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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关你一月禁闭，下次不可再犯。”
苏漫漫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条人命，换一月的禁闭，好划得来的买卖！”
她捂着胸口，面白如纸，看起来摇摇欲坠。
沈西辞眉头紧蹙：“不过是一个丫鬟，本王让你再挑十个八个就好了！”
话说到此，沈西辞自觉已退让至极。
他看着苏漫漫虚弱的模样，不由伸出手去搀扶她。
苏漫漫却用力甩开他的手。
她愤怒地看向他，眼睛似在滴血：“我谁也不要，只要我原来的银杏！你这么有本事，那你能赔一个原原本本，活生生的人给我么？”
可他赔不起。
他赔不起这七年的感情，赔不起师兄，哪怕是在他看来毫无价值的一个小小银杏，他也赔不起！
沈西辞内心烦乱，他看着苏漫漫眼里的恨意，不由喝道：“苏漫漫，你看看你自己！无理取闹得像个泼妇一样。你就不能学学玉儿，稍微大度一点，不要给本王添堵不行吗？”
说罢，他冷着脸走了。
“咔擦”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苏漫漫的心里彻底碎了。
那个曾经和她山盟海誓的少年，彻底死在了她的心里。
恍惚间，她闻到一阵熟悉的药香，她惊然回头。
唐父竟不知何时返回，此刻正站在一棵树后。
他看了一眼屋中地上银杏的尸体，又转头看向了苏漫漫。
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痛。
那瞬间，苏漫漫就知道，爹爹什么都知道了。
“爹……”
苏漫漫心头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呐呐唤这一声。
她跌跌撞撞，走向不管发生什么都会给她依靠的父亲，双眼逐渐模糊。
唐父扶住苏漫漫，眼中有着说不出的苦涩。
“儿啊，你师兄呢？”

第九章 是你吗

直到现在，苏漫漫还记得师兄躺在她怀里，一点点冷却下去的感觉。
寒冷从脚底蔓延上来，仿佛抽走了她浑身的血液，让苏漫漫整个人都动弹不了，也说不出话。
唐父见她这模样，那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一般。
他不再问了。
可苏漫漫的眼泪却刹那落了下来。
“先把这个孩子的尸首收敛了吧，总不能放在这里让她受冻，也太可怜了。”
闻言，苏漫漫看着地上银杏的尸体。
心口又如刀割般疼起来。
她掏出帕子，替银杏一点点擦净脸上的血迹，哽咽道：“她生前最喜欢装扮了，我得替她换身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黄泉路上，也要漂亮离开的。
替银杏收敛完。
她仰头半晌，道：“爹，我带你去看看师兄吧。”
凉山上，一座矮矮的坟茔前。
简陋的唐牌上写着“谢容止”，唐父反复抚摸着那唐牌上的字迹，佝偻的背影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这世上，最悲惨的事之一，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满是皱纹的手颤抖着伸向腰际，解下酒葫芦，给坟前倒了些许。
“容止啊，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苏漫漫看着那两座并排的坟墓，眼里空空的。
寒风冷吹得她的衣袍翩飞，宽大衣衫下的身躯已十分瘦弱，可她却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寒冷。
有什么冷比得上心里的冷呢？
一口黑血吐在雪白的雪地上，像是朵黑色的花。
唐父见状一震，立马抓着苏漫漫的手腕替她把脉。
片刻后，唐父震惊地看向她。
就连得知谢容止死讯时也没有落泪的老人，却在此时红了眼眶。
“儿啊，你……”
苏漫漫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露出了一个笑来。
“爹，我想回家了。”
唐父用衣袖擦着眼里的泪：“好，好，爹带你回家。”
他最后摸了摸那唐牌上的字迹：“容止，师父知道你最听话。等安顿好你师妹，师父再来接你一起回家。”
父女两搀扶着回了王府。
唐父踱步良久，执笔写了封信回药王谷。
沈西辞，你不仁，莫要怪我不义！
谁知那信鸽还没飞出王府，就被侍卫拿下，唐父的信被送到沈西辞的面前。
他面色阴郁地看完信，良久，缓缓道：“灭了吧。”
这天的夜色，异常的黑。
苏漫漫心头莫名的不安，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反侧，她起身决定去看看爹。
刚走出院子，一匹枣红马竟飞奔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马上摔下来！
苏漫漫将人扶起来，才发现竟然是小师弟何小良！
何小良满脸血渍，遍体鳞伤，看见苏漫漫便紧紧抓住她不放。
“师姐……药王谷没了！”
苏漫漫脑子里“轰”地一声：“你说什么？”
何小良却呕出一口血来，他张皇地：“我找不到师父……师姐，师父在哪儿？”
苏漫漫连忙扶着何小良去了唐父的院子。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清冷的声音传来。
“岳父，是自刎还是鸩毒，你自己选吧。”
苏漫漫大脑一片空白，脚步竟活活冻住了。
不等苏漫漫反应，小师弟已经推门而入。
却见院里唐父居然跪在沈西辞面前，而沈西辞旁边的侍卫手里，正放着一把匕首和一晚药。
何小良气涌心头，指着沈西辞大骂：“沈西辞——你枉为人子！”
沈西辞看见苏漫漫，心中却是一慌。
他张了张嘴，这一次，连半点理由都说不出。
苏漫漫直直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如雪。
“药王谷，是你灭的？”

第十章 世间最痛不过爱你

“药王谷，是你灭的？”
她又问了一遍。
沈西辞的脸色沉得十分难看。
何小良却红了眼，抽出旁边侍卫手里的长剑就朝沈西辞怒吼着刺了过去。
沈西辞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本想一剑了结此人，却在看见苏漫漫的时候骤然收了手。
可这时，旁边侍卫却一剑刺来。
正中小师弟的后背。
浑身浴血的人忽然就不动了。
那个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孩子缓缓转过头，眼中露出悲恸和不甘：“师父……”
跪在地上的唐父嘶吼一声，抓着红色漆盘里面的匕首就朝沈西辞扑了过去，却直直地扑在了地上。
苏漫漫这才发现，她的父亲……早被人挑断了脚筋！
她捂住胸口，再也没忍住，吐出一口黑血来。
唐父仍旧拿着匕首拼尽全力朝沈西辞刺去。
沈西辞侧身闪避，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的停留在苏漫漫身上。
他看见苏漫漫吐出一口黑血，看见她捡起剑来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小七！”
沈西辞心头突突地跳，他站着动不了。
眼见沈西辞就要被唐父刺中，那侍卫又扬起了剑一剑打飞了唐父手中的匕首。
沈西辞慌张的伸手：“小七，快放下！”
“你别过来！”苏漫漫大喊着，沈西辞的脚步生生顿住。
“放我们走。”
苏漫漫只说了这一句。
沈西辞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苍白消瘦至此。
他的心里骤然一紧，像是被紧紧扼住了似的难受。
那悬在她脖上的剑，让他骤然害怕起来。
“好、好……我放你们走。”
旁边侍卫连忙道：“王爷，药王谷通敌卖国，切不可放虎归山啊！”
“闭嘴！”
苏漫漫蹲下身，扶起了虚弱狼狈的唐父：“爹，我们回家。”
父女两一深一浅地从王府里走了出去。
外头的风霜越来越大，冰冷的雪花落在苏漫漫的身上，很快就化了水，然后又有新的落下来。
前路到头，是一处破庙。
苏漫漫扶着唐父，狠狠摔在了庙门口。
走到这里，已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唐父连忙将苏漫漫扶起来，搂在怀里，老泪纵横：“儿啊，我的儿……”
他用两条废腿，艰难的蹭着地面，将女儿半拖半抱进庙里。
一条血路蜿蜒。
“儿啊，你别怕……”唐父的眼泪滴在苏漫漫脸上，让她又勉强睁开了眼。
“爹，我不怕，我就是有点冷。”
苏漫漫朝唐父笑丽嘉笑。
她不知道，她的嘴角早就咳得全都是血，映衬在惨白的脸上，看得唐父心口一阵阵疼。
“爹抱着你，抱着你就不冷了……”
唐父紧紧的抱紧女儿，可还是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一点点凉了下去。
“爹，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说，对不起，她错了。她不该不顾他和娘亲的反对，非要嫁给沈西辞，害死了师兄，害死了银杏，还有整个药王谷。
她想说，对不起，她不孝，最后的最后，还是让他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可她再说不出话来。
“儿啊，别想了，爹给你唱唱歌，你就不痛了……”
唐父浑浊的双眼流出两行清泪，哼起了小时候常给苏漫漫唱的童谣。
跟小时候一样，爹爹温暖的怀抱，还有熟悉的童谣声。
苏漫漫忽然笑了起来。
恍惚间，她似是哑着声说：爹，娘来接我了……
随即闭上了双眼……
破庙里的神像高高在上，俯瞰着这世间悲惨的灵魂。
此时风雪骤停。
沈西辞一脚踹开了庙门！

第十一章 苏漫漫死了？

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沈西辞带着侍卫进了破庙。
他担忧着苏漫漫，最终还是寻了过来，却没想到刚进门，就见两具依偎在一起的冰冷尸体。
那瞬间，沈西辞的脑中“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他怀揣着一丝希冀去探苏漫漫的鼻息，伸出的手都在颤抖，却半晌都没有摸到半点鼻息。
寒意，直从脚底冷上心尖，抽走他全身的力气。
“不可能！”沈西辞猛然起身，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个替他挡下毒箭奄奄一息却还是坚强挺过来的苏漫漫，居然会死？
这绝不可能！
她还活着，她就在他们的小院里，就坐在院中她最喜欢的石椅上，等着他回去……只要看见他，她就会迎上来，朝他露出温婉欢喜的笑容，连眼睛里都满是欢喜……
小七不会死，她怎么可能会死！
“王爷，王妃的尸身怎么办？”旁边侍卫上前问道。
沈西辞猛然瞪过去，那模样威慑逼人，瞬间无人敢再说话。
“王妃没事，王妃还在院里等我回去。”他脸色冰冷，浑身散发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眼睛却一片通红，像一只被围困的兽，找不到归处。
他拂袖起身，不去看地上的尸体，仿佛这样就像苏漫漫还没有离开一样。
丢下破庙里的尸体，他一步不停地奔向他与苏漫漫两人的卧房，四处寻找着她的痕迹。看到那些往日旧景，他凛声喊着，声音却带着藏不住的颤抖。
“小七，我回来了……”
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她怎么不在？
一定是去给他做晚膳了，他只要等一等，等一等她就会回来了。
得知破庙里的事情，太妃叹了口气，将二人的尸体收殓了。
而另一边，冯玉儿却开心得很，她自以为苏漫漫死了，怎么也该她上位了，欢欢喜喜地去找沈西辞。
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沈西辞垂着头坐在桌边，满脸胡茬，形容憔悴。
她差点都没认出来这个男人就是那个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王爷！
“王、王爷……”她急忙收敛了自己脸上的喜色，做出一副悲伤神情，“听闻姐姐去了，她怎么死得这样惨！玉儿也伤心得很，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正等着沈西辞的柔声安慰，泪珠子沾在眼睫上，要落不落的样子，甚是惹人怜爱。
沈西辞却直接用掌风将她推开，大怒道：“你胡说什么！王妃没死，她压根就没死！你给本王滚出去！”
冯玉儿被暴怒的沈西辞吓到了，连连退了几步，面前的门“砰”一声关上。
过了许久，她都还惊魂未定，她从没见过沈西辞这个模样！
骂走冯玉儿，沈西辞脸上忍不住地流露出痛苦，他抓乱自己的发，悔恨不已地重重锤在桌上。
不是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人要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的么？
“小七，你怎么还不回来……”沈西辞再也忍不住，面露悲色，悔恨不已。
天都快黑了，你怎么要做这么久的晚膳？
我不吃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你回来好不好……
沈西辞回忆着他们之间种种，他才骤然发现，原来他这样地深爱着苏漫漫，爱到骨子里面，爱到他以为他们之间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可不过短短几年，他怎么就会突然变了呢？
是他，这全都怪他！
是他没有遵守诺言，是他让了位置给其他的人，向来自尊好强的小七又怎么容忍得了呢？
她那样的爱着自己，为了他不顾自身安危地挡下毒箭，甚至不惜违背父母之命也要嫁给自己……
他当初是怎么说的？
得她殪崋一人，此生足矣。
可后来呢？
他变了心，弄丢了她。
他们曾经这么相爱，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而毁了这所有一切的，不是别人，就是他沈西辞自己啊！
“啪嗒”一声，床头小柜上掉下个唐雕。
沈西辞走过去，将那唐雕拿起来，上面雕刻的是苏漫漫……栩栩如生，音容笑貌，宛如就在他的眼前。
他伸手抚摸上手中小像唐雕的脸，神情温柔无比。
“小七，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