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安本来揉着太阳穴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心底泛起又酸又胀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穆长安起身走了出去。
终究，还是意难平，骗不了自己的。
雪色正好。
祝铭盛和冯敏茹坐在聚德楼的包厢里，面前是一桌精致的饭菜。
冯敏茹笑着道：“我们明天便动身回家，特来跟裴大帅辞行。”
祝铭盛意有所指的说道：“邀请我的是你哥哥，怎么来了之后却只有你一人？”
冯敏茹亲自给祝铭盛倒上了酒，颇有几分坦荡：“这事是我的主意，我就想走之前，跟大帅单独相处一次。”
祝铭盛不置可否：“冯小姐是不是忘了，几天前我才成了亲。”
冯敏茹不躲不避的说：“我只是觉得少帅的妻子不该是那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
祝铭盛眼神幽深，酒杯在指尖转动，却没有答话。
而站在门外的穆长安，紧咬着下唇，眼里是深深的失落。
就在她准备悄悄离开时，里面传来祝铭盛冷冷的声音：“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紧接着，门便从里面被拉开。
四目相对，在祝铭盛诧异的目光中，穆长安苍白的脸上爬上了点点红晕，还有几分莫名的羞耻感。
祝铭盛停了一瞬，拉起她的手就走。
被拉着的穆长安，只觉得他的掌心，犹如火烧般灼热。
回到帅府祝铭盛的房间，房门“嘭”的一声被关上。
“你……”穆长安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祝铭盛炙热的唇便落了下来。
第九章 等我回来
冯敏茹站在房间，脸色阴沉。
她怎么也没想到，穆长安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包间门口。
这时，她的贴身丫鬟急切的拿着一瓶酒跑来：“小姐，您准备的酒被换掉了！”
冯敏茹脸色陡然大变。
如果酒没有问题，那祝铭盛到底怎么回事？
一夜过去，穆长安从昏睡中醒来，身边的温度早已冷却。
她撑着身子起来，身下不适的感觉让她蹙起了眉，昨夜的情景缓缓浮现在脑海中，不自觉脸上就爬上了点点红晕。
她收拾好自己，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左右走了几圈，难言的心情却无法纾解。
到了晚饭，穆长安照例要去陪裴夫人吃饭。
踏入院子，却看到祝铭盛站在门口，神色淡淡的看着她。
穆长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祝铭盛，措不及防下几乎是立马就生了落荒而逃的心思。
祝铭盛却不像从前对她视若无睹，反而率先出声：“过来吃饭。”
祝铭盛说完这话之后转身就走，穆长安只能磨磨蹭蹭的跟上。
进了餐厅，穆长安在裴夫人身边落座，祝铭盛就在她对面坐下。
穆长安局促的坐下，偷偷的看了祝铭盛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穆长安心里有些闷，吃到嘴里的食物也没了滋味。
裴夫人瞟了两人几眼，突然开口：“你们已经是夫妻，从今天起就搬到一起住，早点为裴家开枝散叶。”
穆长安手上一顿，看着碗里的饭不作声，却也知道，下一刻听到的必将是祝铭盛的拒绝。
昨夜不过是意外，祝铭盛厌恶她还来不及……
“妈，我知道了。”祝铭盛声音轻淡，却答应得干脆。
穆长安不可置信的看向祝铭盛，却只能看见他淡漠的眉眼。
裴夫人心满意足的回了佛堂，诺大餐厅只剩祝铭盛和穆长安两人。
好半晌，穆长安放下碗筷，低低说道：“我就住我那个院子也挺好的。”
祝铭盛挑眉，看着穆长安头顶的发旋，说：“冯家兄妹已经回湘城了。”
穆长安一怔，被他的话带着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下意识就说：“冯小姐的事不用告诉我。”
这句话说出口，她一下红了耳朵。
祝铭盛也是一怔，随即若有所思的开口：“你现在是我夫人，这些事情自然得告诉你。”
这话一说，穆长安整个人都愣住了，耳尖的红弥漫到了脸颊。
她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我吃完了。”
便站起来几乎同手同脚的离开了。
祝铭盛看着那几乎逃跑一般的背影，嘴角不经意勾起。
穆长安的东西并不多，稍微收拾了一下，便住进了祝铭盛的院子里。
深夜，穆长安手脚僵直的躺在祝铭盛身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直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在穆长安睡过去后，祝铭盛睁开了眼。
他翻了个身，专注的看着穆长安的睡颜，眼里透出一丝笑意。
将她身上的被子拉高，他抱住她睡了过去。
时间如白驹过隙。
在战火纷飞的日子里，哪怕一天平静，都十分难得。
十二月初三，敌寇入侵，炮火声再次响起。
湘城，弹尽粮绝，送来求援信。
所有人一致通过增援决定，唇亡齿寒的道理，没人不懂。
祝铭盛一锤定音：“传令下去，大军整装，明日出发。”
穆长安后知后觉的想起，祝铭盛如今是卞城大帅，是要亲自上阵的。
穆长安心下突突的跳了起来，心里乱成了一团。
她回到后院，在房里来回踱步，心里第一次有些害怕。
日头西移，门外有脚步声逐渐靠近，祝铭盛一身戎装而来。
穆长安看着他，张口便是：“我替你去。”
祝铭盛笑了，他将帅印交给她，目光灼灼：“你在家等我凯旋，等我回来，我便与你把话说明白。”
第十章 纵死，不退
祝铭盛取下手套，在穆长安诧异的目光中，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等我回来。”
祝铭盛走之后，穆长安撑起了大帅府的一应事物，每天都会去裴夫人那里用餐。
只是，这之后穆长安没收到过任何祝铭盛的信件。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在想，那人走之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也没想到，这一战会持续如此之久，转眼间便开了春。
穆长安没能等到祝铭盛的凯旋而归，却等来了敌军轰在卞城外的重响。
卞城的平静，瞬间被撕裂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祝铭盛走时，带了七万人，留下不足三万人镇守。
谁也没想到，湘城未破，敌人却从侧面绕着圈杀了过来。
城内一片兵荒马乱。
城门口。
“少夫人，哨兵来报，敌军超过八万人！”守城的将领汇报道，脸上一片死灰。
穆长安看着周围的将领，每个人的眼里都是绝望。
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现在才炸响了一颗，便炸没了你们的士气吗？”
穆长安起身，环视一周：“我只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在我们身后，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如果我们投降了，他们会怎样？你的父母，你的妻儿，都会遭受比死还可怕的屈辱。”
穆长安脸色一肃，声量加大：“一个城的投降不算什么，可一个又一个的城投降，投降的就是整个国家！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我死后，仍不能打退仇敌，保护山河。”
她一字一句，燃起了将领们眼中寂灭的火光。
穆长安遥遥望了湘城的方向一眼，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我是穆长安，大帅祝铭盛之妻，将与卞城留守两万六千位将士，守住卞城城门，纵死，不退！”
整装待发的裴家军，同样发出了令人心惊的吼声：“纵死，不退！”
“纵死，不退！”
卞城经历雨打风吹的城墙，染上了热忱的鲜血。
所有人都在害怕，那道城门，什么时候会被从外面打开。
所有人都在祈祷，穆长安能胜，裴家军能胜。
每一刻，都有伤亡。
死守近半月，城门上，穆长安眼中布满血丝。
敌军绵延不绝，城内却几乎没有了弹药。
穆长安望着湘城的方向，心中苦笑：祝铭盛，我应是等不到你了。
事已至此，唯有死战。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左轮，转身走下城墙。
却见城门处聚集了数不清的人，她一怔。
领头的那人说：“凌小姐，我等七千三百六十二人，请求以身报国。”
穆长安沉默了，就算加上这七千人，也是强弩之末。
可谁又能退？
又撑了快一日，她记不清自己换了几次子弹，更记不起自己挥动了多少次手臂。
数不清的伤痕出现在她身上。
就在这时，塔台突然传出一声如悲歌痛饮的嚎啕：“大帅已从湘城赶回了！援军到了！”
穆长安猛然瞪大眼睛。
就这一声，给剩下不足五千人极大的信心！
马蹄阵阵，新的号角被吹响。
穆长安往城外看去，“裴”字大旗从后方撕裂了敌方军队。
祝铭盛冲在前线，好似心有所感，抬头向她看来。
一人城上，一人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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