连邵太傅都愣了。
“程少夫人，你说，你说千叶她……她还活着？”邵太傅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柳馥兰。
昨天他亲眼看见萧辰彦将温沐柠的遗体从棺中抱出来，甚至到了太傅府她都没有声息。
而萧辰彦只觉所有思绪被阻隔了，满心只有“温沐柠还活着”这几个字。
他颤抖着喘着气，通红的眼中湿润起来:“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类似失而复得的喜悦逐渐占据了他的心，若温沐柠还活着，他说什么都不会再像昨日那样容易的放手。
柳馥兰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并未理会萧辰彦的问题:“你们走吧，或者等出殡下葬时再来。”
萧辰彦怎肯离去，他撑着棺沿站稳了脚步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要见她！”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焦躁过，甚至升起一丝将整个将军府都翻过来的冲动，但他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柳馥兰看着邵家父子似是非要问个清邵，便转过身去:“二位请便吧，等出殡你们还想问的话，便去问皇上吧。”
话毕，便抬脚走了。
待远离了大厅，柳馥兰才疲倦的松了口气，望向前厅的方向，她垂眸对身旁的丫鬟道:“去沏壶热茶给他们吧。”

丫鬟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心想少夫人心还是太软了。

邵少爷与小姐大喜之日那般羞辱小姐，现在又跑来“猫哭耗子”。若少爷还要恐怕早就把他们赶出去了……
萧辰彦依旧站在棺旁，不肯坐下也不喝茶，似是铁了心要等温沐柠。
邵太傅年迈，禁不住久站，只能陪着萧辰彦坐在一边，期间为程毅上了柱香，而后再无言。
邵丽嘉循眼皮承重的就像被人用针线正强行缝合着，本就患着风寒，现在全靠着要见到温沐柠的这股毅力支撑着。
他不能倒下，若是现在倒下了，他又会错过温沐柠，渐渐的，抓着棺沿的手骨节开始泛白，连气息都越发沉重。
邵太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却劝不住萧辰彦，只能摇头直叹气。
柳馥兰换了身素衣，套好粗布衣返回前厅。
看见萧辰彦浑身都在颤抖却依旧没有挪动分毫，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诧异和不忍。
她开始犹豫了，萧辰彦若是真心对温沐柠，还能接受现在的温沐柠，能愿意照顾温沐柠，她倒是宁愿温沐柠和他在一起。
“邵……”
“少夫人！不好了！小姐，小姐她吐血了！”
一个小丫鬟跑来，手足无措的哭着:“吐，吐了好多血……”
“你说什么？”
柳馥兰心一沉，连同着肚子都开始发疼，她急忙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叫大夫！”
顿时，将军府的丫鬟小厮们又乱了起来，萧辰彦看着柳馥兰急匆匆的背影，立刻追了上去。
丫鬟口中的小姐一定是温沐柠！她还活着，还在这儿，可是她吐血了又是为何？
萧辰彦只觉双腿无力，却不敢放慢脚步，直看到不停在吐血鲜血的温沐柠，他才陡然倒在地上。

第二十章 你走吧

此时温沐柠的衣襟和鹅黄色的被褥上满是黑红的血，她的神情也是痛苦不堪。
柳馥兰揽着她微微抽搐的身体，眼泪不断:“千叶，千叶，你撑住，大夫马上就来！”
她不知道温沐柠为何突然吐血，但大夫说她体内余毒未清，恐怕吐血也是因为这个。
萧辰彦扶着一旁的椅子站了起来，奔至床边，将虚弱不堪的温沐柠从柳馥兰怀中生生抢了过来。
“千叶！千叶！”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甚至还带着哭腔。
面前的温沐柠就像他梦中那样，可能随时都会离开一般，他心慌的彻底。
温沐柠边咳嗽着边吐着黑血，迷糊之中，只觉处在一个陌生的怀抱中。
耳畔是柳馥兰的哭声，还有像是温热的水滴在她的额头上，她吞咽着满口咸腥，缓缓睁开眼:“嫂，嫂子……”
“千叶……”
听到这熟悉至极的声音，温沐柠长睫一颤。
是萧辰彦的声音！她现在靠的是萧辰彦！？
温沐柠强打起精神，微微抬起头，一眼撞进萧辰彦的眼神中。
他的眼神蕴藏着太多东西，喜悦、担忧、自责、愧疚……还有她从不曾见过的爱意。
“……是你？”
“嗯，是我。”
萧辰彦苍白的脸上带着几许欣喜，他轻抚着温沐柠的脸颊，即使手上沾满了湿粘的黑血，他也毫不在意。
柳馥兰怔怔的望着，心中却有几分悲凉：程家用两条命赢得了邵太傅的尊敬。
而温沐柠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跑萧辰彦明白自己的心意，这真的值吗？
温沐柠差点要沉溺在萧辰彦温柔的目光中而忘了所有，直到左臂的疼痛才将她的心拉了回来。
她用右手拂开萧辰彦放在她脸上摩挲的手，偏过头去:“我没事，邵少爷不必担心。”
无比疏离的语气让萧辰彦一愣，温沐柠在排斥他，她不叫他阿循，竟然叫他邵公子。
他心中渐渐浮上了不甘和一丝怒意，可当看见温沐柠暗淡的双眸时，他却只有怜惜和后悔，他有什么资格不甘，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咳咳咳咳……”
随着温沐柠几声咳嗽，她口中有流出了血。
柳馥兰连忙用手帕去擦:“千叶，你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
温沐柠的注意力却在萧辰彦身上，她撑着床沿，离开萧辰彦的怀里:“你走吧，我没事。”
此时的她心中只有疏离感，不愿意让萧辰彦看见她现在这幅模样，她也从未在他面前感到这样狼狈过。
萧辰彦看着温沐柠闪躲的眼神，心狠狠一抽，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守在一边，不肯离开。
等大夫来后为温沐柠把了脉，安慰说这是她喝了药以后吐出的毒血，每日服药便可解了。
听了大夫的话，柳馥兰这才松了口气，送大夫出门时，柳馥兰瞥了眼房内两人。
罢了，让他们好好谈谈吧。
随着关门的声音消失，整个屋子都一片寂静。
温沐柠躺在床上，并未去看坐在身边的萧辰彦，她本想等程毅下了葬，她便去卸任将军一职，找个僻静地方过自己的日子，也再也不见萧辰彦，没成想萧辰彦居然跑来了将军府。
两人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压抑，良久，温沐柠才道:“你回去吧。”

第二十一章 请你离开

她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气。
萧辰彦紧了紧双拳，而后又缓缓松开，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奈:“你怨我吧。”
怨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白白辜负了她十二年，怨他在他们大喜之日他以棺材羞辱她，之后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甚至还以程云韬的事讽刺她。
温沐柠苦笑一声，她有过怨，但现在却不知该怨什么，萧辰彦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错，他只是不爱她。
“不怨，只有不甘。”温沐柠沉重的吐了口气:“我嫂子怀有身孕，我也是半个废人了，程家再无能将冲锋陷阵，你和邵太傅也多该劝皇上重视培养武将了。一个朝廷唯文无武能守住江山吗？”
萧辰彦神色凝重，温沐柠的话自然在理，可是她却偏偏避开了他。
他似是感觉到自己对她来说好像已经不如从前那般重要了。
“千叶。”他轻唤了一声。
温沐柠一怔，十二年来，她何时听过萧辰彦这么温柔的唤她，若真有，恐怕也是在她的梦里。
“萧辰彦。”温沐柠目光依旧未停留在萧辰彦身上，而是看着窗外:“我再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追着你跑的疯丫头了。”
“我肚子里的墨水没有你多，我就是个粗人，但我也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
“若我早点懂的这些，也许我们过得都会比现在好。”
“所以，请你，我请你走吧。”
萧辰彦听着她语气越渐狠绝，心中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缓缓消失。
温沐柠已经不愿意接受他了，甚至说她也后悔了，曾经那样倔强坚韧的温沐柠也后悔了……
萧辰彦缓缓站起身，额头的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好，我走。”他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几个字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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