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祁江(林苏祁江)无删减版全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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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你留心着二小姐,若她平日起居有什么异样,及早跟我说。”他温声道,“知道你近来甚是辛苦,只是我身边人少,你做事妥帖我放心,左右只剩几日,等二小姐搬去新园子,再许你个长长歇一阵。”

紫苏垂头不语。

他顿了顿,淡声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是我的婢子,有些事自然不瞒你。她日后是你的主母,你殷勤周全些,也是为自己将来谋划,算不得吃亏。她年纪小,心思单纯,若对家里姨娘祖母有哪点不周到之处,你多帮着她,近来祖母身子骨又不好,每日里去陪侍汤药,你也留些心。”

紫苏抬头,眼眶发红:“奴婢的一片苦心全在大哥儿身上,大哥儿发话,奴婢不敢不听,只盼着大哥儿开心。”

他漫不经心唔了一声,看着见曦园的灯火:“知道了,你回去吧。”

第43章第43章
施家的两只标船是贩布和药材的浅船,  俱交由一个叫平贵的人管着,此人旧时是官中粮船上的漕军,后来不堪苦役出来,  在南直隶水上帮人掌船过活,  祁江见他熟通各关卡水务,  亦对沿途地界、物产信手捏来,  雇来帮忙打理标船。

现今朝廷每年的漕粮为四百万石,江南江北有漕省份的粮户先将漕粮运于南北四仓,再由漕船南北运送。官中漕船约莫五千余艘,三千艘用于淮安仓和瓜州仓运漕粮到济宁交付,  二千艘从济宁北上输往京师并西北,  粮船不足之时,  雇佣民船加带,  四百石漕粮补贴船户六十两银,后来这笔银官中渐给不出,愿者甚稀,  又因两淮是产盐之地,  朝廷将原先的八十两补贴银改为支付盐引,  船户将漕粮送入粮仓后领到盐引,盐引可转手卖给大盐商,亦可自行贩盐获利。

这丁点儿盐引,对大盐商而言,  不过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祁江将两只标船调出来,  往瓜洲运粮至济宁仓领盐引。

这么一算,远不比原先南下贩布的获利,孙秉老和蓝表叔都有些疑惑:“大哥儿此举,  有些因小失大,不若直接从他人手中购得盐引出销,赚的还多些。”

“眼前看获利甚少,远不如贩布所得,多跑几趟,还要折损些银两修缮船只,但如何说四百万石的漕粮,须得使上近万艘粮船,但官中漕船只有五六千艘,余者都自民间补充,这些民船多半也为富家权贵所持,难道他们就自甘当冤大头?瓜洲弹丸之地,渡口舳舻蚁行,也不尽是只为那点补贴银去的。”祁江顿了顿,“漕船过关卡免税,盘查也松泛,一艘浅船载粮四百石,还有三四百石的吃水剩着呢,回空时还能贩些北地酒木硝皮,所获也不少。”

蓝表叔心中一动,半惊半疑:“我们这等人家,也没靠着棵大树好乘凉,路上若是遇上军官征查抽税,怕是不成吧。”

祁江微微一笑:“我也只是模糊有这些念头,表叔在瓜洲生活十多年,在瓜洲人脉广达,不若帮帮侄儿探探路,看看这营生成不成,若不成,再谋其他出路。”

蓝可俊搓了搓手:“侄儿的意思,让我去瓜州跑一趟?”

祁江颔首:“我将这两条交给表叔来打理。”又让账房孙秉老支五百两银子,“瓜洲粮仓守官和漕运官两处都要打发些银子,我们有船在手里,虽说是小家小业,但在江都有名有姓,领事并不难,届时我再和表叔一道随船北上,看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以后若是顺遂,我和表叔分利,若是不顺,亏损俱我来担。”

他笑盈盈朝着蓝可俊揖手:“我一人打理家业,左支右绌,难免吃力,如今家中只剩我和表叔支撑门面,还有诸多事宜有赖表叔帮衬。”

“这是自然,我不帮侄儿,还能帮谁去,正所谓叔侄同心,其利断金。”

祁江先将蓝可俊送走,又折回了孙秉老的账房,孙先生瞧着他,有些担忧:“这种营生,做小不抵用处,做大他人眼红,若是身后有人护着还好,没人护着,倒有些不稳妥。”

祁江慢慢看着账本:“先生做了多年的账房,也知道开铺子的本息利润,杂事繁冗,自担风险之外,各处都得应付官府盘剥抽税,攒个数十年,才能称得上‘富’字,家中生药铺是祖业,当铺能生钱,这两个留着就罢,把其他的停了,做些少磨多劳的营生,还高兴些。”

孙秉老叹气,祁江听在耳里,欣然一笑:“先生勿忧,我手里还收着金陵不少官吏债借据呢,总有个能发达腾飞的不是么?”

祁江那五百两银,被蓝可俊喜滋滋抬回去,往日在铺子里盘桓,赚不过十两二十两,鲜少有这样的大数目,听祁江那意思,往后大有用他的时候,更是喜不胜喜。驱开婢子藏在床下,来来回回摸了半日,先捡了一块纹银,去外头兑了碎银,在铺子里给田氏和芳儿买了两支珠花,又给小果儿买个小鼓,打了壶水酒回来,无处打发心情,在家坐了半日又出门去耍乐。

因此前和雪姐儿绝了来往,蓝可俊自此专心往丹桂街去找盼盼,上了楼,盼盼见他手里还捏着枝花,自然欣喜,招呼小厮去买酒布席,两人并肩叠股,一处说话饮酒,盼盼见他面上有喜色:“到底有什么好事,惹得你这样高兴。”

“自然高兴,如今时来运转,我的出头日子来了。”蓝可俊搂住盼盼喝酒,“以后若是发达,我赎你回家住去。”

盼盼不信他的鬼话:“你这个烟花寨内主盟,我若跟你回去,还不知道排在那间屋脚下。”

“如今可只得你一人。”


两人吃得酒浓时,让婢女撤开酒桌,落下床幔拽上门,正水深火热之间,听见隔厢琵琶声,幽怨含情,如泣如诉。

盼盼搂住身上人,想起一事:“施小官人约莫有数月没往家来,妈妈让小厮跑施家跑了三五趟,都被拦了下来,后来又去找顺儿,只说大哥儿不得闲,一直推脱,眼下妈妈要月奴出来陪客,她不肯,这阵儿一直闹着呢。”

蓝可俊抹汗:“他哪里就忙着这样,连坐坐都没空,白日我还同他一道喝茶说话。”

“你们是一家人,日日得见,不若帮个忙,替月奴捎几句软话给施小官人。”

“我替你们传话,你怎么谢我。”

盼盼娇笑:“你想要什么谢礼,尽管往我身上来。”

事毕之后,蓝可俊着衣整冠出房门,盼盼过去和月奴说话,半晌两人相扶出门,蓝可俊见月奴穿藕荷色小衫,垂地素裙,越显身形纤细,腰肢曼柔,又脂粉不施,乌发只用一根簪束着,两只眼睛红肿,见他头半抬不抬,对他盈盈一拜,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只觉这一笑极熟悉,只是想不出头绪来,问月奴要带什么话,月奴也说不出来,犹豫半晌,从房中取出一支还包着铜片的鸭壳青玉簪,托付给蓝可俊转给祁江。

岂料祁江见了这玉簪,微微愣了愣,笑了笑,让身后顺儿接在手里,隔日让顺儿带了包银子和那支玉簪,送还给了月奴,只说往后让她自个好好过活。

月奴拿着那包沉甸甸银子,一时惘然,不知如何是好。

因施老夫人近来身子有些不好,这几日一直卧床,汤药不断,祁江每日都在施老夫人面前陪伺,施老夫人这病因祁江而起,见着他亦是脸色不佳,因他说的那番话也不愿见他的面,又禁不住他日日守在榻前,孝心厚重,转念一想,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又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眼前是自己素来疼爱倚重的长孙,如今起了这样偏执的念头,他又是固执的性子,还能有什么办法。

施老夫人心中有怒气,这怒气待要在林苏身上发作,又看她每日低眉顺眼陪在身前服侍汤药,要深究他两人之事,又不欲让旁人知道,骂也不好骂,说又不能说,这病缠缠绵绵竟日未曾好转。

倒是见了林苏身后的紫苏,心头稍能顺顺气,有时候紫苏陪坐着说几句话,汤药也能多进些。

时值六月初,家里搬新园子,因施老夫人还在病中,也未大操大办,祁江只吩咐府内各自挪新居,云绮的那间院子临着水榭,叫碧波阁,林苏的屋舍有石榴花,叫榴园,蓝家和桂姨娘也挪去了新舍,只有喜哥儿因年虽小,不便独住,仍是随着施老夫人住在主屋。另外因见曦园在内院,祁江招待外客多有不便,索性在前院临着孙秉老的账房,辟出几间屋子,当做写算待客之地。

内院女眷仆丁忙着迁居,蓝可俊择日要往瓜州去,从那五百两银子里扣了五十两出来给田氏:“这回出门,少不得十天半月,你和孩子在家安心呆着。”

田氏一把夺过银子,搂在怀里:“你在外头,也安生些,别做什么混账事。”

出门日子择好,家中帮着蓝可俊各处打点,临出门前几日,蓝可俊又找到祁江,嘿嘿一笑:“不若咱们邀着詹少全他们几个,一起去丹桂街喝杯酒水,侄儿也许久未去院里,一同热闹热闹,就当是给我践行。”

祁江道:“使得。”

几人择了个日子,一道往丹桂街去,盼盼娇娇都在家中闲坐,妈妈见祁江终于露面,喜不胜喜,连呼月奴出来陪客。

祁江瞥了眼月奴,也不说话,略点点头,引着众人入座。

酒水俱已准备,珍馐满桌,鸡鸭鹅肉,甜汤蜜果俱全,几人坐定,妓子在旁唱着曲儿,席间说起蓝表叔往瓜洲去之事,这些浮浪子弟都深谙行事道理,这个说要打点,那个说要准备,仓官,漕运,船帮码头都俱有可用之处,又说沿途若可携带货物,哪种便利些,哪种不可取。

蓝可俊听的入神,深觉此径大有门道,一时连调笑都忘了,只顾连连点头。

说完正事,又说施家长短,搬新园子的喜事,众人起哄着要贺乔迁之喜,祁江道:“自然是有的,只等家里闲下来,再宴请亲友四邻,一道来喝杯酒。”

在座众人中有人知晓施家二小姐退亲之事,知道施家急着将此女出嫁,又垂涎施家富有,酒酣面热时凑到祁江面前:“我姨家有个表弟,今年和施贤弟一般大,尚未婚配,近来姨母忧心婚事,我这表弟生的仪表堂堂,颇有出息,听闻府上二小姐贤惠淑德,有心和府上结秦晋之好”

祁江淡淡的哦了一声,瞟了眼身边人,扯唇笑了笑:“这倒是不必”  又道,“怕是你家高攀不起,还是歇了这心思为好。”

来人脸上一红,脸上有些讪讪的,将话题转开。

一席酒从傍晚吃到入夜,眼见月上柳梢,众人散去,蓝可俊明儿还要打点出行之事,今夜不得留,看着盼盼瞄了瞄祁江。

祁江也要出门往家去,身后月奴慌慌张张的跟着出来,在他身后喊了身:“大哥儿。”

祁江上下端详她,摇了摇头,释然笑道:“这身妆扮还是不适合你,还是换下吧。”

她疑惑万分,如何不适合,是他往日里喜欢的衣裳头钗,极喜欢她这样的妆扮,如何现在就不适合了。

她只管跟着怔怔跟着他的脚步走,若没了他,往后还不知是什么样的日子,旁人都说,要想法设法的笼着他。

祁江见她一直跟在院门前,皱了皱眉,忍不住道:“上回送来的银子,够你自己赎身去过日子。”

“大哥儿是不管我了么?”

他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就走了。

祁江再回到见曦园,屋内空荡荡的,只有紫苏和青柳在屋内守着,灯光暗淡,四下阒静,不见林苏的身影。

祁江怔了一下:“全都搬去榴园了?”

紫苏点点头:“婢子伺候大哥儿梳洗?”

“不必。”他在屋内踱了一圈,往外去。

紫苏眼睁睁看着他走:“大哥儿去哪儿?”

这个时节,浮芳浪蕊皆尽,只有榴园内的石榴花还开着,只是在月下看得不真切,虫鸣鸟啼,分外热闹,屋内摆了满地的箱笼,几未有踏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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