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上没有起来床,所以覃梦娇下午才和孟正一起去了菜市场,孟正蹲在地上挑虾,覃梦娇从海滨路看见出海的船回来了,拉着孟正就想走。
海鲜店的胖嫂见她要走,还以为又是“一步三回头”的讲价套路,主动退了一步说要把零头给她抹了。
覃梦娇笑了笑,说忘记了客人交代过对虾过敏,下次来照顾生意。
胖嫂还没等孟正挑完,直接就将他手里的塑料袋夺了过去,放到了秤上。
覃梦娇一看她动作这么快,笑着提醒,“我们店离你们这么近,几乎天天照顾你生意,可不能动手脚哦。”
“那怎么可能呢!这虾早上才到的,新鲜着呢!”
覃梦娇一边给钱,一边看见孟正给她使眼色,她装作没看见,等走出了好远孟正才说:“胖嫂说谎,那虾就是不新鲜,不然我也不会挑那么久。”
覃梦娇停下了脚步,有些无奈:“那你怎么不当着她面讲?”
孟正比覃梦娇高一个头,高就算了,还格外的壮,像只社恐的阿拉斯加,抿着嘴讪讪的笑了笑。
看他那个样子,覃梦娇也见怪不怪了,孟正是他们民宿的厨子,厨艺没得挑,就是有点社恐,不怎么爱讲话,好在她每次都能猜到个大概。
以前孟正在大酒店里工作,后来自己出来和朋友合伙开餐厅,朋友绝交餐厅倒闭,又做了几年健身教练,机缘巧合下被覃梦娇捡漏,诓来东极岛当厨子。
他不善言辞,当地人的特色普通话他又听不太懂,所以出门采购,都是叫上覃梦娇一起,当他的嘴巴,久而久之菜市场的人都以为,孟正是覃梦娇患有自闭症的弟弟。
“算了。”覃梦娇像是在安慰他,“胖嫂和老公离了婚,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要念书,就当帮她忙了。”
孟正第一次在胖嫂家买海鲜就被掉了包,覃梦娇知道后去找胖嫂换了回来,如果换做别的人,肯定再也不会去她们家买东西了,覃梦娇后面也没计较,就是小孩的缘故。
虾不太新鲜,但是也没死,孟正问覃梦娇怎么处理。
给客人吃肯定不太好,覃梦娇让他拿回民宿做员工餐,她自己一个人去码头看看,再买点新鲜的海鲜。
当覃梦娇在海边的渔船上砍完价,心满意足付了钱,抬头望了望天,一台直升飞机从头顶飞过,海边的风吹得她的裙子像飘扬的帆,覃梦娇“啧”了一声,提着东西就往机场赶。
怎么能把这位“重要的客人”给忘了呢!
走到环岛公路上,刚好碰见民宿前台梁玉玉骑着小电摩,一脚停在了她的面前。
“梦娇姐,回店里吗?快上车。”梁玉玉拍了拍车后座,满脸嘚瑟,“这小电驴是我发了工资才买的,昨天才被运回岛上,可爱吧!”
覃梦娇看着被她用贴纸贴得花里胡哨的车,附和说可爱,“我们先不回店里,你陪我去趟机场,接个人。”
梁玉玉巴不得环岛让大家都看看她的新车,开出去好几米远才问,“去接谁啊?”
“我们蔚蓝民宿的大老板。”覃梦娇看了看时间,飞机已经降落了。
车速一下子提升,梁玉玉头盔上的弹簧小花朵一晃一晃的,对于这个只存在在只言片语里,薛定谔的老板,梁玉玉好奇极了。
“没想到我们民宿真的还有个大老板,他也真够放心的,店开了这么久,现在才来看。”
覃梦娇笑了笑,这哪里是心大啊,以他的身价,根本不会把这个小地方的民宿放在心上。
一进庙子湖机场,就看见冯坤宇穿着一身西装,脚边一个简单的行李箱,正坐在休息区。
他四十出头,一向以霸道总裁自居,因穿得太过商务,与周遭游客显得格格不入,手腕上一条 108 子的金丝楠木佛珠,手腕上绕路两圈,剩下的在他的手里来回拨弄。
不过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太过严肃,很紧张又很放松的样子,像是个罪孽深重的才放下屠刀成的佛,慈悲得过于硬核,引得路过的游客都忍不住悄悄打量他两眼。
梁玉玉一路上本来还很好奇,但是现在看大老板,似乎不是个好说话的面相,打起了退堂鼓,“梦娇姐,我还是在外面等你们吧!”
谁知覃梦娇根本没有上前,而是站在门口就向冯坤宇招了招手。
“嘿,冯坤宇!”
冯坤宇提着行李箱抬脚走近,手腕上还绕着佛珠,语气里有些怪罪,又像是委屈,“你说了来接我,迟到了十二分钟。”
“我这不是看你要来,刚去码头抢了些鲜货,渔船才打捞上来的,刚停港口。”覃梦娇接过他的行李,转手就递给了梁玉玉,向冯坤宇介绍道:“这是我们民宿的前台,玉玉。”
玉玉站得笔直,使劲鞠了一躬,“老板好!”
冯坤宇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小步,不退的话估计会被她的头撞到。
覃梦娇差点憋不住笑,帮忙将行李放到了玉玉的小电驴上,“玉玉,你帮忙先把东西拿回去,然后让孟正早点做晚饭,我们坐观光车回去。”
得了令,车把手上挂着螃蟹、鱼和虾,放脚的地方放了冯坤宇的行李,玉玉骑上自己的车就溜了,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了头,看见覃梦娇想去拉老板的手,还没得逞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收了回来!
果然!爱是想要触碰却又犹豫的手!
她笑得一脸荡漾,一看大老板的样子,就知道老板和梦娇姐的关系不一般,嗑到了!
覃梦娇本来只是想看看冯坤宇手上的珠子,冯坤宇说开过光,她就收回了手,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的?”
“不太久,从我们上次分开后。”
冯坤宇看着她,还以为在海边会把她晒黑点,没想到不仅没黑,还稍稍胖了些,一头浓密乌黑的卷发,就连发梢在阳光下也显得过分动人。
岁月从不败美人,这话真不假。
四月底的东极岛并不是旅游旺季,人还不太多,覃梦娇带他上了观光车的最后一排,他们上次见面是在两年前,上岛前,覃梦娇带他去逛了一次庙子,给家里人求了平安。
去年本来是要见面的,但覃梦娇拒绝了,说忙得很,没空招呼他。
没想到一见面,冯坤宇竟然翻旧账。
覃梦娇没接着他的话聊下去,问道:“这次来,住几天?”
“不走了。”见覃梦娇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己一眼,冯坤宇又问道,“你想我什么时候走?”
覃梦娇没正面回他,说着自己的安排,“我们现在回民宿,今天你休息一会儿,明天一早我带你认认民宿的人,顺便汇报一下这一年多以来的收支情况。后天可以在岛上逛逛,最后一天……你想出海吗?”
“都可以,听你安排,除了明天听你的工作报告。”
冯坤宇邹着眉头,原来他被允许留在庙子湖的期限,只有三天。
观光车沿着环岛公路一路向前,太阳在海面上撒上了金箔,海风吹得覃梦娇的头发扫过冯坤宇的脸,有股很淡的甜,至于具体是什么味道冯坤宇没闻出来。
覃梦娇故意问,“你把民宿扔给我,还给我留了一大笔钱,你就不关心亏了还是挣了?”
“亏了挣了都无所谓,你开心就好。”冯坤宇觉得自己这话,十分霸总,没想到覃梦娇并不领情。
她侧着身子,手撑着观光车的护栏,很强势,“那不行,你之前不是说过,你每年年中都会查一次各公司的账,年底开会定运营方向,我们蔚蓝是个小民宿,让你来规划运营确实大材小用,但是账必须查,我们情份归情份,生意归生意。”
一提起情份,冯坤宇心情好了许多,把她手从护栏上拽下来,让她规矩坐好,终究妥协了。
“我是来歇口气的,你还让我工作。这样吧,今晚给你半个小时,你抓紧时间汇报一下。”
覃梦娇的手感受到冯坤宇炙热的温度,望着他的侧颜,眼睛平淡地望着远处,心情有些复杂。
就两年没见而已,至于摆出这幅看破红尘的样嘛!
观光车的行驶速度并不快,从机场一路蜿蜒向下,路上随停搭载游客,蔚蓝民宿刚好在最后一站,靠近原石滩和码头。
冯坤宇望着即将落下的太阳,几个游客在海边拍照,他去过很多景点,东极岛不是最漂亮的,大多数时候给他的感觉也就那样,但奇怪的是,他经常想念这里。
他回头看向了覃梦娇,覃梦娇挤出了一个笑。他早就猜到了她不会表露久别重逢的兴奋,从来都是这样,来的时候她来接,走的时候一定不会去送。
“我感觉这次见你,你有点不一样了。”覃梦娇试图找出他的改变,却又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太过片面,没有可以笃定的、量化的对比。
冯坤宇将她的手又抓紧了一些,“真巧,你给我的也是这种感觉。”
“你老了”,覃梦娇说。
“你漂亮了。”冯坤宇现在恨不得拔了她的舌头。
车在蔚蓝民宿下面的马路停下,两个人下了车并没有急着上去,站在公路的外侧,海浪再努力一点就可以冲上来。
冯坤宇抬眼看见蔚蓝民宿外墙,整体以蓝色和白色为主,与岛上居民的褐色石头房子不同,像是融入了海天,在周围一众民宿、杂货店、饭店中,最为显眼。
覃梦娇向他炫耀自己的功绩,这个民宿从监工到开业,都是她做的。
“晚上开了灯会更漂亮,现在我们民宿,在大众点评上排名第一。”
冯坤宇掏出手机翻出覃梦娇发给他的照片,也是这个角度,他举起来对比了一下,嘴角向下一瞥,“看来你的拍照技术还要再练练。”
“那天天气不好。”覃梦娇犟嘴过后才想起来,冯坤宇在发财前还是个摄影师,立马又改了口:“不过天气好也没你拍得好看,你看这几天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民宿拍几张照片,我把网上的图换一换。”
“我怎么感觉,你拿我当个工具人?”
“这民宿可是你的产业,我俩到底谁给谁打工!”
“怎么外面没种上花?”冯坤宇问。
“养不活,麻烦。”
覃梦娇习惯拉起他的手准备过马路,突然看见玉玉站在民宿二楼的阳台上,正看着他们,覃梦娇脖子一抬给了个警告的眼神,两人离了十来米,玉玉终究还是感觉到了杀气,跑进了房间里。
蔚蓝建在一个山丘的半腰,两人走了几分钟,想着有些话早晚都要说,覃梦娇先开了口,“那个——这几天我有些不方便,在三楼给你单独安排了带阳台的房间。”
见冯坤宇没有反应,覃梦娇挽着他的手,将身子依偎在他身上,撒娇中带着点讨好,直到冯坤宇双手撑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说道:“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和你讲,三天后我要去普陀山清修,以后都不近女色了。”
“哗!”
海浪终于冲上了岸,感觉拍在了覃梦娇的脑袋里。要是冯坤宇现在晃一晃她,肯定能听见大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