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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墙之内，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悉索的脚镣撞击声响起，沈墨沉隔着玻璃便看到了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绑架犯之一----那个络腮胡，他身上还带着许多伤，新伤旧伤夹杂看起来分外吓人。
沈墨沉姿态懒散地靠着座椅，目光却分外犀利，“说吧，是谁指使你们做的？”
男人一听见声音就激动地将脸贴近玻璃，“我说！我说！我全都告诉你，只要你把我从这里弄出去，不然我一定会死的。”人高马大的男人哭得涕泗横流，“这里的人都是疯子，不要命的疯子，瘦子已经死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前几天，跟络腮胡一同被关进来的瘦子因为监狱暴动被人袭击，狱警来晚了一步，导致他最后伤势过重死亡。

沈墨沉没说话，眉宇之间却添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络腮胡哆哆嗦嗦地开口，“是于莹莹！就是那个女明星，一开始就是她让我们绑架沈太太的，还让我们假装绑错了人直接撕票！”
见沈墨沉没说话，他的音量拔高了几度，“沈总你相信我啊，那个于莹莹真的不是好东西，所有事情都是她指使我们做的！我有电话录音的，只要你能保证我的家人的安全，我愿意全部交出来。”
“于莹莹其实在国外还有一个金主，现在也还没断了联系，我们之前就是跟在那人手底下做事的，所以才会帮着她搞出这桩绑架案来的……”
沈墨沉最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监狱出来的。
他曾经所认为的一切，他曾伤害过李楠的一切，通通都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一样，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打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可他不仅不能倒下，还要硬生生地受着。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些都是他亲手所造下的业障，需要他亲手来还。
一桌的丰盛吃食，可餐桌上的气氛却显得格外奇怪。
自打沈墨沉今天在医院突然疯了一样地掐住她脖子，然后接个电话又跑出去之后，于莹莹就总觉得心里不安。
她原本还很庆幸，不用她出手，监狱里的威胁就少了一个。
只是，现在的情形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乐观。所以她只好假装相安无事地整出这么一桌子菜来，试图讨好沈墨沉。
于莹莹把盛好的汤碗推到沈墨沉面前，“默，我看这些日子你为了照顾我都憔悴了不少，我刻意给你炖的汤，你多喝点。”
沈墨沉望向她，忽地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外国男性的照片来放在桌上，“不急，先帮我看看，你认识照片里这个人吗？”
视线在触及桌上那张照片之后，于莹莹方才还娇笑着的脸上瞬间面如死灰。
怎么能不认识？她在美国的那几年都是跟在这个外国人的身边，她本来以为只要她努力一点把那个人抓在手里，后半辈子肯定生活无虞。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已经结婚在外面还有数不清的爱人。
她一时冲动之下跟他大吵一架，却直接就成了被抛弃的旧爱，不然她也不至于再次壮着胆子回来找沈墨沉。
好在沈墨沉只是沉浸在她回来的喜悦之中，压根就没有想过调查她在国外那几年的日子。把最大的绊脚石李楠给踢掉了，她悬着的那颗心好不容易放下，可是现在怎么会……

 第三十章 到底有没有心

事实就摆在眼前，可于莹莹还在负隅抵抗，“我……我不认识这个人。”
“哦？可是他怎么跟我说，他跟你很熟悉呢？”沈墨沉缓缓起身朝着她逼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的寒意却几乎让于莹莹直接僵在了原地。
于莹莹被逼得后背紧贴墙角，她张口还想狡辩，一记拳风却硬生生将她就要出口的话给砸散。
拳头重重砸在她耳边的墙壁上，沈墨沉压制着怒气低吼：“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骗我？”
沈墨沉话语之中的狠厉让于莹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扯着他的裤腿哭得形象全无，“默，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害怕你知道了我那些年的事情就不要我了，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的，你就原谅我我这一回好不好？”
巨大的恐惧让她开始口不择言，“再说，再说也是因为李楠那个贱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才会流落到国外的，是她！一切都是因为她，你……”
掐住纤细脖颈的那只手不断收紧，被愤怒所充满的沈墨沉双眼猩红。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把一切的错误都推到李楠的身上去，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当初的自己怎么会被眼前女人装出来的这幅无害的神情给骗了的。她曾经露出过那么多的破绽，只要他稍微多注意一点，他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伤李楠至此。
肺里的空气逐渐稀薄，于莹莹拼命想要掰开扼住喉咙的那只手，却撼动不了半分。
沈墨沉心痛得几乎泣血，曾几何时，他因为于莹莹的挑拨也曾这样对待过李楠，那时候的她被冤枉该有多么的绝望？
最后关头，是赶来的警察把沈墨沉强行拉开，才保住了于莹莹的一条命。
清醒过来的于莹莹被铐上了手铐。
得知了全部内情的警察用一种轻蔑而又悲悯的眼神看着她，“于莹莹，现在警方以蓄意谋杀和教唆杀人罪逮捕你……”
于莹莹疯了一般地挣脱钳制住她的警察，大声尖叫：“没有！我没有杀人！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是大明星我怎么可能会杀人？”
一时激动起来的于莹莹力气大得惊人，居然挣脱了钳制癫狂地拽着还在气头上的沈墨沉不肯松手，“默，你帮我说说话好不好？我们曾经在一起那么多年啊，你再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将于莹莹的脑袋直接打偏到了一边。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沈墨沉目眦欲裂地攥紧了拳头，用力到甚至骨节发白，咬紧了后槽牙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句话来，“像你这样的恶毒的女人死一万次都是死不足惜，怎么还有脸求我帮你？”
旁边的警察被他身上散发的浓烈戾气所吓到，虽说于莹莹被打也是活该，但是真出什么事情他们也不好交代，只好勉为其难出来打了个圆场。
“顾总放心好了，像这种人进去之后自然少不了关照的，没什么事我们就把人带走了。”
‘关照’二字在这个语境之中，自然是算不得什么好事的。
沈墨沉一腔怒气发泄出来，整个人却莫名觉得累得不行，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径自上了楼。

 第三十一章 沈林天回来了

只剩下了一个人的别墅越发显得空空荡荡。
沈墨沉下意识地走到了他跟李楠的卧室，房间里没有开灯，可他却畅通无阻地借着微弱的月光走到了床边坐下。
空气之中似乎还飘着似有若无的香气，这样的味道他不止一次在李楠的身上闻到过，曾经一度嘴上说着最讨厌的味道如今却成了他最为怀念但再也触及不到的味道。
沈墨沉何尝没有想过去找李楠，只是就像他对于莹莹说的那样。
他怎么还有脸去找她？
于莹莹之所以能肆无忌惮地做出那些伤害她的事情，很大一部分愿意就是因为他的盲目纵容。
严格说起来，他甚至算是半个帮凶。
沈墨沉缓缓闭上眼在床上躺下，李楠最后留下的那张纸条还在他西装的口袋里，却像是有千斤重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想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在他自以为拥有一段令人不爽的被强迫婚姻的那几年，其实是他活得最为开心的几年。
兴许是他母亲的死一直像是一道巨大的天堑横亘在他与李楠之间。
他一直仗着这点肆无忌惮地伤害她，可不管他做得再怎么过分，李楠也还是一直隐忍不发。
她的愧疚从来不比他的难过少，只是却一直被他选择性忽略了而已。
她会在他大半夜应酬喝得醉醺醺回来的时候从熟睡中起来给他煮醒酒汤，会贴心地替他熨好次日要穿的衣物，也会自觉不在外面提起他们的关系，就连面对他时不时表现出来的恶意也永远只是轻描淡写地跳过……
往事如烟，在沈墨沉的脑海里不断重复回播。
一片黑暗之中传来男人低声压抑的呜咽，却又很快消弭在了寂静深夜里，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屋外传来引擎声的时候，沈墨沉正对着主卧床头上那一片空空荡荡的墙壁发呆。
他常年在生意场上应酬，真正交心的朋友不多却也不是没有。其中好几个都是已经结了婚的，偶尔几次邀请过沈墨沉去家里做客。
那几个已婚人士，主卧床头无一例外都是挂着巨幅的婚纱照。
可是当初他跟李楠结婚之时也就是简单走了一下李序，别说婚纱照了，他甚至连戒指也没给她买。
过往的所有都像是一块巨石一样压得沈墨沉喘不过气来。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如果他真的想把人给找回来，虽然会多费一点劲儿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他的勇气早被他这几年肆无忌惮地给挥霍光了，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把伤痕累累的她给找回来？
门外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即使知道不可能是他所期盼着的那个人，沈墨沉也还是抑制不住地快步下了楼。
“爸？您怎么回来了？”
跟沈墨沉有八九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取下墨镜，扫了一眼被白布所覆盖的家具，“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你这一声不吭的就要搬走？要不是我恰好回来，你是准备一直瞒着我？”
沈墨沉大概猜出了些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却没有说话。

 第三十二章 去把她找回来

自沈墨沉的母亲走后，父子俩还是第一次这么面对面地聊天。
当初的那场自杀受到巨大冲击的又何止沈墨沉一人。
沈林天和乐玉琴高中相识，彼此相互扶持走过了那么多年。本以为能白头到老，却未曾想乐玉琴到底还是坚持不下去先走一步。
“其实，在救下李楠那孩子之前，玉琴的精神状态就已经很不稳定了。”沈林天低头灌下大半杯酒才接着说下去，“因为怕你有太大的负担所以她一直没告诉你，她有遗传性的精神疾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救人那天她的初衷或许是自杀也说不定。”
被藏在记忆深处抗拒回想起来的那些记忆随着他的这些话呼啦啦一下全部涌进了沈墨沉的脑海里。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学校的家长会。
乐玉琴以前一直忙于各地的巡演，就连一次都没有去过。至于沈林天整日忙于集团事务就更加没有时间了。
沈墨沉读的高中是全封闭式的，就连周末都只有一天。好不容易到了寒假暑假，时间也被各种补习班所充满。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时间能见到乐玉琴。
因此当他抱着试探的想法提出家长会，乐玉琴却欣然答应的时候，他简直欣喜若狂。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曾经所期待的那一天却成了他人生之中最为黑暗的一天。乐玉琴不顾自己的性命危险，用失去两条腿的代价救下了横穿马路的李楠。
车轮碾压过双腿的画面成了沈墨沉那之后长久的噩梦，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因为心理问题没办法直立行走。
他选择性地忽视了乐玉琴当时视死如归的表情，把一切的错误都归咎在了李楠的身上，却还是忍不住地去靠近她。
而这一切苦心维持的平衡在乐玉琴自杀之后被彻底打破，最终酿成了今天的苦果。
沈墨沉低着头很久没有说话，眼角一片猩红，仿佛随时都要掉下眼泪来。
他持续了这么多年的恨意，到头来却不过是闹剧一场，多么的可笑。
沈林天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儿子心里一时也不是滋味儿。
乐玉琴病发的时候刚好撞上他事业发展的关键时候，再加上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轻易在他面前露出马脚。于是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却早已经来不及了。
他一错再错，以为有了李楠那个开朗的孩子陪着以后能让她的病情有所好转，可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一念之差，却改变了几个人之后几年生命轨迹。
他看着沈墨沉一夜之间长大，看着他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应付自如。而他自己却躲进了厚重的壳里，远离了这座城市，希望能减轻一些自己的罪恶感。
沈林天表情凝重地拍了拍沈墨沉的肩，“好孩子，去把她找回来吧。”
沈墨沉的肩膀有微微的颤抖，抬起头来，脸上是前所未有过的脆弱表情，“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别人了，可是……我不愿意她再次因为我的行为而困惑、而难过……”
他欠她那么多，就算是拿命还都还不完。
可只要那个人是她，就算让他拿命再赌这最后一次有何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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