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分小说热推（柳玉茹严湛）全本已完结-柳玉茹严湛小说怎么看
时间：2023-05-07 18:14:44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她蹲下身，看向讷讷的男孩，轻声问道：“小弟弟，能告诉我，你们刚才是在哪里蹭的这一身泥吗？”
小男孩许是被她吓到了，怔怔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柳玉茹在脸上绽开一个亲切的笑容，轻轻拍着男孩的后背，柔声道：“放心，姐姐不是要怪你，只是这事对姐姐很重要，可以带我去吗？”
男孩紧绷的面庞终于缓和，点了点头，领着柳玉茹往前走去。
不一会，俩人来到一个狭窄的巷子，这里处于两栋府宅的中间缝隙，堆放着一些木箱杂物，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忽视这个巷子的存在。巷子的地上确实铺着黑色的淤泥，柳玉茹蓦然想起，月华巷因为地处闹市，地上较为干净，只有些许砂砾，并没有这些淤泥。
这个念头一起，她不禁有些激动，连忙奔进巷子中查看。
这个地方隐蔽性极好，若凶手在这杀人，很难被人发觉。柳玉茹蹲下身在地上寻找，如果这里真是第一凶案现场，那一定会留下证据。
可奇怪的是，她就差把这巷子翻个底朝天了，仍是一无所获，她一脚踹上旁边的木箱，气不打一处来，难不成这个凶手还成仙了不成，杀个人连根毛都没留下来？
柳玉茹的暴躁落在了一旁的男孩眼中，他看着这个大姐姐又是蹲在地上扒土，又是懊恼地砸墙，猜测她可能是在找什么东西，于是弱弱地问道：“姐姐，你是在找东西吗？”
柳玉茹一惊，忽然想起来，这群孩子经常在这玩，或许他们能知道些什么，她连忙从巷子中跳出来，蹲在男孩身前问道：“你们在这有没有捡到过什么东西，或者看到过什么吗？”
男孩抿了抿嘴，从兜里掏出一块青绿色的翡翠玉佩，这玉佩光泽透亮，绿得剔透，图案是一条盘旋的龙，做工精致，一看就是不菲之物。
他将玉佩递给柳玉茹，说道：“早上我们在这玩的时候捡到的，是姐姐丢的吗？”
柳玉茹心下大喜，这玉佩如果不是王家公子身上掉的，就是从凶手身上遗落的，无论是谁的，至少都可以证明一件事，这里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她抚了抚男孩的头，浅笑道：“这是对姐姐很重要的东西，谢谢你。”
等柳玉茹返回王家时，裴闻轩早已在门外等候，他看着柳玉茹一阵小跑过来，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一缕发丝从额间垂下，上边还悬挂着一滴汗珠，整个人在阳光的映照下竟显得颇为妩媚，他心下不禁恍惚，如果她褪下这身捕快服，换上大家闺秀的女装，又会是怎样？
他这一恍惚间，柳玉茹已跑至跟前，用手在他脸前晃了晃：“喂，回魂了！”
裴闻轩白了她一眼，道：“看你这样，是有什么收获吧。”
柳玉茹眉眼弯弯，借着他的话说道：“看你这样，也是有什么收获吧。”
裴闻轩不理会她的揶揄，继续说道：“嗯，我发现月华巷或许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柳玉茹冲着他眨了眨眼：“我知道案发现场在哪。”
第十九章 神秘玉佩
柳玉茹将刚才所去的巷子以及发现的玉佩告诉了裴闻轩，裴闻轩拿起玉佩仔细端详，玉中隐隐透着绿色的幽光，干净无杂质，一看就是块好玉。
“这么说，这极有可能是王公子的？”
柳玉茹点了点头：“这玉一看就价值不菲，普通人家很难买得起吧。”
裴闻轩收起玉往王家走去：“走，去求证一下。”
二人又返回王家，询问了一个曾贴身伺候王公子的小厮，只见对方狐疑地看着玉佩，像是第一次见一样，随后他将玉佩退还回来，应声道：“这不是我们公子的。”
柳玉茹不信，继续追问道：“或许是你家公子新买的，会不会你不知道？”
“不可能，我伺候我家公子多年了，他买什么东西，戴什么东西，我无一不知的。”
这下换柳玉茹颓然了，竟然不是王公子的，难道自己猜错了？
俩人离开王家后，裴闻轩见柳玉茹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他安慰道：“这玉一看就不普通，如果是凶手落下的就更好了，说不定还能帮我们锁定凶手的身份。”
“你可真乐观。”柳玉茹嘴上虽揶揄，心里却畅快了不少，她脑中忽然一闪，问道：“你刚为什么说已经知道月华巷不是案发现场？你在王家发现了什么？”
裴闻轩目光一凛，答道：“我问了那晚随王家公子一同离开酒楼的几个下人，发现了一件事。”
见柳玉茹停下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裴闻轩故意不急着开口，目光时而瞟瞟左边，时而瞄瞄右边，一副欠扁的模样。柳玉茹眉峰一挑，感觉自己手里的匕首要压不住了，可就在这时，裴闻轩才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看你这急性子，王公子出了酒楼后，往赌坊去了。”
“赌坊？”
“没错，王家公子好赌，是赌坊的常客，那晚在你和宋子霖这吃了瘪，他许是心里不平，就直冲赌坊去了。整个江陵只有两家赌坊，一家在城西，还有一家，就在你发现的那条巷子旁边。”
柳玉茹再次来到这个巷子时，才终于看清，旁边的宅子上挂着一面旗子，上边写着“赌”字。她刚想踏进去，裴闻轩急忙拉住了她：“你要干嘛？”
“当然是要进去呀。”柳玉茹一脸莫名，不知道他为什么明知故问。
“进去？然后呢？”
“找他们管事的问话，官府办案，总不能不配合吧。”
裴闻轩面上忍俊不禁，一张脸硬生生绷着，憋着即将冲出来的笑意：“你这样是问不出实话的。”他凑上柳玉茹的耳边，在她耳旁嘀咕了几句，柳玉茹听着脸色一变。
踏进赌坊时，柳玉茹这回收敛了锋芒，她故意和裴闻轩一前一后进去，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而走在她前头的裴闻轩就显得嚣张多了，只见他摇头晃脑地走进赌坊后，找了一张人气最旺的赌桌，丢了一锭银子上去，颇有一分纨绔子弟的模样：“我压大。”
赌桌上的人注意力登时转移到他身上来，摇骰子的小厮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后，喊道：“买定离手。”
随着小厮抬手，骰盅里的三个骰子分别呈现出“1”、“2”、“3”三种点数。
“一二三，六点小。”小厮把压大的筹码收了回来，正准备开始下一局，裴闻轩忽然开口道：“我这赢了，你怎么不给我钱呢？”
小厮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人是在无理取闹，却也见怪不怪地解释道：“点数开出来是六点，小。”
“对呀，我压得就是小呀。”裴闻轩说着便指着赌桌上压小区域里的一块小银锭说道：“你看，我这是不是压对了。”
小厮面色一变，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一锭银子，他完全没注意到。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食言，只好付了裴闻轩钱。
下一局开始时，小厮打起十二分精神，仔仔细细地瞧着赌桌，只见裴闻轩继续将全部银子压在了“大”的区域，笑眯眯道：“这回我还压大。”
上一局他赢得风光，大家见状也都跟着他一起压，小厮面上不动声色地划过一抹笑容，他一抬手，打开骰盅，可下一刻他却笑不出来了，只见骰盅里赫然出现了“4”、“5”、“6”三种点数的骰子，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骰盅，明明他动了手脚，怎么会……
裴闻轩不顾小厮发白的面色，乐道：“我这运气还真是好，果真是大哈哈哈。”
不知是不是裴闻轩财神附体了，之后几局无论他压什么，骰子就开什么。这下全赌坊的赌客们都围在他们这桌，大家都紧盯着裴闻轩的手，他落哪，他们就跟哪，恨不得抱紧这个大财神。
负责摇骰的小厮此时紧张得满头是汗，他意识到今天遇到高手了，再这样输下去，只怕是自己饭碗难保。他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一男子冲着他点了点头，小厮对着身旁俩人耳语了几句，随后这俩人便走到裴闻轩跟前，说道：“我家主人有请。”
裴闻轩不慌不忙，似乎早知道会有这一出，他收起桌上的银子，冲着小厮眨了眨眼，便跟着俩人离开。他转身之时，眼角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四周，见那熟悉的身影不在，他嘴角上扬，晃着手里的钱袋，步伐也轻盈了许多。
裴闻轩一路被带往二楼，走进一间屋子，屋内传来淡淡的檀香，隔着一道门帘，一个宽阔的身影若隐若现。将裴闻轩带到地方后，两个小厮便关上门退了出去。裴闻轩不急不躁，自顾自走到一张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呡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这雨后新茶果然润口。”
“裴捕头原来是爱茶之人。”从门帘后缓缓走出一道身影，温文尔雅，身上还带着书生气。裴闻轩眼中浮现出一抹讶然，谁能想得到管理这家赌坊的人，居然是个青年男子，还带着文质彬彬的气质。
那人行至桌前，缓缓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浅尝一口。如果不是屋外时不时传来摇骰呐喊的声音，裴闻轩几乎要以为自己正身处亭台别院饮茶焚香。
在他打量的注视下，那人继续开口道：“在下乃这间赌坊的管事，鄙姓吴，不知裴捕头到我这来砸场，意欲何为？”
裴闻轩轻声笑了笑，也不绕弯子，说道：“只是想问一件事，却又怕见不到吴管事，只好出此下策。”
吴管事眉眼一挑：“你想问什么？”
“昨晚王公子来到赌坊后，发生了什么？”
吴管事嘴角一扬：“我当是什么事呢，他是我赌坊的常客，来这当然是来赌钱的，但昨晚没赌多久就走了。”
吴管事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目光轻轻一顿，随后快速移开视线，道：“玉是好玉，可惜没见过。”
吴管事说话滴水不漏，裴闻轩心知再问下去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了，他慢悠悠站起身，冲着吴管事拱手道：“话已问完，今日叨扰了。”
“好说好说，欢迎裴捕头下次再来赐教，只是我这小本生意，可经不起折腾。”吴管事笑盈盈地看着裴闻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的眼神顿时变得锋利，与刚才的慈善笑脸迥然不同。
从他身后的帘内走出一个黑影，许是感觉到他的存在，吴管事头也没回，双指捻起一个茶杯，沉声说道：“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可别再把这人招来祸害我的赌坊了。”
离开赌坊后，裴闻轩一眼便看见倚在墙边的柳玉茹，他走上前拽着她往巷子走去，等到身旁没人后，他才低声问道：“得手了？”
柳玉茹眉眼弯弯，笑道：“你配合得那么好，我怎么会失手。”
见他眼中透出询问的目光，柳玉茹不再卖关子，继续道：“你猜得没错，这玉佩确实出自这赌坊，我在他们的抵押物账册里看到了对玉佩的记录，抵押时间正是昨晚，抵押人，是王家公子。”
“那为何王公子的小厮一口咬定，这玉佩并非是他们公子的？”
柳玉茹低头抿了抿唇，做沉思状：“这也是我猜不透的地方，他家的小厮看起来也不像是撒谎。”
裴闻轩目光一凛：“除非他正是昨晚在赌坊得到的这块玉佩，然后就拿去赌了，所以他府里的小厮并不知情。”
柳玉茹点了点头，也只能这么解释了，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问向裴闻轩：“那你这趟在赌坊，问出什么了吗？”
“没有，赌坊里那管事防我跟防贼似的，你明知道他有事瞒着你，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偷看账册了。”
柳玉茹忍不住心里一阵畅快，居然有人能让裴闻轩吃了瘪，她倒是真想去会一会这个管事，是个人才！
裴闻轩不理会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径直往外走去，柳玉茹急忙小跑跟了上去：“诶，咱这接下来该去哪呀，线索都断了。”
“去吃饭，忙活了这么久，你不饿吗？”
第二十章 请君入瓮
“不是要吃饭吗？你怎么带我来醉仙楼？”
柳玉茹看着眼前招牌上疾风劲舞的三个大字，一脸莫名。
“刚才在赌坊赢钱了，请你吃顿好的。”裴闻轩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便大摇大摆地走进酒楼。
柳玉茹：“……”
这是赢了多少？
俩人刚一进门，酒楼的店小二便热情地招呼了上来：“二位客官，快请坐，吃点什么？咱们这醉仙楼的酒菜可都是上好的。”
柳玉茹从这碎碎念中认出店小二便是昨晚和王家公子起冲突的人，他脸上还留着被打的青ᵂᵂᶻᴸ紫痕迹，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紫痕更加张牙舞爪了。她不由得问道：“这伤可好些了？”
店小二一愣，盯着柳玉茹看了半晌，反应过来道：“原来是……多谢姑娘昨晚相助。”店小二低垂着眉眼，似是有点不好意思，与刚才的健谈判若俩人。
“王家公子经常欺负你们吗？”
店小二脸上露出讪讪的笑：“也不算经常，他家里有钱，嚣张了些，平常到这来也就是对我们呼来喝去的，昨晚，昨晚是我不小心撞到他了。”
店小二越说头越往下埋，他的话给人感觉说一半留一半，但能听得出来从前在王家公子那受过不少气。柳玉茹上下打量了这人，发现他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身子格外瘦弱，就像一根竹竿，轻轻一折便脆了，难怪昨晚被打也还不了手，这模样一看就是被欺负的份。
“你知道王公子出事了吗？”
店小二微微抬眼，对上柳玉茹的目光，他的面上并无半分惊讶，可目光却微微动容：“知道，今儿个一早就传遍了，唉，宋公子他……他是凶手吗？”
柳玉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还在查，人不会是他杀的。”
店小二长叹了口气：“宋公子是个好人，我也相信他不会杀人，都是因为我，他只是为了帮我出头。王公子这人虽然平日跋扈了些，但也是一条人命，希望能尽快找到真凶。”
“放心，一定会的。”柳玉茹打量着眼前的店小二，发现这人虽看着怂，但却是个明事理的人，不由生起一丝好感，问道：“你叫什么名？”
店小二受宠若惊般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小的叫赵琛。”
“琛，寓意珍宝，是个好名字。”
柳玉茹看着赵琛摇摆着晃荡开，就条蛇似的一样，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摆动，忍不住感叹：“咱们要找的凶手，大抵不是他这样的吧，手无缚鸡之力，拿个茶壶都怕掉了。”
裴闻轩此时手里正捏着一个茶杯，在柳玉茹的话中徐徐看过去，若有所思道：“也许吧。”
等到一席酒菜上桌，柳玉茹才甫一反应过来：“你真是来请我吃饭的？”
“要不然呢，你嘴里吃的是什么，还是说，你等会要买单？”裴闻轩扫了她一眼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此时柳玉茹嘴里早已塞满了一口肉一口菜，声音含糊不清道：“我没钱。”
酒足饭饱之后，天边已泛起青光，街上也挂起了一盏盏灯笼，整条街就像一条苏醒的彩带，蜿蜒前行。
二人刚回到衙门，从门口急匆匆跑来一个胖头捕快，柳玉茹有印象，平常就属他和宋子霖走得最近了。这胖头捕快一见到柳、裴二人，眼中都快闪出光来了，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们总算回来了，那个左，左大人带着王员外往牢里去了，说是要审问宋子霖。”
柳玉茹一听，急忙往监牢奔去，裴闻轩刚想拦住她，却只来得及触到她的袖子，便感受到一阵风迅速飘远。裴闻轩无奈地皱了皱眉，紧跟其后，终于在牢门外拦下了柳玉茹：“别去。”
“那姓左的这个时候去审问，一定没安好心，我要是不去，宋子霖会被打死的。”
柳玉茹焦急地想要推开裴闻轩，却反被对方摁住肩膀。裴闻轩凝视着她急切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要是现在进去，连你也会被连累，到时候谁来替他洗清冤屈。”
“那……不管了吗？”
柳玉茹话音刚落，一阵惨叫声从牢内传了出来，宋子霖凄厉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直直往人心口上撞，仿若一双利爪，想要在人心上拼命撕开一道口子。柳玉茹感觉自己的心口正被这叫声蹂躏着，每划过一道声音，她就感觉心口被扯开，痛得她喘不过气。
宋子霖虽然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有点怂又爱出风头，可他却是自己来到江陵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柳玉茹脑中划过一个个碎片，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宋子霖时的模样，他为自己杀鸡时满身鸡血的样子，以及那晚他顶着醉意教训王家公子时的一脸憨傻，而如今这一切都化作一声声的惨叫回荡在她耳边，她只觉得心中是无尽的自责，如果那晚不是自己强要出这风头，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她这一生为数不多的自责，在这一刻悉数绽开，她强忍着眼眶的酸胀，紧紧握着双拳，任凭指甲陷进掌心，用这仅有的痛意提醒自己今晚所欠下的账。
裴闻轩看着眼前瘦弱的身影，他能感觉到自己摁住的双肩在微微颤抖，这一方薄肩就像一张纸片，轻轻一揉，便能化作青烟，那一刻他心底生出一丝没来由的呵护之情，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想要护着她。
刹那间，又一道惨叫声传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呐喊：“我没杀人，打死我我也没杀他。”
柳玉茹的身体陡然一颤，她心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她挣开肩上的双手，想要冲进牢里，可下一刻裴闻轩急忙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相信我，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他的声音低低传来，抚上柳玉茹不安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是要往牢门走来。裴闻轩急忙揽过柳玉茹，将俩人身影隐在树后。果然，左骁领着王绍从牢内走了出来。王绍一脸铁青，而左骁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在旁说道：“审问犯人本是我们衙门的事，王员外受累了，大晚上还要过来查问。”
“哼，交给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为我儿伸冤。”
左骁笑意不改，道：“三日之期只过了一天，还望员外耐心等候，我们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王绍闷哼一声，拂袖而去。
左骁看着王绍离去的背影，一手抚上胡须，目光若有所思。他身旁的随从紧跟了上来，在他耳边说道：“大人何须忌讳他，不过是个乡野商人。”
“他只是个小人物，但他上头的那个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待左骁等人的身影消失在牢门前，柳玉茹和裴闻轩才缓缓走了出来。柳玉茹急忙往牢里奔去，可越往牢内走，她的步伐却越来越沉重，直到看见牢里那个浑身带血的身影，她的腿像灌了铅似的，彻底挪不动步。
宋子霖此时正趴在一堆稻草上，身上的鞭痕清晰可见，暗红的血粘着衣服和绽开的肉，可想而知刚才他经历了什么。
柳玉茹喑哑的声音缓缓开启：“宋子霖，你还好吗？”
听见她的声音，宋子霖紧闭的双眼动了动，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方向，死寂的目光中闪烁着光芒：“小柳。”
柳玉茹扯出一抹干硬的笑：“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没有杀人，没有。”
“我相信你。”柳玉茹干涩的双眼更涨了，一股温热从眼角滑落：“还有两天，我一定救你出去。”
宋子霖眨了眨眼，当作回应柳玉茹的话，之后便又再度阖上，眼角一滴泪流了下来。
行至牢门，柳玉茹掏出一个药瓶递给狱卒，说道：“帮忙给他上药，拜托了。”
“放心，宋兄弟平常待我们不薄，我们也不相信他是杀人犯。”
柳玉茹艰难地笑了笑，这么一个憨厚的人，谁又能忍心将这么一个罪名安在他身上呢？她晃了晃脑中思绪，离开牢房，一出门便看到裴闻轩的身影立在大树下，虽隔着层层黑暗，可是她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她缓缓行至他跟前，对上他平静的双眼：“刚才多谢了，是我冲动了。”
“在宋子霖的事上，我们本就需要避嫌，左骁能放心交给我们去查，已是破天荒，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再不冷静，那就连为他查清真相的资格都没有了。”
柳玉茹苦笑道：“你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去，背影充满着孤寂与无奈。
而另一边，一护卫匆匆走进左骁的屋内，向他汇报：“他们俩刚去牢里了。”
“什么也没做吗？”
“留了药就走了。”
左骁轻轻一抚胡须，眉眼微眯道：“没想到他们这么沉得住气，我放出夜审宋子霖的消息，本想引他们上钩，居然没来。”
“会不会他们和那宋子霖感情并没有多深？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不在乎吗？不在乎又怎么会去牢里留药呢？只怕这俩人的心机比我想得还要深。他们查到哪了？”
“查到玉佩和赌坊了。”
左骁眉峰一挑：“哦？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那看来好戏就要上场了。”
第二十一章 身陷囹圄
这一夜，柳玉茹将查到的线索在脑中反反复复过了一遍，最后脑中一通过滤后，只留下了两个字——“赌坊”。所有的线索都是查到这就被截断了，既然已经知道玉佩出自赌坊，那么无论如何也要撬开这条路。
她本想自己去查，却没想到在衙门口看见整装待发的裴闻轩，一身慵懒随意，斜倚在大门上，不说话时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冷的气质。他似乎特意在那等着柳玉茹，见她走近，目光轻轻一扫，便落在她的身上。
“早呀。”
“早。”
柳玉茹打了个招呼，便绕过他向外走，她不打算带上他一起去赌坊，可裴闻轩似乎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心思，开口道：“去赌坊不叫上我，只怕你连门都进不去吧。”
“进不去我就打进去，难不成像你昨天那样老老实实从正门进，就算进去了人家也不见得搭理你。”
“没听过一句话吗，先礼后兵，昨天我礼已经到了，今天该出兵了。”
柳玉茹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裴闻轩眉眼一挑，唇边轻笑，不发一语地朝前走去。
待俩人再次到赌坊时，他们身后站着一群捕快，只见裴闻轩一个手势，这群人直接冲进赌坊，吓得赌坊里的客人一哄而散。
赌坊中的小厮们见到这群不速之客，先是一愣，随后态度颇好地迎了上来，显然这些人是见过大场面的，并没有先乱了阵脚，其中一个看着像领头人似的小厮走上前来，对着捕快们恭恭敬敬地一拜，说道：“不知各位爷前来是有何事，我们赌坊可一直是本本分分，从不干违法的事。”
捕快们只是负责来撑场面的，其它的事他们倒也不是很清楚，见目的达到了，便向两旁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裴闻轩从他们中间缓缓走来，目光冲着赌坊内一扫，一副十足不好惹的模样，他淡淡开口道：“你们赌坊涉嫌一条人命官司，在查清楚前不能营业。”
小厮们听后面面相觑，这事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应对的范畴。不一会，从他们身后走来一名文质彬彬的男子，正是吴管事，他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看着裴闻轩悠悠然说道：“裴捕头，我们又见面了，不知赌坊牵扯了什么人命官司？”
“王员外的儿子死在你们赌坊旁，现场留下的证物正是出自你们赌坊。”
“哦？”吴管事眼中浮现一抹讶然，但很快便被他不动声色抹去，淡淡道：“是什么证物？”
裴闻轩掏出那块翡翠玉佩展示在吴管事的面前，道：“这块玉佩想必你不陌生吧？”
吴管事扫了眼玉佩，眸光变得深沉，可面上依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自然是见过的，昨天裴捕头就给小人看过了。”
“只是昨天吗，昨天之前呢？”
“昨天之前自然是没见过的。”
“你撒谎！”吴管事话音刚落，另一道清脆的声音便从他的身后传来，正是柳玉茹，她的手里握着一本账册，面色愤然走来，说道：“既然你说从未见过，那为何这本账册里会记录着，玉佩曾被人拿来抵押，抵押之人正是王家公子。”
柳玉茹声色俱厉，恨不得把面前之人拘起来，也甩他几鞭子，看他说不说实话。还好她刚才趁着裴闻轩和他们纠缠时，偷偷潜进账房，偷出这本账册，要不然这吴管事口中还真是没一句实话。
吴管事面上浮现短暂的一愣，随即又一扫而净：“我们赌坊每日典当之物不计其数，一块普通的玉佩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裴闻轩冷哼一声，道：“普通的玉佩自是入不了你的眼，可这是出现在凶杀现场的玉佩，极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既然你们给不出更好的解释，我们只能把赌坊里的人全都抓进衙门询问了。”
“清者自清，既然裴捕头一定要为难我们，那小人愿意走这一趟。”吴管事的话语中透着不卑不亢，俨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这下反倒让裴闻轩骑虎难下了，原本他只是想借着施压逼吴管事说出内情，可如今看来，这吴管事并非省油的灯。若要真的把他们全抓回衙门，确实也很麻烦，如果这事传出去，只怕会在百姓们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正当裴闻轩陷入两难之时，柳玉茹一脚掀翻旁边的一张桌子，大喝道：“对付你们这种人，何需回衙门，脏了我牢里的地。”
柳玉茹掏出匕首，狠狠刺进桌上，眼神阴鸷，说道：“我没有裴捕头那么好的脾气，既然你们不肯说实话，那就得让你们见点血了。我问一句，你们若不说，我就割掉你们一根手指头，一直割到你们肯说为止。”
柳玉茹拔出匕首在指间绕了绕，缓缓道：“从谁开始呢？不如就从你吧。”说着她将匕首的刀锋指向吴管事，目光变得越发阴冷。
她一把拽过吴管事的手，摁在桌上，声音凛冽，喝道：“我再问一遍，王公子的死你知道多少内情，这玉佩究竟是谁的？”
吴管事冷冷盯着自己那只被摁住的手，声音变得有些喑哑：“我说了，我不知道，你这样岂非是想屈打成招。”
小男孩许是被她吓到了，怔怔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柳玉茹在脸上绽开一个亲切的笑容，轻轻拍着男孩的后背，柔声道：“放心，姐姐不是要怪你，只是这事对姐姐很重要，可以带我去吗？”
男孩紧绷的面庞终于缓和，点了点头，领着柳玉茹往前走去。
不一会，俩人来到一个狭窄的巷子，这里处于两栋府宅的中间缝隙，堆放着一些木箱杂物，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忽视这个巷子的存在。巷子的地上确实铺着黑色的淤泥，柳玉茹蓦然想起，月华巷因为地处闹市，地上较为干净，只有些许砂砾，并没有这些淤泥。
这个念头一起，她不禁有些激动，连忙奔进巷子中查看。
这个地方隐蔽性极好，若凶手在这杀人，很难被人发觉。柳玉茹蹲下身在地上寻找，如果这里真是第一凶案现场，那一定会留下证据。
可奇怪的是，她就差把这巷子翻个底朝天了，仍是一无所获，她一脚踹上旁边的木箱，气不打一处来，难不成这个凶手还成仙了不成，杀个人连根毛都没留下来？
柳玉茹的暴躁落在了一旁的男孩眼中，他看着这个大姐姐又是蹲在地上扒土，又是懊恼地砸墙，猜测她可能是在找什么东西，于是弱弱地问道：“姐姐，你是在找东西吗？”
柳玉茹一惊，忽然想起来，这群孩子经常在这玩，或许他们能知道些什么，她连忙从巷子中跳出来，蹲在男孩身前问道：“你们在这有没有捡到过什么东西，或者看到过什么吗？”
男孩抿了抿嘴，从兜里掏出一块青绿色的翡翠玉佩，这玉佩光泽透亮，绿得剔透，图案是一条盘旋的龙，做工精致，一看就是不菲之物。
他将玉佩递给柳玉茹，说道：“早上我们在这玩的时候捡到的，是姐姐丢的吗？”
柳玉茹心下大喜，这玉佩如果不是王家公子身上掉的，就是从凶手身上遗落的，无论是谁的，至少都可以证明一件事，这里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她抚了抚男孩的头，浅笑道：“这是对姐姐很重要的东西，谢谢你。”
等柳玉茹返回王家时，裴闻轩早已在门外等候，他看着柳玉茹一阵小跑过来，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一缕发丝从额间垂下，上边还悬挂着一滴汗珠，整个人在阳光的映照下竟显得颇为妩媚，他心下不禁恍惚，如果她褪下这身捕快服，换上大家闺秀的女装，又会是怎样？
他这一恍惚间，柳玉茹已跑至跟前，用手在他脸前晃了晃：“喂，回魂了！”
裴闻轩白了她一眼，道：“看你这样，是有什么收获吧。”
柳玉茹眉眼弯弯，借着他的话说道：“看你这样，也是有什么收获吧。”
裴闻轩不理会她的揶揄，继续说道：“嗯，我发现月华巷或许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柳玉茹冲着他眨了眨眼：“我知道案发现场在哪。”
第十九章 神秘玉佩
柳玉茹将刚才所去的巷子以及发现的玉佩告诉了裴闻轩，裴闻轩拿起玉佩仔细端详，玉中隐隐透着绿色的幽光，干净无杂质，一看就是块好玉。
“这么说，这极有可能是王公子的？”
柳玉茹点了点头：“这玉一看就价值不菲，普通人家很难买得起吧。”
裴闻轩收起玉往王家走去：“走，去求证一下。”
二人又返回王家，询问了一个曾贴身伺候王公子的小厮，只见对方狐疑地看着玉佩，像是第一次见一样，随后他将玉佩退还回来，应声道：“这不是我们公子的。”
柳玉茹不信，继续追问道：“或许是你家公子新买的，会不会你不知道？”
“不可能，我伺候我家公子多年了，他买什么东西，戴什么东西，我无一不知的。”
这下换柳玉茹颓然了，竟然不是王公子的，难道自己猜错了？
俩人离开王家后，裴闻轩见柳玉茹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他安慰道：“这玉一看就不普通，如果是凶手落下的就更好了，说不定还能帮我们锁定凶手的身份。”
“你可真乐观。”柳玉茹嘴上虽揶揄，心里却畅快了不少，她脑中忽然一闪，问道：“你刚为什么说已经知道月华巷不是案发现场？你在王家发现了什么？”
裴闻轩目光一凛，答道：“我问了那晚随王家公子一同离开酒楼的几个下人，发现了一件事。”
见柳玉茹停下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裴闻轩故意不急着开口，目光时而瞟瞟左边，时而瞄瞄右边，一副欠扁的模样。柳玉茹眉峰一挑，感觉自己手里的匕首要压不住了，可就在这时，裴闻轩才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看你这急性子，王公子出了酒楼后，往赌坊去了。”
“赌坊？”
“没错，王家公子好赌，是赌坊的常客，那晚在你和宋子霖这吃了瘪，他许是心里不平，就直冲赌坊去了。整个江陵只有两家赌坊，一家在城西，还有一家，就在你发现的那条巷子旁边。”
柳玉茹再次来到这个巷子时，才终于看清，旁边的宅子上挂着一面旗子，上边写着“赌”字。她刚想踏进去，裴闻轩急忙拉住了她：“你要干嘛？”
“当然是要进去呀。”柳玉茹一脸莫名，不知道他为什么明知故问。
“进去？然后呢？”
“找他们管事的问话，官府办案，总不能不配合吧。”
裴闻轩面上忍俊不禁，一张脸硬生生绷着，憋着即将冲出来的笑意：“你这样是问不出实话的。”他凑上柳玉茹的耳边，在她耳旁嘀咕了几句，柳玉茹听着脸色一变。
踏进赌坊时，柳玉茹这回收敛了锋芒，她故意和裴闻轩一前一后进去，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而走在她前头的裴闻轩就显得嚣张多了，只见他摇头晃脑地走进赌坊后，找了一张人气最旺的赌桌，丢了一锭银子上去，颇有一分纨绔子弟的模样：“我压大。”
赌桌上的人注意力登时转移到他身上来，摇骰子的小厮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后，喊道：“买定离手。”
随着小厮抬手，骰盅里的三个骰子分别呈现出“1”、“2”、“3”三种点数。
“一二三，六点小。”小厮把压大的筹码收了回来，正准备开始下一局，裴闻轩忽然开口道：“我这赢了，你怎么不给我钱呢？”
小厮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人是在无理取闹，却也见怪不怪地解释道：“点数开出来是六点，小。”
“对呀，我压得就是小呀。”裴闻轩说着便指着赌桌上压小区域里的一块小银锭说道：“你看，我这是不是压对了。”
小厮面色一变，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一锭银子，他完全没注意到。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食言，只好付了裴闻轩钱。
下一局开始时，小厮打起十二分精神，仔仔细细地瞧着赌桌，只见裴闻轩继续将全部银子压在了“大”的区域，笑眯眯道：“这回我还压大。”
上一局他赢得风光，大家见状也都跟着他一起压，小厮面上不动声色地划过一抹笑容，他一抬手，打开骰盅，可下一刻他却笑不出来了，只见骰盅里赫然出现了“4”、“5”、“6”三种点数的骰子，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骰盅，明明他动了手脚，怎么会……
裴闻轩不顾小厮发白的面色，乐道：“我这运气还真是好，果真是大哈哈哈。”
不知是不是裴闻轩财神附体了，之后几局无论他压什么，骰子就开什么。这下全赌坊的赌客们都围在他们这桌，大家都紧盯着裴闻轩的手，他落哪，他们就跟哪，恨不得抱紧这个大财神。
负责摇骰的小厮此时紧张得满头是汗，他意识到今天遇到高手了，再这样输下去，只怕是自己饭碗难保。他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一男子冲着他点了点头，小厮对着身旁俩人耳语了几句，随后这俩人便走到裴闻轩跟前，说道：“我家主人有请。”
裴闻轩不慌不忙，似乎早知道会有这一出，他收起桌上的银子，冲着小厮眨了眨眼，便跟着俩人离开。他转身之时，眼角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四周，见那熟悉的身影不在，他嘴角上扬，晃着手里的钱袋，步伐也轻盈了许多。
裴闻轩一路被带往二楼，走进一间屋子，屋内传来淡淡的檀香，隔着一道门帘，一个宽阔的身影若隐若现。将裴闻轩带到地方后，两个小厮便关上门退了出去。裴闻轩不急不躁，自顾自走到一张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呡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这雨后新茶果然润口。”
“裴捕头原来是爱茶之人。”从门帘后缓缓走出一道身影，温文尔雅，身上还带着书生气。裴闻轩眼中浮现出一抹讶然，谁能想得到管理这家赌坊的人，居然是个青年男子，还带着文质彬彬的气质。
那人行至桌前，缓缓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浅尝一口。如果不是屋外时不时传来摇骰呐喊的声音，裴闻轩几乎要以为自己正身处亭台别院饮茶焚香。
在他打量的注视下，那人继续开口道：“在下乃这间赌坊的管事，鄙姓吴，不知裴捕头到我这来砸场，意欲何为？”
裴闻轩轻声笑了笑，也不绕弯子，说道：“只是想问一件事，却又怕见不到吴管事，只好出此下策。”
吴管事眉眼一挑：“你想问什么？”
“昨晚王公子来到赌坊后，发生了什么？”
吴管事嘴角一扬：“我当是什么事呢，他是我赌坊的常客，来这当然是来赌钱的，但昨晚没赌多久就走了。”
吴管事轻轻捻了捻茶杯，又道：“许是钱输光了。”
裴闻轩从怀中掏出一块青绿玉佩放到桌上，问道：“那你可见过这个玉佩？”
吴管事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目光轻轻一顿，随后快速移开视线，道：“玉是好玉，可惜没见过。”
吴管事说话滴水不漏，裴闻轩心知再问下去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了，他慢悠悠站起身，冲着吴管事拱手道：“话已问完，今日叨扰了。”
“好说好说，欢迎裴捕头下次再来赐教，只是我这小本生意，可经不起折腾。”吴管事笑盈盈地看着裴闻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的眼神顿时变得锋利，与刚才的慈善笑脸迥然不同。
从他身后的帘内走出一个黑影，许是感觉到他的存在，吴管事头也没回，双指捻起一个茶杯，沉声说道：“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了，可别再把这人招来祸害我的赌坊了。”
离开赌坊后，裴闻轩一眼便看见倚在墙边的柳玉茹，他走上前拽着她往巷子走去，等到身旁没人后，他才低声问道：“得手了？”
柳玉茹眉眼弯弯，笑道：“你配合得那么好，我怎么会失手。”
见他眼中透出询问的目光，柳玉茹不再卖关子，继续道：“你猜得没错，这玉佩确实出自这赌坊，我在他们的抵押物账册里看到了对玉佩的记录，抵押时间正是昨晚，抵押人，是王家公子。”
“那为何王公子的小厮一口咬定，这玉佩并非是他们公子的？”
柳玉茹低头抿了抿唇，做沉思状：“这也是我猜不透的地方，他家的小厮看起来也不像是撒谎。”
裴闻轩目光一凛：“除非他正是昨晚在赌坊得到的这块玉佩，然后就拿去赌了，所以他府里的小厮并不知情。”
柳玉茹点了点头，也只能这么解释了，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问向裴闻轩：“那你这趟在赌坊，问出什么了吗？”
“没有，赌坊里那管事防我跟防贼似的，你明知道他有事瞒着你，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去偷看账册了。”
柳玉茹忍不住心里一阵畅快，居然有人能让裴闻轩吃了瘪，她倒是真想去会一会这个管事，是个人才！
裴闻轩不理会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径直往外走去，柳玉茹急忙小跑跟了上去：“诶，咱这接下来该去哪呀，线索都断了。”
“去吃饭，忙活了这么久，你不饿吗？”
第二十章 请君入瓮
“不是要吃饭吗？你怎么带我来醉仙楼？”
柳玉茹看着眼前招牌上疾风劲舞的三个大字，一脸莫名。
“刚才在赌坊赢钱了，请你吃顿好的。”裴闻轩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便大摇大摆地走进酒楼。
柳玉茹：“……”
这是赢了多少？
俩人刚一进门，酒楼的店小二便热情地招呼了上来：“二位客官，快请坐，吃点什么？咱们这醉仙楼的酒菜可都是上好的。”
柳玉茹从这碎碎念中认出店小二便是昨晚和王家公子起冲突的人，他脸上还留着被打的青ᵂᵂᶻᴸ紫痕迹，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紫痕更加张牙舞爪了。她不由得问道：“这伤可好些了？”
店小二一愣，盯着柳玉茹看了半晌，反应过来道：“原来是……多谢姑娘昨晚相助。”店小二低垂着眉眼，似是有点不好意思，与刚才的健谈判若俩人。
“王家公子经常欺负你们吗？”
店小二脸上露出讪讪的笑：“也不算经常，他家里有钱，嚣张了些，平常到这来也就是对我们呼来喝去的，昨晚，昨晚是我不小心撞到他了。”
店小二越说头越往下埋，他的话给人感觉说一半留一半，但能听得出来从前在王家公子那受过不少气。柳玉茹上下打量了这人，发现他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身子格外瘦弱，就像一根竹竿，轻轻一折便脆了，难怪昨晚被打也还不了手，这模样一看就是被欺负的份。
“你知道王公子出事了吗？”
店小二微微抬眼，对上柳玉茹的目光，他的面上并无半分惊讶，可目光却微微动容：“知道，今儿个一早就传遍了，唉，宋公子他……他是凶手吗？”
柳玉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还在查，人不会是他杀的。”
店小二长叹了口气：“宋公子是个好人，我也相信他不会杀人，都是因为我，他只是为了帮我出头。王公子这人虽然平日跋扈了些，但也是一条人命，希望能尽快找到真凶。”
“放心，一定会的。”柳玉茹打量着眼前的店小二，发现这人虽看着怂，但却是个明事理的人，不由生起一丝好感，问道：“你叫什么名？”
店小二受宠若惊般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小的叫赵琛。”
“琛，寓意珍宝，是个好名字。”
柳玉茹看着赵琛摇摆着晃荡开，就条蛇似的一样，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摆动，忍不住感叹：“咱们要找的凶手，大抵不是他这样的吧，手无缚鸡之力，拿个茶壶都怕掉了。”
裴闻轩此时手里正捏着一个茶杯，在柳玉茹的话中徐徐看过去，若有所思道：“也许吧。”
等到一席酒菜上桌，柳玉茹才甫一反应过来：“你真是来请我吃饭的？”
“要不然呢，你嘴里吃的是什么，还是说，你等会要买单？”裴闻轩扫了她一眼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此时柳玉茹嘴里早已塞满了一口肉一口菜，声音含糊不清道：“我没钱。”
酒足饭饱之后，天边已泛起青光，街上也挂起了一盏盏灯笼，整条街就像一条苏醒的彩带，蜿蜒前行。
二人刚回到衙门，从门口急匆匆跑来一个胖头捕快，柳玉茹有印象，平常就属他和宋子霖走得最近了。这胖头捕快一见到柳、裴二人，眼中都快闪出光来了，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们总算回来了，那个左，左大人带着王员外往牢里去了，说是要审问宋子霖。”
柳玉茹一听，急忙往监牢奔去，裴闻轩刚想拦住她，却只来得及触到她的袖子，便感受到一阵风迅速飘远。裴闻轩无奈地皱了皱眉，紧跟其后，终于在牢门外拦下了柳玉茹：“别去。”
“那姓左的这个时候去审问，一定没安好心，我要是不去，宋子霖会被打死的。”
柳玉茹焦急地想要推开裴闻轩，却反被对方摁住肩膀。裴闻轩凝视着她急切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要是现在进去，连你也会被连累，到时候谁来替他洗清冤屈。”
“那……不管了吗？”
柳玉茹话音刚落，一阵惨叫声从牢内传了出来，宋子霖凄厉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直直往人心口上撞，仿若一双利爪，想要在人心上拼命撕开一道口子。柳玉茹感觉自己的心口正被这叫声蹂躏着，每划过一道声音，她就感觉心口被扯开，痛得她喘不过气。
宋子霖虽然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有点怂又爱出风头，可他却是自己来到江陵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柳玉茹脑中划过一个个碎片，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宋子霖时的模样，他为自己杀鸡时满身鸡血的样子，以及那晚他顶着醉意教训王家公子时的一脸憨傻，而如今这一切都化作一声声的惨叫回荡在她耳边，她只觉得心中是无尽的自责，如果那晚不是自己强要出这风头，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她这一生为数不多的自责，在这一刻悉数绽开，她强忍着眼眶的酸胀，紧紧握着双拳，任凭指甲陷进掌心，用这仅有的痛意提醒自己今晚所欠下的账。
裴闻轩看着眼前瘦弱的身影，他能感觉到自己摁住的双肩在微微颤抖，这一方薄肩就像一张纸片，轻轻一揉，便能化作青烟，那一刻他心底生出一丝没来由的呵护之情，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想要护着她。
刹那间，又一道惨叫声传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呐喊：“我没杀人，打死我我也没杀他。”
柳玉茹的身体陡然一颤，她心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她挣开肩上的双手，想要冲进牢里，可下一刻裴闻轩急忙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相信我，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他的声音低低传来，抚上柳玉茹不安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是要往牢门走来。裴闻轩急忙揽过柳玉茹，将俩人身影隐在树后。果然，左骁领着王绍从牢内走了出来。王绍一脸铁青，而左骁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在旁说道：“审问犯人本是我们衙门的事，王员外受累了，大晚上还要过来查问。”
“哼，交给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为我儿伸冤。”
左骁笑意不改，道：“三日之期只过了一天，还望员外耐心等候，我们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王绍闷哼一声，拂袖而去。
左骁看着王绍离去的背影，一手抚上胡须，目光若有所思。他身旁的随从紧跟了上来，在他耳边说道：“大人何须忌讳他，不过是个乡野商人。”
“他只是个小人物，但他上头的那个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待左骁等人的身影消失在牢门前，柳玉茹和裴闻轩才缓缓走了出来。柳玉茹急忙往牢里奔去，可越往牢内走，她的步伐却越来越沉重，直到看见牢里那个浑身带血的身影，她的腿像灌了铅似的，彻底挪不动步。
宋子霖此时正趴在一堆稻草上，身上的鞭痕清晰可见，暗红的血粘着衣服和绽开的肉，可想而知刚才他经历了什么。
柳玉茹喑哑的声音缓缓开启：“宋子霖，你还好吗？”
听见她的声音，宋子霖紧闭的双眼动了动，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方向，死寂的目光中闪烁着光芒：“小柳。”
柳玉茹扯出一抹干硬的笑：“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没有杀人，没有。”
“我相信你。”柳玉茹干涩的双眼更涨了，一股温热从眼角滑落：“还有两天，我一定救你出去。”
宋子霖眨了眨眼，当作回应柳玉茹的话，之后便又再度阖上，眼角一滴泪流了下来。
行至牢门，柳玉茹掏出一个药瓶递给狱卒，说道：“帮忙给他上药，拜托了。”
“放心，宋兄弟平常待我们不薄，我们也不相信他是杀人犯。”
柳玉茹艰难地笑了笑，这么一个憨厚的人，谁又能忍心将这么一个罪名安在他身上呢？她晃了晃脑中思绪，离开牢房，一出门便看到裴闻轩的身影立在大树下，虽隔着层层黑暗，可是她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她缓缓行至他跟前，对上他平静的双眼：“刚才多谢了，是我冲动了。”
“在宋子霖的事上，我们本就需要避嫌，左骁能放心交给我们去查，已是破天荒，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再不冷静，那就连为他查清真相的资格都没有了。”
柳玉茹苦笑道：“你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去，背影充满着孤寂与无奈。
而另一边，一护卫匆匆走进左骁的屋内，向他汇报：“他们俩刚去牢里了。”
“什么也没做吗？”
“留了药就走了。”
左骁轻轻一抚胡须，眉眼微眯道：“没想到他们这么沉得住气，我放出夜审宋子霖的消息，本想引他们上钩，居然没来。”
“会不会他们和那宋子霖感情并没有多深？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不在乎吗？不在乎又怎么会去牢里留药呢？只怕这俩人的心机比我想得还要深。他们查到哪了？”
“查到玉佩和赌坊了。”
左骁眉峰一挑：“哦？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那看来好戏就要上场了。”
第二十一章 身陷囹圄
这一夜，柳玉茹将查到的线索在脑中反反复复过了一遍，最后脑中一通过滤后，只留下了两个字——“赌坊”。所有的线索都是查到这就被截断了，既然已经知道玉佩出自赌坊，那么无论如何也要撬开这条路。
她本想自己去查，却没想到在衙门口看见整装待发的裴闻轩，一身慵懒随意，斜倚在大门上，不说话时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冷的气质。他似乎特意在那等着柳玉茹，见她走近，目光轻轻一扫，便落在她的身上。
“早呀。”
“早。”
柳玉茹打了个招呼，便绕过他向外走，她不打算带上他一起去赌坊，可裴闻轩似乎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心思，开口道：“去赌坊不叫上我，只怕你连门都进不去吧。”
“进不去我就打进去，难不成像你昨天那样老老实实从正门进，就算进去了人家也不见得搭理你。”
“没听过一句话吗，先礼后兵，昨天我礼已经到了，今天该出兵了。”
柳玉茹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裴闻轩眉眼一挑，唇边轻笑，不发一语地朝前走去。
待俩人再次到赌坊时，他们身后站着一群捕快，只见裴闻轩一个手势，这群人直接冲进赌坊，吓得赌坊里的客人一哄而散。
赌坊中的小厮们见到这群不速之客，先是一愣，随后态度颇好地迎了上来，显然这些人是见过大场面的，并没有先乱了阵脚，其中一个看着像领头人似的小厮走上前来，对着捕快们恭恭敬敬地一拜，说道：“不知各位爷前来是有何事，我们赌坊可一直是本本分分，从不干违法的事。”
捕快们只是负责来撑场面的，其它的事他们倒也不是很清楚，见目的达到了，便向两旁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裴闻轩从他们中间缓缓走来，目光冲着赌坊内一扫，一副十足不好惹的模样，他淡淡开口道：“你们赌坊涉嫌一条人命官司，在查清楚前不能营业。”
小厮们听后面面相觑，这事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应对的范畴。不一会，从他们身后走来一名文质彬彬的男子，正是吴管事，他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看着裴闻轩悠悠然说道：“裴捕头，我们又见面了，不知赌坊牵扯了什么人命官司？”
“王员外的儿子死在你们赌坊旁，现场留下的证物正是出自你们赌坊。”
“哦？”吴管事眼中浮现一抹讶然，但很快便被他不动声色抹去，淡淡道：“是什么证物？”
裴闻轩掏出那块翡翠玉佩展示在吴管事的面前，道：“这块玉佩想必你不陌生吧？”
吴管事扫了眼玉佩，眸光变得深沉，可面上依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自然是见过的，昨天裴捕头就给小人看过了。”
“只是昨天吗，昨天之前呢？”
“昨天之前自然是没见过的。”
“你撒谎！”吴管事话音刚落，另一道清脆的声音便从他的身后传来，正是柳玉茹，她的手里握着一本账册，面色愤然走来，说道：“既然你说从未见过，那为何这本账册里会记录着，玉佩曾被人拿来抵押，抵押之人正是王家公子。”
柳玉茹声色俱厉，恨不得把面前之人拘起来，也甩他几鞭子，看他说不说实话。还好她刚才趁着裴闻轩和他们纠缠时，偷偷潜进账房，偷出这本账册，要不然这吴管事口中还真是没一句实话。
吴管事面上浮现短暂的一愣，随即又一扫而净：“我们赌坊每日典当之物不计其数，一块普通的玉佩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裴闻轩冷哼一声，道：“普通的玉佩自是入不了你的眼，可这是出现在凶杀现场的玉佩，极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既然你们给不出更好的解释，我们只能把赌坊里的人全都抓进衙门询问了。”
“清者自清，既然裴捕头一定要为难我们，那小人愿意走这一趟。”吴管事的话语中透着不卑不亢，俨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这下反倒让裴闻轩骑虎难下了，原本他只是想借着施压逼吴管事说出内情，可如今看来，这吴管事并非省油的灯。若要真的把他们全抓回衙门，确实也很麻烦，如果这事传出去，只怕会在百姓们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正当裴闻轩陷入两难之时，柳玉茹一脚掀翻旁边的一张桌子，大喝道：“对付你们这种人，何需回衙门，脏了我牢里的地。”
柳玉茹掏出匕首，狠狠刺进桌上，眼神阴鸷，说道：“我没有裴捕头那么好的脾气，既然你们不肯说实话，那就得让你们见点血了。我问一句，你们若不说，我就割掉你们一根手指头，一直割到你们肯说为止。”
柳玉茹拔出匕首在指间绕了绕，缓缓道：“从谁开始呢？不如就从你吧。”说着她将匕首的刀锋指向吴管事，目光变得越发阴冷。
她一把拽过吴管事的手，摁在桌上，声音凛冽，喝道：“我再问一遍，王公子的死你知道多少内情，这玉佩究竟是谁的？”
吴管事冷冷盯着自己那只被摁住的手，声音变得有些喑哑：“我说了，我不知道，你这样岂非是想屈打成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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