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忱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就……”
魏妥妥点头,“所以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必你也知道,像平遥公主这种病,若是能每日简简单单的活着,改了多思多虑的毛病,早就好了。可她至今还这般模样,说明什么?说明她心思阴暗,本性难移。”
云楚忱抿住唇,觉得今天听的故事都太过刺激了,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
“想必最后是大皇子找了个理由帮平遥公主搪塞了过去?”
“正是。”魏妥妥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大皇子不帮她,还有谁会帮她?照我看,大皇子的性情,也不见得是个光风霁月的。”
云楚忱紧紧皱起眉头,“这么说的话,大皇子妃岂不是很危险?”
魏妥妥深以为然:“大皇子成亲当天,平遥公主就噩梦连连,把皇上都给折腾去了,我看以后也不会消停的。”
云楚忱有些心累的捏了捏额角:“怎么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云姐姐若是担心大皇子妃,不妨给她提个醒。”
“嗯,我也是这么想……”
云楚忱想着平遥公主生辰宴的时候,必定能见到王知以,到时候顺便叮嘱几句就是。
她想了想看向魏妥妥:“可是……这种事情,皇上必定下了禁口令,你是听谁说的呢?”
魏妥妥心中暗道,果然搪塞不过去,便干笑一声说道:“与我说的那人,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别透露给旁人,但今日事出有因,只能与云姐姐说个明白……但那人是谁,我就不便透露了,还请云姐姐见谅……”
云楚忱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魏妥妥赶紧转移话题,“云姐姐,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平遥公主与我大哥,也许真是天生一对。”
云楚忱沉吟片刻:“我会见机行事的。”
……………………
凛霜殿,虽然只是一位公主的居所,却不妨碍它雕栏玉砌,金碧辉煌。
身为皇帝的女儿,平遥公主除了亲人的关爱之外,什么都不缺,还因为身体孱弱母亲早逝,比别的公主多了许多优待。
云楚忱行至凛霜殿门前,抬头望着那副牌匾,只觉得“凛霜殿”三个字一气呵成,看似沉稳内敛,实则气韵深藏,着实是幅好字。
一旁领路的小内侍见她看的入神,便说道:“这是大殿下亲书。”
云楚忱并不惊讶,相比二皇子武艺超绝,大皇子在文才方面的成就也是一等一的。
她朝小内侍点点头,边走边问道:“已有不少人到了吧?”
小内侍微微躬身,答道:“各位皇子公主还没到,各府公子贵女倒是来的差不多了。大皇子妃怕各位久等无趣,请了教坊中有名的琵琶大家裴娘子前来,为各位助兴。”
裴兴奴是长安教坊琵琶第一人,面容姣好技艺一流,许多公子、高官为之倾倒,人称裴娘子,云楚忱也是听说过的。
进了凛霜殿,顺着游廊一路行走。
此时正值冬日,虽无花红柳绿,一路回廊之上却悬垂着无数薄透纱幔,飘渺轻拂,如云似雾。
待行至筵席坐在的殿门口,已经能听到乐声泠泠,如弹珠落玉,不可言说的美妙。
王知以一见云楚忱来了,满眼是笑的迎过来,嗔怪道:“一大早就盼着你,偏你来的最晚。”
云楚忱笑着屈膝行礼,“皇子妃娘娘恕罪。”
“你呀你!好了,快进去吧。”
云楚忱一到,不少目光都看了过来,但她早就习惯了各色目光,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从容落座。
魏轻轻是国公府嫡女,位次在公府中排最后,正好挨着云楚忱。
“楚楚!你来了?”
魏轻轻一如既往的热情,云楚忱也如常应对:“轻轻,你来了许久了么?”
“倒也没有,也不过坐下片刻,你不知道,我这个五妹妹,自从病好了之后,性子却更温吞了,做什么都磨磨蹭蹭的。”
云楚忱闻言朝她旁边的魏妥妥看去,魏妥妥毫不在意的笑笑:“二姐姐倒是麻利,可惜她要在府中安心备嫁,来不了呢。”
听她提起魏若若,魏轻轻面色有些不好看,生怕云楚忱听出什么来,便道:“你莫要乱说话。”
魏妥妥偷偷朝云楚忱挤了挤眼睛,不说话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平遥公主便被宫人们簇拥而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恭祝公主生辰。
平遥公主略带羞涩,吩咐众人免礼。
众人落座,抬头打量平遥公主。
平遥公主身为今日宴席的主人,装扮十分隆重,身上穿着大红缕金牡丹绉绸儒裙,臂间挽着翡翠攒珠披帛,项上带着八宝盘螭璎珞圈,腰间系着五色宫绦及双衡碧玉滕花佩,足上一双金丝彩蝶轻云履。
这一身华丽宫裙坠饰暂且不说,单单发髻上一支钗就死死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就连云楚忱也不由得看的呆了……
第一百二十章 不能小瞧任何一个
那是一支由玉石雕琢而成的飞凤衔珠钗。
整支凤钗赤金为底,由五色玉石雕琢成五只形态各异的鸾凤,而更为奇异之处在于,每只鸾凤的口中都衔着一枚精巧夺目的珠子。
那珠子在不同的光线之下,竟然能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不光在座的贵女们看的目不转睛,就连一众男人们都无法移动自己的目光。
“这就是飞凤衔珠钗?”魏轻轻惊呼一声,犹自不敢相信。
飞凤衔珠钗乃是前朝一位公主,花了无数心血钱财遍寻天下美玉,请最好的工匠花费三年时间才打造而成的宝钗,是名副其实的“公主钗”。
若说受宠,平遥公主的确多得了皇帝几分怜悯,可若说是她是最受宠爱的女儿,怕也不见得,可这样一件独一无二的宝物,竟被皇帝赐给了她。
“真没想到……”云楚忱见了这“公主钗”,才不得不相信,平遥公主的确有他人所不能及的本事。
她转头去看魏妥妥,魏妥妥也正看着她,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不由暗道:“还真是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
云楚忱收回目光,却瞥见魏轻轻眼眶发红,眉头紧蹙,袖中的手紧紧攥着,甚至有些微微发颤。
她目光痴痴的看着那支“公主钗”,甚至没有发现一旁有人在看着自己。
这些亮闪闪的东西,最是能吸引女人的目光,但每个人的感受各有不同。
魏轻轻看着平遥公主头上的飞凤衔珠钗,眼眶酸涩,竟然有种委屈从心底勃然冲出。
平遥公主她确实比不了,也无法让她生出嫉妒之心。
可一旁的云楚忱就不同了。
云楚忱是过继的,但她的身份也是正经的侯府大嫡女,周身一应事物都是顶好的,衡阳郡主身家丰厚,云老夫人又时时捧着她,生母出身商户也是个不缺银子的,所以云楚忱手里的好东西着实不少。
先前她在云楚忱身上所见过的首饰,金银玉石珍珠等制成的发钗耳坠、项圈禁步,数样皆成一套。
同是公侯之家的嫡女,她跟云楚忱的身家差距却如此之大。
金银对于魏家来说,就像头顶的太阳,只能远远的看一看,勉强用一用。
她时常琢磨着将自己屋里的东西卖一件,可又不敢,因为那些东西卖了就没了,到时候连装门面的东西都没有。
所以,她实在太着急让云楚忱嫁过来了。
只要她嫁过来,那些金银玉器,珠宝首饰全都会变成她的!
可偏偏这桩亲事九曲十八弯,到了现在也没定下来!
她这般想着,下意识的去看云楚忱,却没曾想正正撞到云楚忱的眸子里!
魏轻轻吓得一个哆嗦,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来得及收拢。
云楚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轻轻在想什么?”
“我……没,没什么……”魏轻轻心虚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只是……看见这支钗很惊讶……”
云楚忱笑了笑没再追问,重新将目光落在那支飞凤衔珠钗上,说道:“说的是,我也十分惊讶。”
魏轻轻收回视线,垂下眸子,缓缓呼了一口气,心脏怦怦跳的厉害,暗道:“我怎么能这么失态,若是让她察觉,就全完了……”
此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平遥公主已经走到主位上坐好,挥手示意宴席开始。
因宾客都是各府的公子千金,并无长辈在场,宴席又是大皇子妃操持,所以气氛十分放松融洽。
金樽玉觞翡翠盘,宫女们穿梭来去,为众人添置酒菜。
挨着平遥公主坐的是大皇子与王知以,王知以正与平遥公主说着什么,姑嫂二人神色自然,言笑晏晏,倒看不出平遥公主有什么敌意。
大皇子也与自己右手边的二皇子交杯换盏有说有笑。
想到二皇子的用意,云楚忱不自觉的往魏子修所在的方向看去。
魏子修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穿着露草蓝的卷草纹锦衣,衬的一张小白脸十分耐看,朗朗如明月入怀,萧萧如松下之风。
他身边围着好几个人,看神色应该是在询问他的腿伤如何了。
连坤被硬生生弄断了两根肋骨,恐怕又要在家躺上几个月,所以今日并未到场,众人也不怕连坤再闹起来,围着魏子修问东问西。
当然,最好奇的还是温玉散。
这么神奇的东西,跟活死人肉白骨也没多大区别,恐怕没几个见过。
魏子修对答自若,但云楚忱依旧能从他面上看出几分不自然,想来那日当众被打狗,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的。
这么想着,云楚忱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她又挪动目光,便看见晋亭一个人在那里埋头饮酒,眉头蹙着,很不开怀的模样,连身上的衣裳也都换回了从前的款式。
云楚忱见状,心里好似爬着几百只蚂蚁,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赶紧挪开目光。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来雪,映着殿中明亮的灯烛,显得有些灰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